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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万事具备
徐子陵在一所由高占道安排的普通民居与寇仲碰头,两人均非常小心,肯定没
有人跟踪,仍施展种种惑敌的方法,这
才悄悄入屋。
寇仲稍迟片刻,入厅时徐子陵挺立窗前,凝望大雪後的晴空。
鞭爆和小孩的欢笑声仍时有从里巷间传来,充满春节送旧迎新的气氛。
寇仲来到徐子陵身後,怕惊扰他地放轻声音道:「不是在想石青璇吧!她是否
真的长得很标致,比之师妃暄如何?」
徐子陵叹一口气,缓缓道:「我谁都没有想,脑海里空白一片。」
寇仲道:「有时我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为何有些人长得高大好看,一些人却
完全不吸引人!」
徐子陵点头道:「人打出世就不公平,不但有美丑之分,更有智愚之别;像李
世民本身得天独厚,更长於权贵之家,
时运一到,就成为未来霸主的格局。若你仲少和他掉转身份,师妃暄支持的再非李
世民,而是你仲少爷哩!」
寇仲道:「说得好!我寇仲正是不信邪。况且老天爷旨意难测,谁说得定将来
的结果。好啦!你那方面进展如何?」
徐子陵道:「一切依计划进行。」
寇仲大喜道:「云帅肯点头吗?」
徐子陵道:「若能杀死赵德言,将是他今趟到中原最出乎意外的大收获,何乐
而不为。像云帅这种人,和他说甚麽都
没用,只有动之以利害,才能把他打动。你试试说服他去对付石之轩看看,纵有血
海深仇又如何?」
寇仲笑道:「陵少看得非常通透,师仙子又有甚麽反应。」
徐子陵道:「她感到我们很不妥当,不过照看似仍未猜得我们收到风,知悉她
请出宁道奇来对付我们。」
寇仲道:「只是对付我小寇仲吧!她还舍不得对付她的子陵兄弟。」
徐子陵气道:「还要说这种无聊话。若有选择,我绝不会算计去对付她。」
寇仲道:「问题是她先算计我们。以师妃暄的立场,绝不容邪帝舍利落入魔门
任何一方手上,皆因後果难测。坦白
说,我也希望舍利给师妃暄或宁道奇抢走,否则我们亦不会有甚麽好日子过。」
徐子陵道:「听你的口气,该找到入口吧!」
寇仲欣然道:「幸不辱命,我敢写包单是西寄园的北井,昨晚不但水位忽然高
涨,且此深达五丈,比其他水井要多深
两丈,只此已惹人怀疑。」
徐子陵道:「甚麽时候进去?」
寇仲道:「那要看安隆运数如何?假设他黄昏前到澡堂去,我们就顺手干掉他
才入宝库。」
徐子陵道:「你不怕节外生枝吗?」
寇仲道:「这非是节外生枝,而是惑敌之计,我们不妨公然以本身的样相,在
大庭广众击杀安隆。谁想得到接著我们
立即进入宝库?」
徐子陵皱眉道:「你的计划似乎很牵强,况且你这莫神医忽然消失,不怕惹人
起疑?」
寇仲叹道:「我是要为你出一口乌气,还点颜色给石之轩看至於莫神医,你更
不用担心,因为李渊想正式委任我为太
医,所以我好应该留书出走,表明自己云游济世的志向。哈!」
徐子陵苦笑道:「假若你留书出走,而我们今晚出尽宝仍不能进入宝库,岂非
弄巧反拙。」
寇仲正容道:「若进不了宝库,我们立即就走。小弟回彭梁後就把少帅军散伙,
恭请李小子去接收。老天爷要这麽待
我,我寇仲尚有甚麽话好说的。」
寇仲回到沙府,沙福截著他道:「青青夫人那边派人传来口信,请你今天有宇
到她那里打个转。」
事实上除夕晚喜儿向他传过话,说青青想见他。不过这两天他确无法抽身。
思忖间,沙福又道:「听大姑爷说,皇上有意任命先生为太医,嘿!皇命难违
先生会否取消云游四海的计划?」
寇仲压低声音道:「你说小命紧要,还是皇命重要?」
沙福愕然无语。
寇仲拍拍他肩头,迳自回房。
跨过门槛前,他早有心理准备,好应付倌倌。以阴癸派一向的作风,当然不是
那麽容易对付,轻易听从他寇仲的安
排。
照寇仲估计,不论是祝玉妍又或赵德言,其野心应不会止於只取得邪帝舍利,
而是人和财物都不肯放过。不单要把宝
库内的兵器财宝全部夺取,更要置他和徐子陵於死地。
他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已成为魔门最大的威胁。因为每一天他们都以超乎任何
人理解的速度在武道上迈进,照此推
断,很自然的终有一天,即使祝玉妍、石之轩之辈,亦要在他们手底下俯首称臣。
试问魔门中人谁希望事情发展到这地
步。
果然倌倌在内房床上玉体横陈的候他大驾,笑意殷殷的道:「祝师请你们把人
交给她,她保证可解去『七针制神』之
术,你们大可以放心,不用再受赵德言威胁啦。」
寇仲好整以暇的在好对面坐下,微笑道:「倌倌大姐你是否在说笑?不如这样
吧!
你把令师请来,我和小陵在旁监察,
如此天公地道,倌倌大姐道下如何?」
倌倌黛眉浅蹙,为难的道:「要解开此类控制神魂的异术,必须心无旁莺,不
能有外人在场,更须有可信任的护法。
你们既要师尊到你们指定的地点去,更要在旁监察,怎行得通?」
寇仲哂道:「我们千辛万苦把人救回来,你说会否蠢得就这麽把人送出去 另
有折衷的办法,就是你们把解针之法告
诉我们,由我们自行动手。勿忘记小弟既能冒充神医,对经络穴住怎都有两手吧!」
倌倌心平气和的道:「师尊必须看过雷先生的情况,始能下手解救。其中有很
多玄妙处,实是说之不尽。假若就那麽
提供一个解法,把人医坏,徒然令我们间生出误会。」
寇仲坚决摇头道:「你们早有一趟不恪守承诺的前科,教我如何能在与人命攸
关的事上毫无保留的信任你们。」
倌倌在床沿坐起娇躯,俏脸回复一贯恬静无波的笃定神态,并带著一种教人心
寒的冷静,淡淡道:「你是要不信守誓
约啦?」
熟悉她的寇仲知她动了真怒,会随时出手,一边提聚功力,边冷笑道:「我寇
仲答应过的事,从来不会反悔。我和你
立的誓约,只是把圣舍利交到你倌倌大姐手上。只要你肯依我的安排,我寇仲可担
保
把圣舍利送到你手中,至於你们能否保存圣舍利就要看你们的本事。」
倌倌一对美眸芒光闪闪,与他对视片刻,道:「你们可知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踏
进赵德言的陷阱去 没有人比我们更清
楚赵德言的作风,他不但不会救人,还要把你两个无知的小子杀掉,猡吞圣舍利和
宝库。」
寇仲摇头叹道:说到底,你们仍是害怕赵德言。算我看走眼吧!好!为免你说
我寇仲没有口齿,无论你参加或不参加我的计划,我也会把圣舍利交给你。」
倌倌面色缓和下来,幽幽叹道:「过度自信会把人害死的。赵德言是魔门出名
难缠的人物,岂会任你们摆布。这样吧:我们手头上有个能以假乱真的黄晶石,就
用它来掉包,让你们去向赵德言交易。那就算赵德言违诺,你们也不至让他占尽便
宜,又可完成我们的誓约。」
寇仲心叫厉害,暗忖若让倌倌同进宝库,说不定她会拿此赝品把舍利掉包,以
她的身手,而他们又没特别为意,确有机会办到。
沉吟道:「邪帝舍利乃魔门异宝,说不定你们魔门中人会对它有特别的感应,为策
万全,我看必须以真舍利去作交易,然後另谋护宝和脱身良法。否则到时我们不但
要设法突围,还要保著雷老哥,谁来可怜我们?此计万万不行。」
倌倌嗔道:「左不行,右也不行,你究竟在动甚麽歪脑筋。」
寇仲俯前少许,肃容道:「我这计划既大胆又可行,灵感来自当年蔺相如携和
氏璧见秦始皇嬴政,赵德言比之嬴政至
少差一大截吧。只要舍利在我手上,赵德言必须乖乖救人,否则一拍两散,来个如
假包换的玉石俱焚。只要 大姐们在适
当时机现身,取走舍利,那时我们全力抢人,你们则设法护宝,并把赵德言牵制,
岂不两全其美。 最理想当然是顺手把赵德言干掉,那要看老赵他的运数啦!」
倌倌皱眉道:「你倒想得天真,雷九指看来死定哩!」
寇仲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未必!否则纵使我们真以舍利作交易,雷大
哥亦要性命不保。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清脆利落,倌倌大姐明白没有?」
倌倌轻轻一叹道:「你们准备何时与赵德言交易?」
寇仲毫不犹豫的道:「明晚戍戌时初布政坊的突厥外宾馆後院,我们此刻可再
详论细节,约定种种暗号,俾双方能配合得天衣无缝,皆大欢喜。」
倌倌道:「在对方的地硕交易,是否聪明之举?现在主动权稳握在你们手上,
换过另一个地方,对你们会有利无害。」
寇仲几可肯定阴癸派在别无他法下,只有在他们与赵德言作交易前下手强夺一
途。那时他们为要照顾雷九指,将完全处於捱揍的劣局,使得对方不但可轻易抢得
舍利,还可顺手把他们干掉。
不论是祝玉妍、赵德言或石之轩,谁肯甘於只取得邪帝舍利,而坐看寇仲把大
批兵器宝运离长安,最後更极有可能落入李阀手内。
他们为要跟踪寇仲和徐子陵,即使出动最顶尖的高手亦未必办得到;可是要神
不知鬼不觉的监视高占道等人,却是绰有裕余。
魔门三大巨头正处於一种微妙的均衡状态下,表面看来赵德言似是最弱,其排
名亦在祝玉妍和石之轩之下,但因有突厥人在背後撑他的腰,兼有康鞘利、可达志
和大批突厥高手助阵,登时令魔门势力最强的阴癸派也不敢轻觑他们。而最重
要的一点,在现今的形势下,连身为当今实力最强的霸主李渊亦不敢开罪突厥大汗,
何况是祝玉妍和石之轩。
这一切全在寇仲算计之中,倌倌的反应当然亦在意料之内。
寇仲叹道:「明早李渊将率文武百官到终南山脚举行一年一度的春狩,长安城
会由李建成全权负责,那时长安城将是
长林军的天下,有甚麽地方不是可达志所控制的地头。所以照我看再不用节外生枝,
就在外宾馆和老赵作交易;我敢断言
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亦要给我们玩弄於股掌之上。」
无可奈何的道:「好吧!你们要玩火,我们姑且奉陪,不过你勿要耍甚麽
花样,否则我们会不择手段的作出报
复,凡与你们有关系的人,都会成为我们辣手对付的目标。」
徐子陵查看过秘道的出入口,回到厅内与高占道三人商议,道:「从水道把东
西运走是取便捷的方法,但也最易令敌
人有可寻之处,变成最危险的方法。」
高占道苦笑道:「我们计划时,还以为一切可在静悄悄下进行,怎想得到会如
目下般搅得满城风雨,人人虎视眈眈
。」
徐子陵道:「我们可以低估李元吉,甚或李建成。但绝不能低估天策府其谋臣
如杜如晦之辈,武功虽不行,却是才智
高绝。李世民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在我们运宝离城後才动手,肯定是胸有成竹,不
怕我们飞到那里去。」
牛奉义充满信心的道:「我们尚有陆路方面的应变计列,必要时可采迂回曲折
的路,巧布疑阵,只要能越出唐室的势
力范围,我们便能安返彭梁。」
徐子陵道:「假设我们的兄弟中,有人给敌人收买,结果会是如何呢?」
三人你眼望我眼。
高占道道:「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兄弟大家曾同生共死,怎会有此种不义之徒。
」
徐子陵道:「人心难测,兼之长期居於长安,目睹唐室如日方中的气象,思想
改变并不出奇。」
查杰道:「天策府晓得我们同兴社和寇爷、徐爷的关系,只是这几天的事。而
我们又迅速把人撤走,李世民就算想把
人收买,亦来不及措办。」
牛奉义点头道:「我们已非常小心,留在长安的十五名兄弟,都是信赖得过的。
更关键处是行动时互相照应,没有人
能有机会单独去见某方面的人。」
徐子陵正容道:「我或者只是多疑,仍留长安的兄弟该没有问题,撤往城外的
兄弟却很难说 李世民最善收买人心,
兼且对本地的帮会一向留意,懂得向谁入手,高官厚利引诱下,人心改变亦是常情,
所以我们不能不防他一手,甚至可反
过来利用这破绽。」
高占道道:「徐爷对此有甚麽指示?」
徐子陵道:「到我们进入宝库,完全掌握要运送财货的数量规模,我们始可厘
定运宝大计。但对分散城外的兄弟则必
须先作出部署,趁敌人不曾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分配妥当。」
高占道三人听得糊涂起来。徐子陵刚说过怕有帮中兄弟给敌人收买,现在又说
要先分配他们,岂非会早一步把秘密部
署泄露给敌人晓得吗?
但在各人再深入思量,亦认同徐子陵的话非是无的放矢。
李世民乃现成的霸主,投靠他可立即获得大利益,效忠寇仲有何结果却仍属未
知之数,假设李世民有意收买,说不定
真能把一些意志薄弱的帮中兄弟打动。
局势的发展,再没有人敢说所有兄弟仍在全面控制下。
徐子陵淡然道:「或者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但肯定的一点是撤往城外的三股人,
部份或全体均在敌人的严密监视
下,所以我们可通过调动他们,进行惑敌之计,令敌人摸错门路。」
牛奉义面色微变道:「那他们岂非正身陷险境。」
徐子陵道:「短期内将不会有任何危险。对我和少帅来说,兄弟们的安全比宝
库更重要。只要我们确定如何进行後,
他们就可化整为零,全体分散并立即撤离关中,到关外再集合。」
高占道等瞠目以对。
就算加上寇仲和徐子陵,他们也只得二十个人,任每人多长出三头六臂,对运
走庞大的财货兵器,仍是力有未逮。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我们要确定的是宝库内的情况,瞧瞧老谋深算的杨素,
是否有运走兵器的任何稳妥计划,而我
们亦不用一次过把所有东西全部运走,只要把东西转移到另一个处所,待风声过後,
再设法运出,那将大出敌人料外。」
这正是给沈落雁提醒後,徐子陵和寇仲想出来的花样。
高占道三人豁然大悟,原本苦思不得的变成实际可行。
第二章 心战之学
太阳终於没在西山之下,自午後开始,天下云层变得厚重,晴朗的天气只是昙
花一现。
徐子陵和寇仲坐在饭馆内一角,叫来馒头小菜,在进水井探险寻宝前先来个
饱肚子的壮举。今天是年初二,开 营业的店子不多,此为其中之一,故挤满食客。
斜对面就是独孤家西寄园的後墙。
店 和大酒家虽集中在东西两市,这样的食店却因应需求,散布全城的里坊内。
而客栈则多设於朱雀大街那类通衢大道。
寇仲看看包好於在一旁的井中月和装满探险工具的布袋,笑道:「我的出走留
书,放在枕头下面,这麽愉快轻松的离开,对我和沙家均有利无害。另外还有两封
信,一封给李渊一封给李建成,免得常何费 舌解释,一次过写叁封信,用足我整
个时辰,真辛苦。」
咬一口馒头,又道:「祝玉妍、石之轩和赵德言当然不是善男信女,表面上行
事作风也很接近,总爱使阴谋手段,处事狠辣绝情,但我总觉得他们仍有很大的分
别,陵少以为如何?」
徐子陵道:「我对赵德言并不熟悉,不过只看他忽然出到掳人勒索这一招,更
以『七针制神』来对付雷老哥,手段阴损却直接,确有两军对垒、力争胜券的味道,
可见此人既有胆色更有冒险拚搏的精神,我们和他交手,要留神他这种作风和性格。
」
寇仲道:「祝玉妍比诸他又如何?」
徐子陵沉吟道:「祝玉妍似不像她摆出来的样子那末无情,事实上她是个感情
丰富的人,至少对岳山和石之轩她便显得不太理智。只是坐在她的位置,不能不把
真正的感情隐藏起来,装出冷酷绝情的模样。要真说冷酷无情,还得数石之轩。不
过就算石之轩,仍过不了他女儿父女之情那一关。」
寇仲点头道:「我完全同意你的话。只看祝玉妍悉心栽培出一个倌倌,而石之
轩对两个徒弟左防右防,更令两徒为《不死印卷》斗个你死我活,可知石之轩是个
只顾自己的人。至於赵德言则是另一类人,阴险狡诈更过祝石两人,绝不会因一时
冲动或愤怒失去自制,为了个人的野心全不理别人的死活,否则就不会助纣为虐,
帮颉利进侵中原。」
徐子陵给他斟茶,笑道:「为甚麽忽然这麽有兴趣讨论他们性格上的分别。」
寇仲双目闪亮,压低声音道:「我在找寻他们性格上的弱点,看看有否可资利
用的地方。我对石之轩最模糊,你曾跟他叁度交手,该比我清楚些。」
徐子陵道:「他说话不多,我的直觉是他自视极高、 孤傲离群,看不起任何
人。事实上有资格作他对手的,确没多少个。」
寇仲思索道:「纵使知道他们性格上的分别,但在精心策划的行动中,仍起不
到甚麽作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子陵点头表示明白,因为当一个人理智地去计算时,会尽量不被情绪和自身
性格所牵制,兼之要有空间容纳别的意见,会把个人的主观减至较低的程度。
寇仲成竹在胸的道:「可是当他们发觉所有原本拟好的计划全派不上用场,情
况将是另一回事。所以我们必须制造出这种形势,令各方敌人在变化骤生之际,没
空经深思熟虑便要付诸行动,那我们就有可乘之机。」
徐子陵笑道:「少说废话,先到下面看看是甚麽一回事,才决定怎麽办吧!」
两人先後翻过院墙,躲在一堆草树丛里,两丈许外就是目标的北井。
寇仲低声道:「我真担心下面没有入口,那时怎办才好?」
徐子陵明白他患得患失的心情,安慰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肯定要考考
你这不肖徒儿在机关学下的工夫,去吧!」
两人掠过两丈的距离,纵身入井。
井水冰寒刺骨。
他们闭气下沉直达井底,这处光线难到,兼在水内,何况更是晚夜之时,视力
全派不上用场,只能凭感觉行事。
井底忽然开阔,果然不出所料,井底与一条地下河道相连。
若换过是李建成派来的人,此时定弄不清楚该往地底河道那一方摸索,但两人
既肯定宝库该在无漏寺的地下,方向明确,遂朝那边潜去。
在狭窄崎岖,伸手不见五指的河道潜游摸索近十丈後,徐子陵轻扯寇仲下,表
示不对劲。
寇仲立即会意,因为不是人人都像他们有长时间水内闭气,只靠内呼吸的本领,
所以若入口离井底太远,实太没有道理。
且地底河不断深入下斜,岂非离地愈来愈远。
片刻後两人重在井底冒出头来。
寇仲道:「肯定不在地底河内,因为地下河会因泥土的变化而改变,所以有些
井会忽然乾涸,入口当在底部井璧的某一处。」
徐子陵调匀气息道:「由现在开始,我再不靠你甚麽劳什子的机关学,因为小
弟左足踢到的,肯定是入口的开关。」
寇仲大喜道:「不要动!」反身钻回井底去,循徐子陵的脚摸到有问题的一方
石块,果然从井璧上突了两寸许出来,刚才若非注意力全集人往地底河,该不会大
意错过。
寇仲心叫一声老天爷保佑,向半尺见方的石块用力按去。
在两人期待下,「轧轧」声响,在井底的窄长空间份外触耳。
在浮在井水面的徐子陵头顶处,井璧缓缓凹陷下去,露出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入
口。
寇仲浮起来,喜道:「我的娘,终成功哩!」
徐子陵叹道:「我没有信心。」
寇仲愕然道:「要信心来干吗?入口就在眼前,只要不是没手没脚,就可以爬
进去。」
徐子陵哂道:「我对宝库没信心,而是对你的机关学没有信心。」
寇仲心情大佳,没暇计较他的揶揄,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刚才只是没有
表现的机会,陵少爷,让小弟打头阵吧!」
领先贴璧而上,钻进黑沉沉的小方洞去。
通道先往上斜斜伸延达五丈,又改为向下斜伸,且颇为陡峭。
秘道四璧出奇地没有长满苔菌一类最喜湿暗的植物,空气闷浊得可令人窒息,
幸好两人有转外呼吸为内呼吸的「胎息」绝技,索性像在水底内般闭气而行。如此
往下膝行十多丈後,寇仲倏地停下得意洋洋的道:「又有一颗制钮,兄弟!今趟我
没有失威吧?」
徐子陵知学乖了,不敢错过任何异样的情况,在後面点头道:「你是专家,一
切由你决定,不用徵询我这外行人的意见。」
寇仲好整以暇的大发议论道:「只是这条花岗石 成的秘道,已是巧夺天工,
当年不知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最难得是牵涉和动用到这麽多人,竟能瞒得过杨坚?
由此可见杨素当时必是权倾天下。」
说话间,用力把凸出左璧的制钮如法泡制的用力下按。
「轧轧」声再响。
两人身处的一截通道忽然移动起来,带着两人往下滑行。
此一变化大出两人料外,心叫不妥时,璧底下传出滑轮磨擦岗岩的难听 吱吱
声,更因窄仅容身的通道大幅限制他 动应变的能,欲退无从下,惊骇之中,这截
忽然变成能活动的通道,带着身不由己的两人往下滑冲,且不住加速。
两人心叫我命休矣,「轰」的一声,活动通道在俯冲近二十丈後,不知撞在甚
麽地方,蓦地煞止。
他们却没有通道煞停的好运道,给强猛的冲力撞带至茫茫黑暗中另一空间,身子凌
空下跌,蓬蓬两声,分别一头栽进一幅像鱼网般的东西内。
弹起又再跌下,震得两大年青高手浑身 麻,晕头转向,不知人间何世。
他们的噩梦尚未完结,网子忽往下堕,疾跌近丈後,随跌势网子往下束收,到
跌定的一刻,刚好把两人网个结实,动弹不得,你的头紧贴我的脚。
自出道以来,从未试过窝囊狼狈至乎此等田地。
地下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这绝对黑暗的空间底下响起,淙淙作声。
网子摇摇晃晃下,左旋右转,似永远不会停下来。
寇仲叹道:「我现在才明白鲁大师书中写的甚麽『机关之学,心战为主,诡变
副之,其他均等而下之』这道理,第一个掣钮安全,教人怎想到第二个掣钮竟是这
麽娘的一个陷阱。」回音阵阵,可见地穴之广。
徐子陵沉声道:「不要呼吸,这里充满沼气,多吸半口都有问题。」
网子转势已尽,又往反方向转回去,由缓至快。
虚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洞穴中,即使绝代武学大宗师,亦要失去位置方向
的感觉。
寇仲道:「你呼吸过吗?否则怎晓得?」
徐子陵苦笑道:「我想试试这空间有否通气口,唉!若我所料不差,刚才像倾
倒废物般把我抛进来的穴口,该已封闭若非如此,地道内就该充满沼气。」
早前在地道内的空气虽然闷浊,却没有能令人中毒致命的沼气。
寇仲道:「唯一的好运道,就是这张网子非是像美人儿军师那张网般以天蚕丝
料织成,而是用粗牛筋精制,不过经过这麽多年,已出现朽腐的情况,只要我发神
力一挣,保证寸寸碎裂,可是在这 情况下,怎敢轻举妄动,陵少怎麽说?」
徐子陵道:「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寻回刚才的来路,你不是把鲁先生的
遗卷反覆看过十多遍吗?快用你的小脑袋想想吧。」
寇仲道:「小脑袋能想出甚麽东西来?但小眼睛却可看到很多东西,我随身带
有十多把火熠子,全都以防水油布包好,不怕浸坏。唉!要不要冒这个险呢?我们
的闭气神功绝捱不多久。」
徐子陵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在有沼气的地洞,最忌点火,你的火熠可留
待失们自尽时再用吧!今次看来真是一语成谶,分别只在就算我们有锣有鼓可打,
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寇仲漫无目的朝上黑暗投上一眼,笑道:「我们若能重返地面,告诉在朱雀大
街行来行去的人,下面有这麽一个天地,保证没有人肯相信 来吧!我们先离开这
里。」
网子终於静止下来。
「嗤嗤」连声。
寇仲一口气发出数十线指风,激撞往四方,射上洞壁,沙石碎溅。忽来「当」
的一声!
寇仲喜道:「成哩!」
徐子陵亦听出其中一缕指风声音有异,大有可能是触到密封洞口的钢板,否则
不会生出金铁类的鸣响。
两人感官何等敏锐,即时把握到钢板的位置。
网子又再见动。
徐子陵宝瓶印气疾发,回撞力带得网子往钢板方向汤过去。
两人同时运劲,果如寇仲所料,网子寸寸碎裂。
凌空提气,借着汤势,寇仲和徐子陵有如脱笼之鸟,灵巧的往钢板所在扑去,
成功吸附在钢板两旁凹凸岩 的洞壁处。
徐子陵伸手敲敲钢板,道:「寇大师,怎样开门?」
寇仲道:「鲁大师在机关学一书开宗明义说过,土木机关乃阴损之学,为积天
德,须在绝处予人一线生机,依他这个作风,这地穴内必有启关之法,问题是我们
能否找出来吧!」
徐陵沉吟道:「要在这麽一个宽广不可测的地穴寻找一个按钮,在找到前我们
早憋不住气一命呜呼。所以鲁先生若真的留下生路,这个按钮的位置该是可推想出
来的。哎?惨啦!」
寇仲虎躯一震,朝漆黑的上方瞧去,点头道:「对!必是在壁顶吊索的地方。
唉!刚才若不把索网震得粉碎有多好。」
徐子陵腾出右手,发射指风,好半晌才撞上顶壁,「笃」的一声。
两人为之愕然,听回响这里离穴顶的距离至少有十丈之遥。
寇仲一言不发往上攀去,不片刻又降回原处,苦笑道:「愈往上爬愈是光滑,
湿漉漉的,以我的壁虎功恐怕亦捱不到洞顶的中央去。最糟是这般运功非常损耗真
元,令我更憋不住气。幸好老子尚有最後一招,哈!」
徐子陵不用他说明,探手到他背在背上的囊子里取出长索,苦笑道:「我才不
信你的索子有十丈长。我的娘!只得这麽的两丈许,有甚麽用?」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请摸清楚点,我还有一条呢,我寇老仲做人最公平,怎
会不预你陵少的一份。」
徐子陵探手再摸,果然尚有另一条牛筋索,哂道:「又关你的事,里面的东西
是占道给我们准备的。」
寇仲微笑道:「谁准备都好啦,一条绳缚在我腰际,另一端你拿在手上,不用
我说陵少也该知道怎办吧!先来个『仙人探路』。」
朝着上方指风连发。
错非两人能以指风作探子,换过其他人,在这情况下肯定一筹莫展。
寇仲道:「找到啦!指风撞上去的感觉完全不同,来吧!」
两人同时发力,掌心吐劲,弹离洞壁,往後方上空背撞而去。
倏忽间他们来到地穴中央处,寇仲凌空换气,往上腾升,手中两丈长索挥个笔
直,朝目标射去,猛地刺个正着。
若有人在旁观看,必会他们在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连串动作与移位
後,仍能分毫不差的找上目标而叹为观止。
在徐子陵只觉是理所当然,猛换一口真气,朝钢板旁的洞壁扑过去。
寇仲就借索拉之力,成功扑附原处。
「轧轧」声再起。
钢板终於重新开启。
两人均有筋疲力竭的感觉,先後爬回洞内,不知是否因他们的重量触动壁底的
机关,钢板竟又落下,把洞口封闭。
寇仲提议道:「我快憋不住气哩!不若先爬回井底,喘顺口气,再回来寻找入
口吧!」
徐子陵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当然同意,忙一先一後往原路爬回去。先爬下
再滑下,终回到井底的入口处,登时惊骇欲绝,因井底的出口竟然已被封闭。
徐子陵一言不发,掉转头再往内爬,若再找不到入口,他们将永远离不开这里。
第叁章 真假宝库
徐子陵想也不想,向按钮下按。
时间无多,他们的内呼吸再支持不多久,不容他们选择
考虑。
这掣钮离刚才他们陷进网内的按钮只有多十步的距离,
假若仍是个陷阱,只好怨自己命数该绝。
在两人头皮发麻地期待下,机括声响起,前方一壁凹进
去,现出一个方洞。
寇仲从徐子陵旁硬挤过去,斩钉截铁的道:「让我打头
阵。」
徐子陵拿他没法,道:「小心点!」
紧跟在寇仲身後钻进去,空间扩阔,变成可容人直立行
走的廊道,笔直往上延伸,尽端是蒙蒙青光。
寇仲不能置信的呆瞪光源,缓缓起立,道:「是否因我
在黑暗太久,竟然生出错觉。」
徐子陵也站起身,摇头道:「你没有看错,那的确是光
,但绝不是灯光。」
此廊道空气虽说不上清新,但显然有良好的透气设备,
不会气闷。
寇仲贪婪的呼吸着,道:「今趟我们肯定摸对门路。」
这罢昂然朝光源前进,但今次确是小心翼翼,惟恐会行
差踏错,失足成恨。
寇仲叫道:「我的娘!这是否传说的夜明珠,每边六颗
,拿那这批货出去卖,够我们下半生丰衣足食哩!」
尽端是道钢门,还有个钢环,门外两侧各嵌着六颗青光
闪亮的明珠,光度虽不强,已足可令两人视物如白昼。
徐子陵忽然虎躯剧震,道:「看!」
寇仲随他目光往门侧左壁望去,只见光滑的花岗石壁被
人以匕首一类的东西硬刻出一行字,写着:「高丽罗刹女曾
到此地」九个字。
寇仲涌出热泪,颤声道:「是娘写的。」
徐子陵双目射出浓烈的感情,伸手轻抚留字,道:「娘
若晓得我们终於瞧到她留下的字迹,必欣慰非常。」
寇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想起当时傅君 的音容笑貌、
临终的遗言,这些年来他们的经历,岂无感慨。
徐子陵轻推他肩头道:「进去吧!」
两人再度展开搜索,肯定没有其他掣钮後,寇仲叹道:
「在鲁大师的机关学遗卷里,有一章专论门环的,启门的手
法有十多种,若手法错误,会触动机关,後果难料。」
徐子陵皱眉道:「可有方法去测试这门环正确的开启方
法吗?」
寇仲苦笑道:「我不是否天性没兴趣研究机关之学,虽
曾多番阅读,仍像水过鸭背,没有甚麽心得。让我想想看。
」
忽然探手拿着钢环。
徐子陵吓了一跳,道:「你想干甚麽?」
寇仲哈哈笑道:「放心吧!我记起哩!若能把钢环拉出
来,那将剩下两种开门的方法,试试无碍吧?拉不动再试其
他的方法。」
不待徐子陵提供意见,一把将门环拉後,露出连着钢环
的钢索。
寇仲喜道:「成功哩!」
徐子陵点头道:「算你有点道行,剩下来的是那两种启
门法。」
寇仲颓然道:「就是向左扭还是往右旋,今晚我的运气
不大济事,由你来决定吧!」
徐子陵失声道:「这就是你的所谓机关学吗?我情愿去
赌番摊或买骰子点数。」
寇仲尴尬道:「该有测试的方法,只是鲁大师他老人家
没教过我,碰碰彩数吧!我们至少有一半的成功机会。」
徐子陵下意识的往上下张望,希望可预知会发生的灾难
,摇头道:「早知如此,拿井中月威胁我也不会陪你到这里
受难,转左吧!唉!真给你气死。」
寇仲慎重的左右手互换,把门环转动,到第叁转时,钢
门传来「的」的一声,清脆响亮。
两人凝止下来,把警觉提至巅峰。
寇仲哈哈一笑道:「还是你行,成哩!」
试推钢门,果然应手而开,顺着地轨的钢铸滑珠大开方
便之门。
另一条廊道出现眼前,末端没入暗黑里,令人难测远近
深浅,但扑面而来的空气更觉清新。
寇仲把手一让,躬身道:「陵少请进宝库!」
徐子陵正要跨步入门,忽然机括疾响。
两人同时色变时异变突来。
十枝特长特粗的精钢箭矢,似是杂乱无章的从另一端暗
黑处疾射而至,破空声带起激厉的呼啸声,在这寂静的地下
廊道更份外刺耳,填满廊道仅容人立的空间,除非他们能变
成纸张般薄,否则休想避过。
此种由机括发动的超级劲弩,比诸一般弩弓发出的弩箭
,要厉害百倍。
唯一躲避之法,就是立即把门关上,躲在门後,就算身
手比他们差,只要反应够快,时间上仍能容许。
可是两人早有前科经验,隐隐感到这麽容易的方法实不
合鲁妙子的风格,明显是他故意在机括声响和钢箭破空而出
间留下一线空隙,让人可作出思索和反应。只要不是太愚钝
的人,武功上又有一定的功底,肯定可用门挡箭。
但谁敢保证钢门不会因拉扯而再自动关紧,永远不能打
开。
这些念头像电光火石般在两人脑海掠过,立即付诸行动
。
要一次过格挡十枝这样的劲箭,即使两人同心合力,亦
力有不逮。
换过是其他人,没有他们能在如此暗弱光线下视物如白
昼的本领,连看清楚劲箭来势也有问题,更遑论挡箭。
寇仲的井中月离背而出,往下扑去,急呼道:「我下你
上!」
徐子陵和他默契之佳,已达心意相通的境界,毫不犹豫
的扑往他背上,寇仲刀鞘出击之际,他则两掌削劈,侧扫紧
贴身上的两根劲箭。
「叮叮」两声,寇仲的刀和鞘分别命中贴地射来的两枝
劲箭,徐子陵却命中较高处的两箭,其他六箭则在他们上方
呼啸而过,确险至极点。
他们用的都是卸劲的手法,令箭头失准错开馀势不止下
,竟硬生生破壁深入盈寸,想想花岗石的坚硬,可推想劲箭
的力道。
四条手臂登时 麻至没有感觉的程度。
看着箭尾仍在晃动,均有劫後馀生的感觉。
徐子陵从寇仲背上爬起来,苦笑道:「下趟记得是右转
。」
寇仲一边搓揉麻木不仁的手臂,一边还刀入鞘,目光往
地面搜寻,摇头道:「门环我们是转对方向,不过却踏错一
步,你看,门後这截地板的石质与别不同,我们不知就里的
踏上去,所以引发机关。」
徐子陵生出步步惊心的感觉。叹道:「鲁先生似乎把这
地库变成一个机关学的死亡游戏和测试场,异日你若能重返
人世,该可算满师哩!」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放心吧!我们不但能找得宝库,
更可安全回去。」
徐子陵笑道:「你这小子真古怪,换过其他人如此处处
碰壁,必是信心尽失,你反而增加信心,不是古怪是甚麽?
」
寇仲欣然道:「我却认为自己是逢关破关,成绩斐然,
哈!里面该是宝库吧!」
「嚓」!
寇仲掏出火熠子燃亮,只见长廊尽处是一面布满发射小
孔的墙,怕不有叁十个以上的箭孔,假若每个箭孔射出一箭
,叁十多枝那样的劲箭同时发射,那除了以门挡箭外,实再
无他法。
两人看得倒抽一口凉气。
寇仲咋舌道:「我们是走运哩!其中一些机括定因日久
失修射不出箭来,否则我们就要如你所说般回到井底敲墙打
壁的请凤姐儿来救我们。」
徐子陵亦看得头皮发麻,道:「或者其他箭矢是让另一
些的寻宝人消受,这麽看,娘该晓得这里的机关布置,否则
地上就有射出来的箭矢。」
寇仲点头同意,举起火熠步步为营的深进。
当 达长廊尽处,左方出现另一廊道,连接另一空间。
寇仲喜道:「到啦!」
他们饱受教训,再不敢大意粗心,偏是这截廊道却无惊
无险。
穿过廊道後,寇仲高举火熠,两人定睛一看,立时愕然
以对。
不是因为地库内太多宝物兵器,而是太少,与他们想像
中的杨公宝库,有十万八千里的遥遥距离。
这是一个宽阔的密封地室,室顶四角均有通气口,两边
平排放置共十多个该是装载奇珍异宝的箱子,贴墙有几十个
兵器架,放满各种,兵器,但都只是普通货色,且全部都生
锈发霉,拿去送人也没有人要。
寇仲抓头道:「这是甚麽一回事?天下闻名的杨公宝库
就是这个样子,这批兵器弓箭就算没有生锈,最多只能供数
百人用。」
徐子陵把其中一个箱盖揭起,里面全是古玉珍玩一类的
东西,看来都价值不菲。
到把十多个箱子逐一看过,寇仲颓然在一个箱子坐下,
叹道:「我们若把这十五箱东西运出去,或者可变得比沙天
南富有,却绝不能凭它成为天下霸主。照我猜估,这该是杨
素抄人家时私自留下的贵重物品。唉!在这等时势,要变卖
这批东西并不容易。」
徐子陵在对面的箱子坐下,看着寇仲换过一扇新的火熠
,道:「邪帝舍利在那里?」
寇仲一拍额头,叽叽怪笑道:「说得好!这其实是另一
种更厉害的心战。换过是别的人,能寻到这里,见到这批宝
贝,已欣喜如狂,当自已寻得杨公宝库。而事实上,真正的
宝库绝非这个。唉!究竟在那里呢?」
徐子陵微笑道:「今趟真要考你的功夫。」
寇仲和徐子陵检查过假库的每一寸墙壁後,一无所得的
原位坐下。
寇仲叹道:「小弟只剩下一个火熠,烧完就要去拆夜明
珠。坦白说,眼前最值钱的该是那十二颗夜明珠,只它们才
可当得上奇珍异宝的称号。」
徐子陵逆:「真库肯定不在假库之内,假若我们有方法
进入箭孔後另藏机关的地方,说不定可找到入真库的通路。
」
寇仲一震道:「这麽简单的事,为何我却想不到?鲁大
师在他的遗卷中曾说过,机关虽可广布不同地方,但必须有
个机关室总其成,利用滑轴绞索机括等控制全局,此开彼
,比他奶奶的还要复杂。唉!这总机关室在那里呢?雷老兄
若有给我们准备凿石的工具,我们就可找面墙来凿凿看。」
徐子陵哂道:「雷大哥怎想到你的机关学这麽窝囊,来
吧!我们去研究一下那些箭孔。」
「嚓」!
火熠燃亮。
寇仲凝坐不动,双目闪闪发亮,烁动着智慧的光芒,正
在大动脑筋。
他是不能不用心思索。
由於他们触动机关,水井的原路出口已被封闭,现在即
使肯放弃,也没有逃生出路。
只有找到真库,他们才有机会 开。
寇仲忽然弹起,来到徐子陵旁坐下,道:「借手掌来一
用。」
徐子陵少时常和他玩这类游戏,摊开右掌道:「火熠顶
多可烧半晌辰光,不若我们到门外去借夜明珠的光吧!」
寇仲道:「门忽然关上怎办?」
伸手在他掌上画下个十字。
徐子陵不解道:「这算甚麽?」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鲁师有云:凡在地底建密室,必
先定位,定位者定向也,以十字为东西南北,其他可依此十
字而立位,尺寸遂能分毫不差。你看吧!进来的廊道和通往
假库的廊道若能反向伸延,刚好形成一个十字。」
徐子陵点头道:「果然有点功夫,为何刚才却想不到?
」
寇仲给他硬揭疮疤,尴尬道:「人在绝境时,自然须挣
扎求存,来吧!」
两人回到密布箭孔的墙壁,背後对正长廊和尽端敞开的
铁门。
寇仲拿眼靠孔窥视,打个哆嗦的弹开道:「我的娘!你
说得没错,孔内还有箭,随时可射出来。」
徐子陵讶道:「这麽说,不但墙壁单薄,箭头和箭孔该
有一段距离,否则火熠光怎照得进去,让你看到箭矢。」
寇仲道:「相距最少一尺,说不定这块壁是能活动的,
遗卷里只有七、八种活壁的装嵌法,希望不会再触动机关吧
!那小弟就可逐法去试。」
接着兴奋起来,道:「第一法叫往内推,底下若有轮轴
,会滑进去,现出通往福地的康庄坦途。」
边说边举手推墙。
机括声起。
两人魂飞魄散下,齐往左方边通往假库的廊道倒退过去
,火熠甩手飞脱,撞在右边墙上,火花四溅。
十枝劲箭激射而出,呼啸而去。
「轰」!
两人伏在地上你眼望我眼,惊魂甫定下,寇仲探头去看
,钢门竟然关上,再见不到夜明珠的亮光。
撞毁的火熠熄灭,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两人首次後悔没把夜明珠摘下来,以作紧急应变之用。
徐子陵道:「既做了初一,不如再做十五,我们再推一
下,让壁内的箭射清光再说。」
寇仲道:「好主意!」
就那麽抬腿伸脚,在箭壁狠踢一记。
「当当」声连串响起,射出的箭全部命中钢门。
再踢两脚,箭墙再无反应。
两人跳起来,摸黑移到箭墙前。
徐子陵笑道:「今次寻宝,确是惊险有趣,若你的启门
法再不灵光,我们恐怕要为『人为财死』这老生常谈的谚语
,以自身作个永垂不朽的见证。」
寇仲道:「放心吧!除非是石之轩,否则师傅怎舍得害
死徒弟,我呸!」
用力猛按,墙壁果然应手陷入两寸。
寇仲大喜道:「下面果然有轮轴,现在只要把墙壁托高
,可变成活门,我们是龙是蛇,就要看这一 。」
言罢把两指分两边插进箭孔,运劲上托。
墙壁往上升起,徐子陵忙伸手抓着活壁底部,助寇仲一
臂之力。
轴轮滑动的吱吱声中,两人的唯一希望是它乖乖的往上
升去。
寇仲忽地缩回手指,喝道:「停!」
石门只有一半缩退进顶壁内,徐子陵道:「甚麽事?」
寇仲犹有馀悸的道:「够进去便成,还是把活壁还原妥
当点。」
徐子陵大表赞成,到两人钻进去後,活壁回落下来,再
被推回原位。
黑暗中,两人四处摸索,只是不敢去碰那发箭的机关。
这是个宽约二十步的正方形地室,空气流畅,令两人觉
得找对地方。
寇仲忽然低呼道:「成哩!这里再有面活壁,我们有救
了。」
第四章 杨公宝库
徐子陵不解道:「推也推不动,怎算是活的?」
寇仲兴奋的解释道:「推不动是因此活壁特别厚重,鲁大师曾提过这一种活门,
穿过後该再没有机关设施,这是他的惯技。」
徐子陵奇道:「为何你忽然变得如此精明,竟能发现出这麽全无异样的一道活
壁,现在是否该合力去推。」
黑暗中,寇仲正对墙壁敲敲打打,摆出副像师傅般的款儿,得意道:「这叫福
至心灵,又叫垂死挣扎,这一幅活壁质地与别不同,透露出秘密。幸好看不到东西,
且心中认定『十字布局』的存在,这活壁後若有通道,不是刚好与进来的廊道连成
一条直线吗?来!你的手按在这里。」
两人四掌按在活壁左方边沿处,心叫老天爷保佑,大喝一声,运劲发力。
活壁纹风不动。
寇仲道:「或者该试推另一边。」
仍是推之不动,毫无反应。
寇仲嚷道:「没可能的,这明明是道活壁。」
徐子陵研究一番,同意道:「这六尺见方的截墙壁确与旁边的墙壁石质有异,
会不会有壁锁一类的布置?」
寇仲颓然道:「壁脚墙全给小弟摸遍,仍是一无所获。」
徐子陵道:「鲁先生在遗卷有关门锁的一章,你能否背念出来听听?」
寇仲苦笑道:「明白的都给我牢记在心,只怕念出来没有甚麽用。」
徐子陵一震道:「那即是说,你有不明白的地方?」
寇仲道:「这个不在话下,文字是死的,活人去看当然会出问题。」
徐子陵失笑道:「亏你还说理所当然,一副错不在我的样儿。快念不明白的来
听听,否则我们只有拿生了 的兵器来凿墙。」
寇仲沉吟半晌,道:「不明白的只有几句,其中两句提及一种『互锁』,甚麽
『启此关彼』,大约是这样,你看在这情况下是否有用?」
徐子陵把「启此关彼」反覆念了叁遍,虎躯一震道:「我明白啦!」
寇仲大喜道:「谢天谢地,这麽哑谜式的话你也能掌握到,早该把遗卷交由你
负责细读。」
徐子陵道:「不要高兴得那麽早,我只是想到地库所有廊道密室若以一个东西
南北十字轴作布局,那对着假库廊道的那端当有另一条廊道,封道的活壁该与眼前
的这片活壁有『互锁』的关系,你认为如何?」
寇仲拍腿道:「有道理,这两道互锁的活壁把十字轴的西南轴的东北轴分隔成
两区,西南轴这边既是入口,更是用来骗人的,所以把假库放在这边。这样的设计,
确把『心战』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摸索着来到对正假库的一块墙壁前,研究半晌,己可肯定这是片活壁,证
明徐子陵的推论正确,只是仍是无法开启。
寇仲道:「若我没猜错,娘只曾到过假库来。」
徐子陵道:「你的意思是否这两道互锁的活壁,须两人同时启动,才能解锁,
因娘是单独来寻宝,所以没法到另一边去?」
寇仲叹道:「和你说话最有乐趣,异日你离开後,我定会感到寂寞。」
徐子陵哂道:「你那有空间感泶寂寞呢?少说废话,我负 北壁,该如何解锁?
」
寇仲道:「无论此壁彼壁,都是光光滑滑,就算鲁大师亲临,亦唯有往内推一
法,你想到其他方法吗?」
徐子陵笑骂道:「恁多废话。」摸着墙壁去了。
片刻後,徐子陵的声音传回来道:「准备!推!」
「卡嚓」一声,两壁同时陷入寸许。
寇仲高呼道:「成哩!待我过来再说。」
来到徐子陵旁,道:「西区该位於无漏寺之下,北区自然应是机关枢钮的开关
室。照『启此关彼』的提示,这两扇活门只能开启其一,当我们进入机开室,便可
把所有通道打开,这推论有点道理吧!唉!我受够哩!再不想犯错。」
徐子陵也心大心细,苦笑道:「你的推论似颇有道理。唉!我也受够了!」
寇仲哈哈笑道:「大丈夫马革裹 ,视死如归,我呸!」
就那麽以肩头往活壁挥去,「隆隆」声响,活壁往内摇摆,两人立不住脚,朝
内倾跌。
「蓬」!
活壁在两人身後关上,竟又「卡嚓」一声上了锁,巧妙至令人难以相信。
像历史重演般,一道长廊往前延伸,尽端是夜明珠的蒙蒙清光。
寇仲爬起来道:「希望不是另一道箭闸。」
徐子陵借着微弱的清光,细察地面道:「看到吗?地面似是用两种不同深浅的
灰砖 成的,和刚才的廊道不同。」
寇仲定神一看,喜道:「果然如此我们找对地方哩!」
徐子陵奇道:「若不是你早先频频出错,只听你这麽说,还以为你手上有张藏
宝图。」
寇仲兴奋的道:「事实上鲁大师的机关学遗卷就等若一张寻宝图,只是我看不
懂而已!这种地纹布局,已近尾声,即使踏错,只是触动警号,以防大有人偷偷进
入机关室,把在宝库内的人困死。鲁大师还说这虽是小玩意,却有很大的预防作用。
」
徐子陵道:「那应该踏深色的砖,还是浅色的砖?」
寇仲抓头道:「这个他没有说清楚自古成功在尝试,试试看如何?」
徐子陵笑道:「你不是一直勇於尝试吗?为何却像要我拿主意的模样。」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在机关学上的信心,早被这里的机关陷阱彻底摧毁,更
不敢相信自己的运道,所以今趟由你作出选择。」
徐陵伸足在深色的砖轻点一下,道:「应是深色的砖有问题,点上去有少许浮
动的感觉。」
寇仲道:「那就对哩!当整个人踏上去时,重量会令方砖下沉一、两分,触动
警铃。」
徐子陵试举步踏上一方浅色的砖,全神戒备的静立片刻,道:「走吧!」
两人踏着浅色砖步步为营的往前推进,约五十止後,左右两排各叁颗夜明珠的
映照下,果然是一道 门,没有钢环,只有个圆形的掣钮,边圆满布刻数,共四十
九格,钮的上方还有个红色的圆点刻在门壁上。
两人瞧得眉头大皱。
寇仲见徐子陵往他来诣问的目光,道:「这是鲁大师发明的另一种钮锁,钮制
上刻有度数,名为『天地锁』,甚麽『天往左旋,地往右旋』,又甚麽『天一地二,
天叁地四』,看得人头大如斗,不明所以。嘿!幸好面对这天地锁时,我忽然又有
点明白。」
徐子陵不解道:「我给你弄糊涂,鲁先生的秘笈不是一本教人如何设置机关的
书吗?为何听你的说话,却只像教人如何开门关门,开锁上锁,只像一本教人偷东
西的秘笈。」
寇仲坦白招供道:「秘本内确有详列各种机关布置,还有图绘解说,可是那麽
纸上谈兵,小弟又生性 鲁,故只能看个一知半解,还不断淡忘,最後索性送给陈
老谋这真正的专家去看。今趟最失策是没请他老人家来。」
徐子陵 然笑道:「差点给你气死。这或者是最後一关,我们必须想办法解锁
破关。」
寇仲露出苦思的神色,道:「锁内的构造非常复杂巧妙,不过却非是无迹可寻,
因为当正确的刻数触动锁钮,会发出与别不同的声音,这可是鲁大师自己说的。」
徐子陵道:「这就易办,寇大师请动手。」
寇仲蹲下来,缓缓扭动掣钮,念念有辞的道:「先试试『天一地二』,先往左
旋,我的娘!肯是这个刻数。」
当刻数二十一经过红点,竟发出轻微异响,但若非两人有心留意,必会错过。
寇仲用力按下,发出「的」一声脆响。
寇仲哈哈笑道:「我们终於从小扒手升格为神偷,连这种怪锁也懂得开。」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门开後再吹大气吧!」
寇仲又喃喃道:「地往右旋!」
反方向把掣扭回去,到四十七度,异响再起,按下去又是另一声机括响音。
寇仲回头紧张的道:「再来估地二该成了吧?」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竟来问我?」
寇仲猛一咬牙,续往右转到四十七度再按一下。
「卡嚓」!
只要不是聋的,就该晓得锁被解开。
寇仲神气的站起身,拂掉身上的尘屑,两手按在门上,用力一推。
钢门应手内移现出一个方广仅十步的小室。
小室中央处有个水井般的设施,井上有个大绞盘,盘上卷有一小截粗如儿臂的
铁 。
在几经挫折和苦难後,他们终於闯入闻名天下杨公宝库的机关主控室。
徐子陵和寇仲转动绞盘,盘上的铁 不断增多。另一端显然连系着轮轴一类的
布置,只容他们逐分逐寸的把 子绞上来。
「卡」!
子再绞不动。
寇仲忙把绞柄锁死。
两人你眼望我眼,静心守候。
好半晌後,脚下深处忽然传来如闷雷般「隆隆」异响。
寇仲大喜道:「是水流声!」
徐子陵道:「机关是利用水力发动的。」
寇仲担心的道:「希望石之轩没有在方丈室打坐,否则凭他的功力,地底的震
动绝瞒他的不过。」
徐子陵冷哼道:「知道又如何?他懂得下来吗?」
「轧轧」之声连串响起。
宝库的开关终於启动。
寇仲往门外走去,笑道:「今次学乖啦!先来个一人一颗夜明珠,陵少意下如
何?算不上是贪心吧!」
分隔西南轴和东北轴的两扇连锁活壁同时开启,现出通往东区宝库的秘道。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有张圆形的石桌,置有八张石椅,
面绘有一张图文并茂缮析详尽的宝库地图,更显示出宝库与地面上长安城的关系。
这正圆形的地室另有四道普通的木门,分别通往四个藏宝室,桌下尚备有火石、火
熠和纸煤,以供点燃平均分布在四周室壁上的八盏墙灯。
灯火大明後,两人逐室搜索,为之叹为观止,始知杨公宝藏,确是名不虚传。
四座石室,每室宽广达百步,叁座藏兵器,一座藏的以黄金为主的财宝。
所有兵器,均以防腐防 的特制油布包里妥当,安放在以千计的坚固木箱内。
粗略估计,只强 劲弓已达叁千张以上,箭矢不计其数。其他甲 、刀、枪、
剑、戟各类兵器,更是数以万计,足可装配一个万人劲旅有馀。
两人回到石桌坐下时,心中仍震撼不已。
寇仲赞叹道:「杨素确有眼光,库内的兵器都是上等的优质货。」
徐子陵正用神观看绘在石桌面的地图,道:「鲁先生把舍利藏在那里呢?」
他们虽然没有且更不可能把藏在四座地库的过万个大葙逐一打开,已可肯定邪
帝舍利另有秘密收藏点。甚至杨素当年亦不晓得鲁妙子把这魔门中人梦寐以求的异
宝,偷偷收入库内某处。
寇仲叹道:「我暂时没精神去想这劳什子舍利,你看出甚麽窍妙来。」
徐子陵道:「老天爷确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共有四条地道,入口分别在四库
之内,其中一条直达城外一座小丘处。」
寇仲大喜道:「这叫皇天不负有心人。」旋又叹道:「不过要运走这麽大批黄
金兵器,双龙帮全军出动,也力所难及。若要一次过运走,组成的骡马队至少有十
多里长,这样去搬东西,只是个大笑话。就算走水路,至少也要十条八条超级大货
船。」
徐子陵仍在细读图旁的说明文字,道:「通往城外的秘道设有车轨和运货的铁
车,只要绞动拉索,可把兵器迅速运往城外。只是所谓迅速,恐怕至少要一两天的
时间。」
寇仲指着通往城外秘道和宝库间的一个方格状空间,道:「这看来是另一个地
室。」
徐子陵正读至开启地道的方法,道:「先不理其他事,这里有一套封库的方法,
可以让我们把位於西南轴的假库和真库分隔开来,就算有人晓得西寄园的入口,亦
摸不到这边来。」
寇仲当然明白他意之所指,一掌朝桌边拍下去,刚想叫绝,面上现出古怪神色。
徐子陵讶道:「甚麽事?」
寇仲俯身往从地板撑出,承托着石桌的独脚望去。道:「这桌子有点古怪,拍
上去时传入手掌的震汤力,似是可以活动的样子。」
徐子陵一震道:「莫不是这石桌是环锁的另一变体花招,可以开启某暗格秘牢?
」
寇仲跳起来道:「定是如此!」
双手抓着桌沿,朝上拔起。
桌子应手上升两寸,发出一声轻响。
你眼望我眼下,寇仲道:「左旋还是右转?」
徐子陵苦笑道:「该没箭射来吧!」
寇仲唱喏道:「那就来个天旋左转。」
圆桌下发出轮轴磨擦的声音,往左旋去。
桌旁一方地板往下沉去,现出内里窄小的空间。
徐子陵走到小方洞旁,探头下望,道:「有个封盖的铜制小罐子。」
寇仲道:「我不敢放手,你打开来看看。」
徐子陵蹲跪探手,忽又把手缩回来,道:「记否当日在净念 院,了空把和氏
壁藏在铜殿内,使我们感应不到和氏壁。」
寇仲点头道:「对!若把盖子打开,石之轩说不定可能感应到。」
徐子陵又伸手下去,不是要把桶盖揭开,而是挽上手中秤秤,试探桶子的重量。
寇仲见他没有作声,忍不住问道:「怎麽样?」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先把秘洞关上。」
寇仲依言封洞,待一切回复原状,两人重新坐下。
徐子陵道:「桶子最少重百斤。」
寇仲吓了一跳,道:「有这麽重?」
徐子陵道:「里面肯定有球状的物体,浸在奇怪的溶液内,这定是令尤鸟倦等
人感应不到舍利所在的独门秘法。」
寇仲道:「但刚才为何你神情有异,我还以为是中邪。」
徐子陵道:「和中邪差不多,当我摸上铜罐的挽手时,脑海竟出现充满血腥的
可怖情状,耳内更似听到千万冤魂索命的厉呼,好半响才消去。」
寇仲打个寒噤道:「这麽邪!」
徐子陵道:「现在恐怕快天光了,先决定怎样行动。」
寇仲目光落回桌面的绘图上,道:「另叁条地道分别是通往西寄园........哈!
这不是沙府吗?又有这麽巧的。」
徐子陵笑道:「你若没留书出走,回家倒方便。」
寇仲正研究最後一条地道的出口,皱眉道:「这不是个出口,但却可直通水安
渠。」
思索半晌,寇仲断然道:「我留在这里设法弄清楚所有机关布置,麻烦陵少利
用永安渠的出口,领占道伦进来,待我们先立於不败之地後,才去想其他伤精神的
事。」
第五章 你争我夺
寇仲送走徐子陵后,先把东北和西南两区重新分隔,只留下东壁作唯一
贯通两区的出入口。为安全计,活壁仍是关闭,只是没有上锁。
接着他朝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走去,依鲁妙子留下的指示开启秘道的隐
门,果然如他所了,是另一间相连的密室,另一边才是通往城外秘道的
入口。
在火熠光下,在间只有邻库八分之一大的小室放置了大小不一共八个桃
木箱,令寇仲好奇心大起,决定先查看箱内的东西,才到秘道的另一端探查
情况。
这是他对整个杨公宝库已有较深入的了解,且愈清楚其中的情况,愈为
整个底下建构的匠心独运,鬼斧神工而赞叹。
不过若非有当时权倾天下的杨素全力支持筹划,兼且长安又是在兴建中
的城市,想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地底建一座宝库,谁都办不到。
杨素在这场与杨坚的权力角逐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透过杨广把杨坚
害死,杨公宝库备而不用,但随杨素之子杨玄感之死而成为一个谜般的传说。
不知如何辗转把秘密传到高丽去。
于是傅君卓(女卓)奉师命来到中原,且大有可能是作探路的先锋,目的
是把杨公宝库的兵器财宝,秘密运返高丽。可惜傅君卓只能进入地库的西南
轴,目睹假库的情况当然是大失所望。只顺手取走一批珍宝,希望在江湖引
起大乱。其中自有些转折的遭际,那就非寇仲所能凭空猜估。例如傅君卓的
师妹傅君瑜,便似对杨公宝库茫无所知,这是寇仲难以解释的。 寇仲打开
第一个箱的盖子,里面竟是几套折叠整齐的衣服,拿起一看,
只是普通商旅惯穿的服饰,手工质料不见出色,不用说是供杨素紧急时作逃
亡掩人耳目之用,这家伙确实设想周到。
衣服下赫然有两个面具,只望一眼寇仲已知是出自鲁妙子的妙手,大喜
过望,刚好和徐子陵一人一张,比得到整箱黄金更令他欣喜,连忙纳入囊中
收藏妥当。
接着把其他箱子逐一打开,两箱是真正价值连城的罕有珍宝,琳琅满目,
以寇仲的定力,亦要为之目眩神迷,喜出望外。
另外五箱全是各式兵器,无论一刀一盾,均大有名堂,显是杨素珍藏的
历代神兵利器,任取其一,也是练武者梦寐以求的异宝。
寇仲大感不虚此行,心想只要让高占道等人任选其心头所爱,必可教他
们欢欣若狂。
顺步再到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火熠光映照下,两条铁轨延伸而去,轨
上停放着十多辆铁制车箱,每车十轮,结构坚固,可盛载重物。
正要提气疾行,到另一端出口看看,忽然“当”的一声,吓得他弹跳起
来,茫然不知发生甚么事。
徐子陵从永安渠的出口离开,此地道设计巧妙,出口在渠壁的水底下,
只最后一截斜道浸在水里。
整座杨公宝库最令人叫绝的地方,是在启动总枢纽前,所有秘道均被封
闭,等若把宝库隐形。除非把整座长安城的地下掘开,而当然没有人会这么
做。
宝库的整个通气系统,则与无漏寺天衣无缝的结成一体,上趟徐子陵和
雷九指除方丈室外,踏遍整座无漏寺仍没发觉这方面的丝毫蛛丝马迹。
徐子陵索性沿渠潜游一段水程,到最接近高占道等人的藏身处才从水底
冒出来。
天上正下着微微细雪,仍是夜深人静的理想时刻。
心忖型号黄昏后立即进入宝库,否则现在该是光天化日。
他身穿的水靠是由高占道请这方面的巧匠特制,颜色灰黑,借着夜色,
配上徐子陵迅如鬼魅的夜行腾纵术,确有潜踪的作用。
今晚巡城的卫队明显比昨晚增多和严密,当然难不倒徐子陵这年青一代
的顶尖高手,他窜高伏低,忽停忽走,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避过几起巡城
军后,抵达可以遥瞰高占道等藏身宅院的一处屋脊。
徐子陵目光首先落到设置在主宅正门檐上的雄鸡瓦当装饰,心中一震,
立即晓得有问题。
真是他和高占道约定的传讯方法,若一切无恙,雄鸡会正向前方。如果
偏右,表示形势危急,他们可能来不及逃走;假设偏左,他们仍有从地道脱
身的时间。
宅院乌灯黑火,与四邻的房舍相比没有任何特别碍眼处,但徐子陵却深
深感受到其中的重重危机。
偏向左方的瓦鸡,把凶兆清楚具体的显示出来。
究竟敌人是谁,能于这要命时刻发动,把他们钳制,为的肯定是杨公宝
库。高占道等人曾经他们指点武功,这些年又日夕苦修,要把他们一网成擒,
怕只有石之轩、祝玉妍、官官(女官)、赵德言、可达志那般级数的高手始有
可能办到。
不过他立即把赵德言、石之轩两方势力剔除。前者自以为稳操胜券,不
愁他们不交易;后者则该因尚未感应到邪帝舍利出土,故不会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他敢肯定高占道是给祝玉妍制服,她们晓得他们今晚会进入
宝库,又不愿明刀明枪的和赵德言争个你死我活,只好先发制人,迫他们把
舍利先交出来,甚至要他们供出进入宝库的方法。
想通这点后,徐子陵深吸一口气,腾身而起,横过近十丈的空间,落在
宅院正门前,若无其事的推门入屋。
灯火亮起。
官官甜美的声音在他后方道:“子陵辛苦哩!坐下来喝杯热茶吧。看你
湿淋淋的样子,真教人着怜!”
纵使徐子陵作足心理准备,入目的形势仍瞧得他头皮发麻。
高占道等十八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大厅一角,人人昏迷不醒,纵然没有
人监管,可是凭徐子陵一人,能救得多少个?
在厅子中央的圆桌处,坐有脸蒙重纱的祝玉妍、边不负、辟守玄、闻采
婷、霞长老五大阴癸派巨头,正悠闲的品尝香茗,似对徐子陵的驾临不屑一
顾。
退路则给官官封死。
祝玉妍透过重纱朝他望来,淡淡道:“你的兄弟在哪里?”
边不负冷哼道:“一句谎话一条人命,你最好考虑清楚再答。”
官官飘到他身后,幽幽道:“不要怪我们没有遵守诺言,是你们先出尔
反尔,我们才被迫使出非常手段。”
徐子陵暗捏不动根本印,装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点头道:“好!今趟算
我们一败涂地,开出放人的条件吧!”来回在高占道等人身上扫过多遍,到
肯定他们只是穴道被制,才收回目光。
祝玉妍语气转厉,仍是那句话,道:“你的兄弟在哪里?”
徐子陵从容笑道:“我们似乎仍未谈妥条件,对吗?”
“云雨双修”辟守玄竖起拇指赞道:“有胆色!”
闻采婷向祝玉妍道:“不若我们先把这小子擒下,免得要看他的脸色。”
徐子陵心中好笑,晓得闻采婷只是虚声恫吓。并非说祝玉妍一方没此能
力,而是一旦动手,极可能惊动巡城的军队,那对双方都不会有半点好处。
官官在他背后扮好人般柔声道:“子陵是聪明人,该清楚在目下的情况,
没可能有第二个选择。”
祝玉妍冷冷道:“乖乖给我把宝库和舍利交出来,否则只是死路一条。”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动手吧!凭您老人家这么一番空口白话,我就会
乖乖吐露吗?我决意死战,寇仲日后自会替我取回公道。”
除了看不见祝玉妍和身后的官官的表情,边不负等全是木无表情,但徐
子陵却直觉感应到他们心内的震荡,知道自己这记反客为主的虚招,击中他
们的要害。
官官在他身后嗔道:“有事好商量,何须动不动讲生讲死的。”
徐子陵断然道:“我再没耐性磨缠下去,若你们不能开出令我满意的条
件,只好来个玉石俱焚,看看你们是否有本领把我留下来。你们若把人杀掉,
寇仲自会把邪帝舍利毁去,教你们永远得不到。”
祝玉妍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点头道:“好!你确有谈条件和讲价钱的
资格,寇仲是否仍留在宝库内?”
徐子陵答道:“宗主若立即赶去,有五成机会可与他碰头。”
祝玉妍一字一字缓缓道:“这样吧,我以阴癸派之主立下咒誓,只要你
肯坦白说出如何进入宝库,我可保证不伤害寇仲,这里的十八个人亦全部交
还予你。他们的生死,由你一句话决定。”
徐子陵道:“既由宗主亲口立誓保证,当然不会食言。由这里到宝库入
口,只是一盏热茶内的工夫,所以两盏热茶后,仍不见宗主回来,该知我并
没有说谎,其他人须立即离开,在两个时辰内不得干扰我们。”
一直没作声的霞长老道:“既然距离此处不远,我们可派人去查看,确
定你徐子陵没有说谎,立即可以放人。”
徐子陵摇头道:“这是在下自保的一个条件,去的须是祝宗主,官小姐
两人。”
祝玉妍点头道:“这条件尚可接受。”
转向辟守玄道:“若我们两刻钟仍未回来,表示我们已进入宝库,你们
立即离开,不得有违。”
辟守玄虽是祝玉妍的师叔,亦只能是点头听命的份儿。
祝玉妍表示诚意后,向徐子陵道:“说吧!”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入口就在独孤阀西寄园北井内。”
接着毫不隐瞒说出井口的位置,及钮掣的所在,连钢闸的开启方法一并道
出。
听到入口在井底,比照徐子陵身上水靠沾湿的情况,众人至少信足五成。
边不负沉声道:“里面尚有甚么陷井机关。”
徐子陵道:“机关都给我们破去,诸位不用担心。”
祝玉妍倏地立起,道:“你说出的布置,确是那老不死的作风,希望你
没有说谎吧!”
定下神来,寇仲才想到是有人触动地库的警报系统,首先想到的是进入
主控枢纽那铺上深浅不同颜色的廊道,立时大吃一惊,心忖若给人潜入枢纽
室,关闭机关,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此时他无暇计较为何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或是甚么人会神通广大至此?
只知应立即赶到控制室阻止事情的发生。
他展开身法,瞬那间来到唯一仍可通到箭室的活壁处,撞壁而入。
下一刻他立在廊道尽处,活壁天衣无缝的关上,身后是有箭孔的墙壁,
右方是进入假宝库的入口,正门对着钢闸。
钢闸刚好张开,火熠光进来。
寇仲恍然大悟,警报不是来自通往总枢纽室的廊道,而是来自钢闸之外。
寇仲本仍可来得及退回活壁的另一端,不过活壁移动的声音,会泄露出
他绝不愿说出的秘密。只好硬着头皮,卓立廊道尽处,迎接凶多吉少的本来
命运。
火熠光下,叁个人闪身而入见到寇仲不但没有讶异,带头的更哈哈笑道:
“少帅想不到吧!今趟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说话的正是齐王李元吉,身后两人分别是带上头罩,一身夜行衣的杨虚
彦,另一人则是老朋友南海派的年青掌门人梅旬(王旬)。
凭这叁个人的实力,他寇仲就算有徐子陵帮手,怕仍是输多赢少。
到此刻寇仲仍弄不清楚对方怎会掌握到秘道的入口,问题肯定出在他和
徐子陵身上,否则李元吉可寻到宝库,至少可找到假库。
寇仲感到自己未必输掉全局,哈哈笑道:“幸会幸会,今次确是狭路相
逢,只好来个手底下见真章,看看谁能活着出去。”
杨虚彦沉声道:“徐子陵在哪里?”
寇仲故作惊讶道:“这么说,你们并非见到子陵从井口爬出去才懂得进
来啊。”
李元吉微一愕然,道:“先宰掉你也不错。任你们奸比狡狐,也想不到
我会使人轮班监听地底的情况。西寄园一向是我疑心的地方,尤其是北井,
至少查不到入口,少帅今次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寇仲听他口气,心中一动,猜到李元吉此来极可能是瞒这李渊以至乎李
建成,欲把杨公宝库据为己有。所以来的只有叁个人,梅旬或者真心助他,
杨虚彦肯定别有居心。
同时暗怪自己大意。
像长安这种大城,均有监听地底的布置,以防敌人掘地道攻城,所以要
监听他们到地下寻宝,现成方便。
李元吉一振手提的裂马枪,豪气干云的道:“今晚非是一般的江湖仇杀,
没有甚么规矩可说的,寇仲你若肯自尽,我李元吉敬你是条汉子,就让你保
留全尸。”
寇仲仰天大笑:“废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看你在这环境使出回马枪
可令我一开眼界!”
“锵!”
井中月离鞘而出。
杨虚彦低叱一声,在李元吉旁抢出,影子剑法全力展开,往寇仲攻来。
梅旬负责高举火熠,在最后方压阵。
受到廊道空间的限制,李元吉他们只能使车轮战法,轮番强攻,看寇仲
能支持多久。
寇仲虎背猛撞在箭壁处。
“轰!”
钢闸关闭。
寇仲大喝道:“现在无论是生是死,谁都出不了去。”
第六章 宝库风云
梅旬叫道:“没有可能的。”
李元吉把钢门反覆研究,仍找不到任何开关钮键,厉声道:“虚彦!
绝不能让他走掉。”
此时寇仲和杨虚彦刀来剑往狠拚十多招,互有攻守,谁都占不到上风。
听到李元吉情急下的怒喝,寇仲哈哈笑道:“原来外面再没你的手下,嘿!”
杨虚彦剑光剧盛,登时令他难以续说下去,运刀扫开杨虚彦精妙绝伦
的一剑。
李无吉双目精光陡增,提着裂马枪迫近战圈,暴叱如雷,喝道:“虚
彦让开!”
杨虚彦应命後撤,李元吉身随枪走,反映着火熠光的枪锋像一道电火
般,直向长廊尽处的寇仲射去。
寇仲早领教过他的神勇盖世的武功,本来要躲这一枪并不难,只须退
往通往假库的廊道,立可化险为夷。只是他绝不能这麽做,因为後果会不堪
设想。
首先他会失去从活壁这唯一生路逃走的机会,那当然是下下之策,若
被李元吉发现真库,他所有努力更尽付东流,还平白便宜了李阀。
其次,如他被李元吉接下来不可阻遏的枪势硬迫得退入宝库,那形势
立会逆转,宽敞的空间,将容许梅旬和杨虚彦加入战圈,他寇仲那还有命。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硬挡李元吉这挟怒而来,势不可挡的一枪。
枪劲把寇仲完全笼罩,来势凌厉无匹,枪尖在廊道的空间依循一道充
满力学美感的弧线,疾取寇仲胸口要害。
由於枪劲高度集中在裂马枪的锋尖,配合着迅若石火的速度,寇仲想
卸劲借力变有所不能,猛喝一声,井中月化繁为简,先高举过头,再随寇仲
标前的势子,直线劈出,正中枪锋。
“呛”!
两人毫无取巧的硬拚一招,均似若触电,分往反方向跌退。
寇仲整条持刀的右臂酸麻起来。
李元吉这一枪是蓄势以发,兼又挟怒出手,确是气势如虹,有横扫千
军之勇。兼且长枪最擅攻坚,在廊道狭窄的空间,这优点更是发挥尽致。
寇仲则是在力战杨虚彦之际,仓卒下应变迎敌,相比下自然 亏。
一股无可卸 的力道,带得他身不由主的往後抛退,重重撞在箭壁上。
李元吉亦蹬蹬的往後跌退,寇仲的功力,比起上趟交手,又见精进,
能毫不闪躲地硬架他一枪,大出他意料之外。事前他是满有信心连宁道奇也
不敢像寇仲般这般接他一枪的。
两人的交锋发生在瞬眼之间,此时杨虚彦仍在後退的势子。他像李元
吉般,估计寇仲会闪开躲避,那李元吉就可在挟这一枪的馀威,杀得寇仲
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岂知寇仲会实牙实齿的硬拚一招。
梅旬见机不可失,把火熠子抛给杨虚彦,狂喝道:“让我来!”
提枪冲前,趁寇仲狼狈撞墙的时刻,继李元吉後作出抢攻。
“砰”!
寇仲终撞上箭壁,撞得他差点真气涣散,尚未定过神来,梅旬名震南
方的金枪,在叁丈外的李元吉旁他照头刺来,劲气先发,把他完全紧锁,
显示出不在李元吉和杨虚彦之下的惊人功力。
“ ”!
背後机括声响。
李元吉等叁人闻声愕然,寇仲却是魂飞魄散,晓得箭壁内的弩箭机极
有可能仍有发射的能力。
不知是否因年月过久,故其中一些箭机失灵,可是经寇仲如此猛力撞
击,失灵的箭机又恢复发射的能力。
寇仲再没时间去管其他事,往假库方向侧跌闪避。
“嗤嗤嗤”!
叁枝劲箭从箭孔平排射出。
火熠撞向墙脚。
首先遇险的是梅旬,因他离箭壁最近,根本来不及硬挡,只好往後仰
倒,其中一枝劲箭就在他鼻尖擦过,狠狠射在遭劫的钢门上,发出“当”的
一声巨响,另两枝则分别向杨虚彦和李元吉射去,两人勉力挡格,狼狈非常。
火熠熄灭,廊道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忽然间,谁都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在这敌我难分的黑暗中,如若寇仲存心偷袭,会是非常难应付的局面。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钢门外传来锁环扯动的声音。
寇仲心叫不妙,心想原来对方尚有援兵,目下唯一方法,就是从活壁
溜走,再把活壁锁死,不过这等若明告李元吉,这看似封闭的地方,事实上
另有通道。
匆忙下,他只能带走宝库内少许最贵重的东西,不过比之小命不保,
仍是非常划算。
李元吉等想到的却是来者必为徐子陵无疑,均心中叫好,若能趁徐子
陵只顾开门而全无防备的刹那,以雷霆万钧之势骤然施袭,将他击毙,然後
借门外夜明珠的光芒,看清形势下掉过头来收拾寇仲,会是最理想的结局。
最接近寇仲的梅旬则全神贯注,留意寇仲的动静,只要他出声示警又
或有任何动作,他将全力拦截,令他不能和徐子陵互相呼应。
钢门张开。
出乎四人意料之外,门外黑漆一片,没有半丝应有的亮光。
李元吉和杨虚彦想到必是徐子陵听到刚 劲箭射中钢门的巨响,生出
警觉,故以布帛一类东西遮盖夜明珠, 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积蓄的劲势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同时厉叱,一枪一剑,如水银
泻地的朝门外攻去。
只有寇仲肯定门外来的不是徐子陵,此时更晓得非是李元吉方面的人。
心中一动,井中月往前劈出,试探梅旬的位置和反应。
坐在一角的徐子陵起立,趋前淡淡道:“时间已至,诸位请依约离开。”
四人交换个眼色,同时起立,接着移形换位,闪电抢往四角,把徐子
陵团团围困。
徐子陵像早晓得会发生这种情况般,从容一笑道:“想悔约吗?不怕
应了咒誓。”
边不负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阴恻恻的道:“小子你恁地天真,
换了你是我们,肯否让晓得宝库入口的人,在长安城随处乱跑,胡乱说话?”
闻采婷娇笑道:“小哥儿!我们并没有丝毫违约之意,只是想让你安
安静静睡上一觉,待我们弄清楚宝库的情况後, 容你和你的兄弟自由离开,
算是合情合理吧!”
说罢还送他一记媚眼,似对他很有意思。
徐子陵一边运功对抗四人加诸他身上的庞大压力,皱眉奇道:“你们
没想过如留不下晚辈,後果会是非常严重,情急下我只好通知天策府,一个
不好,你们不止要失去宝库,祝宗主还可能要饮恨库内。”
霞长老冷然道:“别忘记寇仲仍在宝库内,若你惊动李家的人,首先
遭殃的就是他。”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这番话岂非前後矛盾,你们既然不怕我会惊动
其他人,为何现在又声势汹汹,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儿。”
辟守玄冷笑道:“如若你一意反抗,我们在迫不得已下,只有痛下杀
手。”
徐子陵摇头叹道:“坦白说,你们四人联手,我脱身的机会相当渺茫,
但要惊动城内的巡逻兵马,却可轻易办到,你们想试试看吗?”
辟守玄等听得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要收拾徐子陵,肯定不是十招八招
可办得到,若他不顾寇仲生死,以内功迫出声音,引来巡卫,确是後果难料。
徐子陵巧妙地利用当前的特别形势,忽然又占在上风处。
为了让四人下台,徐子陵油然道:“这样吧,我答应你们留在屋内,
不踏出门外半步,直至天明,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假若证实寇仲已落在
你们手上,我更不会轻举妄动,对吧!”
这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
为顾及手下的安全,以徐子陵的为人,绝不会往外硬闯。
徐子陵不待他们说话,冷然道:“但你们必须退出这宅院的范围,让
我把人救醒。四位意下如何?其他任何提议恕我不会接纳。”
辟守玄以眼色徵询其他人意见,发觉连对徐子陵恨之入骨的边不负亦
表示此乃唯一可行之法,无奈道:“好吧!就依你之言,不过假若让我们发
觉你图谋不轨,你的一众兄弟将没有一个能活命。”
法驾光临的当然是位居“邪道八大高手”之首的“阴後”祝玉妍,她
嘱倌倌留守井口,自己则孤身下来,打定主意先收拾寇仲,方理其他的事。
最好是寇仲以为是徐子陵率领手下回来,误会下被她所乘,可省掉不
少手脚。
六颗夜明珠是给她以指尖戳碎,好给寇仲一个意外的惊愕,令他措手
不及。
岂知钢门打开,欢迎她的竟是凌厉至极的一枪一剑,幸好她亦是蓄势
以待,罗袖一挥,搭上李元吉先到的枪锋,天魔功全力展开,硬把裂马枪往
横移开,精确无误的撞上杨虚彦的影子剑。
李元吉闷哼一声,难过至极点,就算撞上铜墙铁壁,他也不会这般难受。
天魔劲令他有力难施,全身虚虚荡荡的,差点就要吐血受伤。
假若他明知对手是“阴後”祝玉妍,反不会这麽一个照面就 暗亏。
杨虚彦的影子剑本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料到李元吉的裂马枪忽地横
里撞来,猝不及防下,长剑立被撞歪,整个人亦顿感空空荡荡,接下来的变
化全被打乱。
绝对的黑暗中,两主都不晓得对手是谁,只都疑神疑鬼,混乱至极点。
事实上祝玉妍也大 一惊,判断出在这窄小的空间内,若要杀死这两个
神秘敌手,不是办不到,而是必须付出沉重代价。
她的感官何等灵敏,侦察到廊内尚有另两个人,还在动手过招,其中一
个该是寇仲,在这种形势下,她怎肯冒负伤之险。
李元吉和李虚彦又重组攻势反击,祝玉妍虽恨得牙痒痒的,却是无计可
施,只好往後退却。
地库内没有一个人真正明白发生甚麽事。
梅旬正靠壁站立,闻得刀风之声,觑准把握到的寇仲方位,一枪无声无
息的标刺而出。
正暗幸得计,竟然刺在空处,尚未有机会变招,给寇仲重重一刀劈在金
枪头上,震得他金枪差些脱手堕地,骇然下往後退去。
门外激战之声逐渐远去,梅旬非是没有还手之力,一来给寇仲抢占主动,
二来弄不清楚敌我形势,刚 李元吉还像是 了点亏,无心恋战下,遂往门外
且战且退,心想只要能把守井口,寇仲将插翼难飞,自己犯不着和他在这暗黑
中分个生死。
寇仲则心中叫妙,只要迫得梅旬到达通往地底河的秘道,或是返回井口,
他就可折返库内,由活壁离开,锁壁後等若把敌人拒诸真库之外,纵然对方再
来,也会以为“假库”就是杨公宝藏的真库。更令敌人会认定他从地底河离开。
事情的变化,出乎任何人料想之外。
徐子陵首先吹熄油灯,费一番工夫把高占道等逐一解穴救醒。
制他们穴道的手法非常狠辣,要解开已不容易,就算解穴成功,众人怕
也要躺上几天 能复原。
幸好徐子陵对天魔功有一定的认识,兼之长生气本身有疗伤的神效,所
以众人虽不能完全复原,均可回复八、九成的功力。
徐子陵扼要向各人解释情况後,高占道叹道:“她们来得全无徵兆,幸
好我当时正在室外,仍来得及以瓦鸡示警,不过这已没有分别。徐爷确是义薄
云天,竟不理自身的安危进来和那群妖人交涉。”
徐子陵道:“幸好我有谈判的条件,目下我们仍占在上风,只要能从秘
道偷偷离开,潜入宝库,就可大功告成。”
高占道欣然道:“这个没有问题,徐爷请随我们来。”
徐子陵心中好笑,假若待会辟守玄等妖人发觉看守的只是一座空荡无人
的房子,会是怎麽的一副表情?
第七章 卿决裂
徐子陵和高占道一众从永安渠的入口潜回宝库,寇仲正等得心焦如焚,
见他们安然抵达,大喜过望。
两方面把遭遇说过,均互感侥幸,阴差阳错下,只要李元吉以假库为真
库,他们反得到障护。
寇仲道:“现在千万不要弄出任何 关移动的声音,否则绝瞒不过李元
吉一方监听地底动静的专人耳目,所以现在两条秘道仍保持开放,有 会才
封闭通往永安渠的秘道。”
真宝库共有四条秘道,寇仲和徐子陵开启了通往城外和永安渠的两条秘
道,其他两道则保留原状。但这并非说明到出口是打开的,而是通过 关把
填塞入口的巨石移开。若想从秘道 去,尚另有一道巧妙的活门。
高占道皱眉道:“那我们怎样把东西运走?”
寇仲胸有成竹道:“天亮后,长安城的街道将满是此来彼往的行人车马,
那将是最好的掩护,我们下面干甚么都不虑有人听见。”
又问道:“还有多久才天亮?”
牛奉义答道:“该还有小半个时辰。”
查杰道:“安隆一直没有出现。”
寇仲冷哼道:“算他命大。”
他们昨天本打定主意宰掉安隆才入井探宝,岂知安隆并没有到北里乐泉
馆,致英雄用武无地。
寇仲向众人欣然道:“往地道出口那边有个超级宝库,内藏数十件该属
有名堂的神兵利器,为酬谢各位兄弟,你们可去挑选一件趁手的。”
高占道等无不欣喜若狂,对练武者来说,神兵利器乃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比任何珍宝更有 值,顿有入宝山果然没空手而回的动人感觉。
众人依循寇仲至少前去取宝后,寇仲从 内掏出一张面具,笑道:“这
本是杨素备作逃亡之用的,他既用不着,就由你承受。”
徐子陵接过面具,爱不释手的道:“多一张面具,等若多个身份,以往
的面具曝光得太厉害,这一张正好作生力军。”
接着道:“你打算怎样处置宝库内的东西?”
寇仲叹道:“要一次都搬走这么多东西,既不智又不可能。我只打算搬
走超级宝库内的超级兵器和超级珍宝,就算给李小子或任何人截到,因见我
们收获不多,只会以往是原属假库的器物,仍猜不到另有乾坤。”
徐子陵道:“可想象李阀必会派人到地库来作彻底的搜查,其中当然有
通晓土木 关的内行人,说不定会发觉真宝库的秘密。”
寇仲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还有另一记绝招,就是刚才我趁李
元吉等退往井口后,把通往充满沼 那个洞穴的钢门打开,现在戈壁该灌满
沼 ,只有能长时间闭 的高手才能进入,想刘政会那类专家在清除沼 前,
唯有望门轻叹。”
徐子陵愕然道:“这么狠毒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
寇仲笑道:“我不是向出来的,事实上我绝非狠毒之人,故想不出狠毒
的事。当时我是一心要制造出从地底河逃遁的假象,到沼 涌入洞内,才想
及此事。哈!希望李元吉不是持着火把钻如地道,否则怕他的眼眉和头发势
将难保。”
徐子陵道:“今趟你可能会牵累沙家。”;
寇仲道:“放心吧!我立即 回沙府,随 应变,保证可蒙混过去。”
徐子陵道:“沙家上下都是老实人,你这小子可欺之以方,当你不怕官
官来缠你吗?”
寇仲傲然道:“邪帝舍利仍在我们手上,怕她甚么?任官妖女如何狡猾
狠毒,亦只有被我玩弄於掌上的份儿。”
顿了顿续道:“这里可交由占道负责,你最好以雍秦的身份在各处露面,
那就谁都不会想到假库之外,另有真库,云帅还要靠你去联络呢?”
寇仲潜回沙府,偷偷入房,往枕底一摸,出走的留书仍在,放下一件心
事。
此时天已微亮,仍有点飘雪,寇仲索性倒头大睡,听到沙福的 呼,才
醒过来。
一脸喜色的沙福道:“莫爷何时回来的?”
寇仲拥被坐起,道:“昨晚有没有人找我?”
沙福道:“秀芳小姐和青青夫人分别派人来找过你。”
寇仲心忖幸好自尽是这副尊容,若戴的是象侯希白般模样的面具,定惹
来更多美人青睐,并给人以为是到处留情。
沙福追问道:“莫爷究竟到哪里去,老爷他们还以为你怕给挽留,来个
不辞而别。”
寇仲道:“这几天我肯定要趁皇上 城,溜之大吉,大舅爷有没有找我?”
沙福道:“大舅爷昨晚轮值,没有空闲。”
寇仲暗叫谢天谢地,压低声音道:“我昨天黄昏遇上天策府的李靖,给
他硬架回府中喝酒,岂知叁杯下肚,竟醉得不醒人事,到早先醒来,才匆匆
回府,是从后院爬进来的,因大老爷绝不欢喜我和天策府的人来往得这么密,
你有甚么方法帮我隐瞒?”
沙福眼也不眨的道:“这个容易,府内下人谁不尊敬莫爷,谁不肯为莫
爷尽力办事,只要我打点一下,就说莫爷昨晚初更才从秀芳小姐又或青青夫
人处回来,包保没人知道。”
寇仲欣然道:“就说是去见秀芳小姐吧,有劳你老人家打点照拂。”
沙福叹道:“这是小事。老爷自从知你要一意 开,很不高兴呢。”
寇仲道:“我只是出去打个转应应命运,有甚么大不了。”
沙福压低声音道:“可是有消息说皇上要任命你为御医,莫爷这么走掉,
皇上不高兴起来,说不定会怪罪大舅爷。”
寇仲倒没想过这问题,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道:“你高手老爷不用担心,
我待会入宫向张婕妤禀告陈情,她向皇上说一句话,比任何人说上千句更有
用,包保大舅爷不受影响。”
沙福道:“那就要快点。听说皇上今天要起程往终南别宫,说不定会带
张贵妃同行。”
寇仲心想杨公宝库的事势将纸包不住火,李渊不因此延迟起行才怪,点
头答应。
沙福匆匆 开,为他的谎话圆谎,减去寇仲一件心事。
梳洗妥当,正要出门,官官芳驾光临,见到寇仲神态安详,象没有任何
事发生过的留在房内,难掩 讶神色。
寇仲亦想弄清楚她们和李元吉间发生过甚么事,在一旁坐下道:“亏你
还有面来见我。”
官官在床沿坐下,幽幽怨怨,楚楚可 的道:“你怎能怪人家,食言的
是你,迫不得已下,我们只有采取自保的手段。”
寇仲摊手道:“好啦!现在来个一拍两散,你没有舍利,我失去宝藏,
唯一可庆幸的是仍可吃饭走路。”
官官“噗哧”娇笑道:“你该多谢我们才对,你的所谓秘密行动原来是
这么一回事,如非祝师刚好进入宝库,引开李元吉,谅你寇仲插翼难飞。”
接着摊开手掌道:“拿来!”
寇仲心中暗凛,官官方面肯定有人潜在李阀之内,才能第一时间掌握到
库内的情况,并晓得他从地底河“逃生”,皱眉道: A讶道:“少帅似乎对宝库
得而 失并不在意,究竟是甚么回事?”
寇仲陪他站起来,神秘兮兮的道:“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有钱
自能使得鬼推磨,可兄对敝国的谚语这么收识,当明白这两句话的含意。”
可达志拿他没法,一知半解的 开。
正要出门,沙福来道:“李靖将军来哩!他说想看看你宿酒醒后,有没
有头痛。我不敢让老爷小姐晓得,请他到外院的小厅候莫爷大驾?”
寇仲暗赞李靖 灵,顺着沙福的口 助他圆谎,令胡诌出来的假话变得
天衣无缝,匆匆往见,心知肚明这一关比可达志那一关更难过。
李渊去后,师妃暄法驾光临,见到徐子陵的岳山,淡然道:“寇仲没事
吧?”
只从这句话,徐子陵晓得她和李世民有比他想象的更为勉强的高效率的
联系,所以她才这么快收到消息。
微笑道:“托福!”
师妃暄秀眉深锁的在他旁坐下,语 却很平静,柔声道:“子陵为何忽
然间象对妃暄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呢?”
徐子陵心中涌起连自己也不十分明白的“痛快”,旋又排去杂念,岔开
话题道:“邪帝舍利在我们手上,今晚的计划会如期进行,小姐准备妥当
吗?”
师妃暄玉容回 一贯的古井不波,凝视他半晌,轻轻道:“真的没有第
二个办法?”
徐子陵若无其事的道:“只有这方法才可杀死香玉山,更可令魔门各派
分裂,小姐有更好的提议吗?”
师妃暄淡然道:“子陵为何对妃暄早先的问题避而不答?”
徐子陵苦笑道:“小姐教我怎样回到呢?我们的问题是因目标有 ,才
在如何处置邪帝舍利上出现分歧。”
师妃暄轻叹一口 道:“毁去邪帝舍利只是举手之劳,但却可去一大患。”
徐子陵心想加入师小姐你没有请出 道奇来对付寇仲,他们说不定会这
么办,可是眼前却只有这个办法,可把正邪最顶尖的几个人,完全牵制。
无论谁成功夺得邪帝舍利,均要忙于应付其他的人,无暇去管别的事。
说到底,他和寇仲毫不害怕邪帝舍利落在魔门的人手里,武道绝无一蹴
而就的速成法,和氏璧正是最好的例子。他们的造诣虽进展钝缓,但每天都
在进步中,根本不怕任何人。
徐子陵不想和师妃暄纠缠下去,他对师妃暄亦早已心死,平静答道:
“若小姐能说服寇仲,我徐子陵不会有何 议。”
师妃暄微微一怔,俏目往他瞧来,显是隐隐捕捉到徐子陵对她态度改变
的原因。
好半晌,她才道:“现在宝库得而 失,寇仲有甚么打算?”
这是徐子陵最怕的一个问题,无论他如何不满师妃暄密谋对付寇仲,向
她说谎仍非所愿。暗叹一口 ,道:“小姐何不顺道亲自去问寇仲?”
师妃暄一对秀眸射出 杂的神色,幽幽浅叹,道:“若可选择,妃暄是
绝不想更不愿 你们为敌,如事情真的发展到那地步,子陵当知妃暄是情不
得已。”
徐子陵心中苦笑,当寇仲寻得佯攻宝藏,这是必然的发展,谁都无可奈
何。
师妃暄悄悄 力,美目一片 迷,正是在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唇
角飘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淡然道:“不过妃暄对两位今趟义助秦王,仍是非
常感激,子陵珍重。”
言罢飘然而去。
徐子陵头皮发麻的呆坐椅内。
终于和师妃暄决裂,心中涌上不知从何说起的感 和伤情。
他或者不致要 师妃暄正面为敌,当寇仲势将成为她最大的敌人,再没
有象以前般有转寰的余地。
自踏进杨公宝库后,寇仲 走上他进军争霸天下大业的艰难道路,除非
有人能把他击倒,否则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威慑天下的霸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寇仲的实力,一旦他开展大业,每过一天,他的根基
会多稳固一分,更加难被遏制。
第八章真假难分
李靖用神瞧着寇钟好半响后,道“昨晚究竟发生甚么事?”
寇仲道“ 我们运气欠佳, 被李元吉的人监听到在地库内的活动, 所以..
李靖打断他道 你说的现在全城皆知 我想问的是你既被迫逃进地底
的沼洞去为何又这么轻松出现在这里。这比见不到你更令人感意外。
寇仲道: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我的闭气神功虽练得不错 但仍不可永
无休止的涯下去 只好顺着地底河拼命游。哈,岂知竞能从城外一个小湖攒出来
李靖一瞬不眨的盯着他 还是无法判断他说话的真伪 兼且两人关系微妙,若他迫
得寇仲太紧,寇仲大有可能翻脸。
一阵沉默后,李靖叹道:“为何小仲你好像并不因失去宝库而有半点失望”
寇仲微笑道:“不是得,就是失”坦白说 库内的东西除那几箱珠宝还
可以买几个子儿外,生绣的兵器送给我也嫌阻地方。他奶奶的杨公宝库,竞是这么一回事,
李靖道:“天亮前皇上亲率秦王,齐王和十多名高手入内,本意是要把
你们生擒,岂知你已从地底沼洞逃走,沼气还不断涌入库内。皇上立即命人
遍搜库内,终在其中一箱珍宝下发现启下层真宝库的机关,发现一批可装
可装配一个千人队的兵器甲胄”
寇仲适才暗松一口气,心道好险,也像徐子陵般想到如果先一步发现下
层宝库的是他们,肯定会被鲁妙子和杨素愚弄了。
李靖续道:“现在宝库内的情况被列作最高机密,待封好通往沼洞的人
口,抽尽沼气,我们会派人下去辙底搜查,看看可否找得邪帝舍利,再交由
师小姐送返静斋,免留后患。”
寇仲至此才晓得师妃喧己把邪帘舍利一事告知李世民,在现今的情况下,
李世民自然要如实禀上李渊。
寇仲却暗叫不妙,假若赵德言和可达志认定他们手上没有邪帝舍利,今
晚的刺香大计如何进行。
敌人只会将计就计,布局全力将他们击杀。可达志这小子真阴险,
还诈傻扮槽,诱自己去骗他。
李靖此时对寇仲没有进入真正的宝藏一事深信不疑,见他一副失魂落魄
的样子,心生不忍,道:“佛家有言,每个人自身都是个宝库,只要懂
得取用,可终生受益无穷,天数有定,非是人力所能强求。小仲以后有甚么打算
寇仲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枯涩的笑容,装出心灰意冷,萎靡不振的
摸漾,叹道:“我现在只想速离长安,以后都不再回来”
徐子陵独坐房中,思潮起伏
经过一番思索,他才明白师妃喧先前为何会表现的对自己那么失望。
事实上是一场误会。
他说的是实话,师妃喧却当他骗她。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因为鲁妙子若要收藏邪帝舍利,理所常然台藏在最
秘密的地方,对师妃喧来说:“库内最秘密处,自然是下层宝库,他和寇仲既
茫然不知有下层宝库的存在,怎能找出邪帝舍利。”
这样情况下事情就变得非常严重。
倘若徐于陵睁大眼讲谎话的宣称舍利己在他们手上,岂非摆明想骗师妃喧入局
累她要和赵德言和祝玉研硬拼一场。难怪她离开露出那么伤感难过的神色。
对此徐子陵并不想解释,自己既问心无愧 由得她怎么想也算了。
她对自己己失望,自己何尝不对她失望。
甚么人来到窗后,他仍是一无所觉,旋又心中一动,冷然道:“我早猜
到你会来的,进来吧。”
窗门张开,人影一闪,脸覆重纱的祝玉研现身房内,柔声道:“你凭甚
么猜到我会来呢?今日的岳山再非昔日的岳山,大清早先后有大唐皇帝和静斋
数百年来最杰出的传人来拜侯你。”
徐子陵冷笑道:“小研你若想从我口中打听任何事,恐怕不但找错地方
更找错了人。”
玉研移到他身前,语气转寒道:“你这不近人情的性格何时才可改过
来,信否我把明月的女儿杀掉,看看你如何伤心难过。”
徐子陵双目射出岳山式的凌厉精光,不眨半下的盯着祝玉研,没说
半句话,却比说任何话更可令对方感到压力。
祝玉研忽然背过身,直抵窗前,似要离开,又改变主意,幽幽叹道:“
我只是一时气话,听说你曾和石之轩剧战一场,对吗?”
徐子陵保持岳山阴冷沉狠的表情,沉声道:“若我斗不过石之轩,恐伯
你也不会来吧?”
祝玉研旋风般转过身来,怒道:“我今天来并非要你出手帮忙,我祝玉研
纵横天下,谁能奈何得了我?”
徐子陵点头道:“说得好,字宇擞地有声,不过假如石之轩得到圣舍利,
能统一魔道的再非你祝五研,而是石之轩。你就是为此事来求我岳山,对吧?”
祝玉研摇头娇笑道:“你仍是那么自以为是,李渊没告诉你吗,现在库内充满
沼气,谁敢冒险进入?所以这并非是我的当务之急。”
徐子陵心中暗骂自己糊涂,他本以为祝玉研来央他开口向李渊求取库内
藏某处的邪帝舍利,一时忘记了杨文干正密谋刺杀李渊和李世民,如若成功
长安会乱成一团,到时舍利谁属,就要看谁的道行最高,当然,这是假设
邪帝舍利真的仍在宝库内。
皱眉道:“既非邪帝舍利,你来找我干什么?”
祝玉研默然片晌,柔声道:“我来找你,是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请你
立即离开长安,否则你将永无再战宋缺的机会。”
顿了顿叹道:“你可以听一次我的话吗?事实上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徐子陵弄不清楚她说话的真正含义,只好含糊其辞道:“谁想杀我岳山?”
祝玉妍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接着以寒若冰雪的语调一字一字缓缓道:"岳山你听道,
要杀你的你的人多着哩!石之轩、赵德言、还有晃公错。李渊因宝库之事,
把春狩推迟两个时辰,当他离开后,长安城将落入长林军的手上,那时你将变成
四面受敌。若你只懂逞匹夫之勇,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穿窗而出,消没不见。
寇仲现在不但是长安名人,更是皇宫熟客,首次独赴皇宫,不用报上大名,
守卫已把他认出来,还特别请出负责朱 门的兵尉级将官,来招呼寇仲,令他受宠
若惊。
横贯广场上,春狩的队伍整装待发,除健马偶尔发出呼啸外,数千人不作一声,
也没有人露出不耐烦或散漫的等待神色,也可见人马训练精良,不愧大唐雄师。
比起彭梁所谓受过几天训练的乌合之众,确是天与地之比。在少帅军
内,只有宣永的部队算得上是精锐。希望在他离开后,虚行之,宣永等能好好把
握这段太平日子,提升少帅军的素质和作战能力。
假如能立即把真库内 大的财富兵器运返彭梁,他的少帅肯定实力大增,
在乱世中崐,没有东西比黄金和上等兵器甲骨更为实用。左思右想间,
领路的外城卫依规矩地把他交给承天门的郎将,郎将知他不但是常何的老朋
友,更是皇上和二贵妃身边崐的红人,自然敬礼有加,亲自领他往内谒见张婕
妤。忽然迎头一人声势浩大的朝他走过来,寇伸尚未弄清楚是甚么一回事,
郎将慌忙把他扯到一旁,道:"皇上驾到崐,快跪下"。
依皇宫规矩:凡把守城门城楼的侍卫,即使见皇帝,只须致敬而不用施跪礼,
但若像这么在路上遇上,不但要避道,更要跪地垂首,不准平视直望。
轩昂的开路队伍过后,李渊的声音在寇仲身前响起道:"停下"!
有人立即领命喝停,从兵猛一踏步,忽然而止,整齐划一。
李渊讶道:这位不是莫先生吗?请立即起来,先生是我大堂的贵宾,
不用执君臣之礼。寇仲装作慌慌张张站起来,目光一扫,
发觉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人在他左右,后面还有一群大臣,
包括他的老朋友刘政会,其他尚有悲寂、刘静、肖禹、陈叔达、封德等近臣,
看来刚开过崐紧急会议,刻下正往广场,与春狩的队伍会合,出发往终南别宫。
不由心中叫好,这么过逢其会的现身,出知情者如李世民外,谁都不会怀疑他
是寇仲的化身。因为在李渊等的猜测内,就算他能侥幸生离沼洞,
也绝无可能这么快超回来。
李建成是他为已系的人,开口帮他说话道:莫先生这些天来,四处奔波,忙于
济事,太辛苦了。
寇仲打蛇随棍上,躬身道"谢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关心,小人今次入宫,
是想看看张夫人调养的情况,顺道辞行"。
李渊愕然道:"先生即将远行吗"?
寇仲忙把崐李建成拉下水,道:"小人曾向太子殿下禀告,因小人命有克星,
三十岁前,不宜在任何地方长久停留,所以这几天就会离开长安,到别处历练。
此乃家叔吩咐,小人不敢违命。"
李渊朝李建成瞧去,李建成心中暗惊,偏是确有此事,无奈下道:"莫先生曾
向王儿提过此事,只是没想过先生这么快便要起行,故没向王父禀报。"
李渊也拿他没法,只好道:"先生今年贵庚?"
寇仲硬着头皮道:"小人今年28岁。"
若非有李渊在群臣和众兵保证哗然起哄,因他的样子横看竖看也超过35崐岁。
李渊道:"莫先生原来这么年轻,那即是尚有两年四处游历济世的时光,令叔
乃高人异士,即然有此严命,背后必有深意。两年后先生过游而回,朕必不会
待薄你,起驾!"
徐子陵的岳山匆匆离开长安,打侗转又以雍秦的身份折反城内,中于出入城的
文件雷九指为他准备充足妥当,故过关不成问题。虽然在战乱之际,关中仍算
太平,长安为促进强大的经济贸易,故保持城
关开放,只要依足规矩辨妥入城手续,缴纳入城税,外地人到长安不会受到
留难。入城后,在约定处发现李靖要紧急见他的暗记,忙匆匆到李靖的将军府见他
李靖正准备出门,见他来到,改乘马车,道:“我本以为秦王会留我在
此,好舆你们联络接触,岂知秦王刚才忽然改变主意,要我夫妇随他到终南
山去,此事令我很不舒服。”
徐子陵同情的道:“李大哥为我们的事,作出很大的牺牲,希望不会影响
李大哥和世民兄的关系。”
心中想到大有可能是因师妃喧和李世民说过话,使李世民狠下决心对付
他们,遂把李靖夫妇调离长安,以免节外生技。
里巷深处仍偶而传来鞭爆声,自不及前两天的频繁热闹。
李靖断然道:“大家兄弟,不用说这种话。今次若非你们仗义帮忙,
后果不堪设想。”
徐子陵道:“事情有何进展?”
李靖胸有成竹的道:“一切全在我们的控制下,现在只等杨文干去偷沙
家那批火器,交收时来个人赃并获,我们就可把京兆联一举荡平,逮捕任何
牵连在内的人。”
李靖傲然道:“在我们的地头,这种小事怎难得倒我们。唉,正因这原
因,我才不放心你们,现在杨公宝库已成泡影,为何小仲仍没有丝毫收手的
意思?”
这问题教徐子陵如何答他,只好道:“一时间他很难接受这事实,过几天
冷静下来,说不定有别的想法。
李靖苦笑道:“可是照我看秦王仍认为小仲不会罢休, 一旦变成正面冲突
事情本身的推展会改变人的观感意愿,当变得只有仇恨而没有交情时,
一切都会失去控制。”
徐于陵心中暗叹,自寇仲决意争霸天下一切正朝这方向推展。
李靖颓然道:“起始时,天策府大部份人对秦王这么看得起你们,都不
以为然,可是事实不断证明秦王对你们的看法是正确的,所以你们已成为天
策府群将最顾忌的人,知道一但让你们取得立足据点,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
徐子陵苦笑道:"他们不用把我算计在内吧?"
李靖道:"他们并不晓得你和寇仲的关系,但晓得又如何呢?谁不怕若只杀
寇仲,将来会遭到你们的报复!现在无论朝内朝外,你两人已被视为继宁
道奇和宋缺后,这机代的人中最杰出的高手。假以时日,更不得了。"
徐子陵愕然道:"我们被捧得太高了。"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李靖双目射出深刻的感情,眼眶一红,凄然道:"我已失
去一个好妹子,在不想失去两个好兄弟,想起将来要对或要对仗沙场,更令
人神伤魂断,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崐来临,子陵保重。"
强忍着英雄热泪,下车改乘战马,出城去了。
第九章 人为财死
张婕妤今天的心情不佳,原来李渊本答应带她和尹德妃同赴终南别宫,岂知今早临时
变主意,命两个爱妃留在长安。
见张婕妤前,郑公公再叁对寇仲提出警告,若无必要,最好改天才入宫求见。更暗示说
如非看在寇仲份上,绝不肯通傅。否则张婕妤一旦迁怒於他,郑公公就要倒足霉头。
寇仲听他说得这般严重,亦想打退堂鼓。不过记起常何说的「张婕妤一句话 得上李建
成十句话」,只好硬着头皮去见张婕妤,因为郑公公被迁怒事小,迁怒於常何和沙家则事大
。权衡轻重下,怎都要冒这个险。
等了片刻,郑公公来到外厅道:「夫人确对先生另眼相看,知是先生来,所有事都暂且
抛开,要先见先生。」
寇仲很想问张婕妤究竟抛开了甚麽事?却知这般问於礼不合,只好旁敲侧击道:「夫人
的气平了吗?」
郑公公惶恐道:「她刚摔碎一个皇上送她的大食国花瓶,还不准人收拾,你说她的气平
了吗?」
寇仲差点掉头要走,只是既已通傅,变得势成骑虎,心想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要离开长
安,她能有甚麽反应呢?」
郑公公道:「来吧!勿要让夫人久等。」
寇仲脑海中只有「自作孽,不可活」六个字,头皮发麻的进入内院。
张婕妤接见他的书斋显然非是她摔东西 愤之处,地板乾乾净净的,左右侍候的婢子人
人心惊肉跳的垂首肃立,唯一敢望的东西就是地板。
张婕妤气鼓鼓的坐在太师椅内,对寇仲勉强点头,冷冷道:「先生请
坐。」
寇仲空有雄辩滔滔之才,但在这情况下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乖乖的在她对面坐下。
张婕妤望往窗外,忽然叹一口气,声音转柔,以仍带有僵硬冰冷味道的语气道:「先生
没有随皇上到终南山吗?」
寇仲差点冲口而出说「张娘娘在道里,小人怎敢远离」,幸好想到说完这两句漂亮的拍
马屁大话後,辞行的话怎再说得出口,只好摇摇头。
张婕妤秀眉一皱,冷冷道:「先生来找我究竟有甚麽事?」旋又觉得自
己对这救命恩人语气重了,歉然道:「先生勿要见怪,我心情不好。」
寇仲苦笑道:「小人正因见夫人今天心情欠佳,本有事情奉禀,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张婕妤微感愕然,目光移往郑公公去,後者立即垂下目光。
张婕妤娇叱道:「你们通通给我滚出去,我要单独和先生说话。」
郑公公等能离开这里,都不知多麽感激寇仲的带挈,忙作鸟兽散。
到斋内只剩两人,张婕妤离开座椅,一手按桌,带怒道:「莫先生你来给人家评评理,
那董妃算甚麽东西,皇上竟舍我和尹德妃独带她往终南去,不分尊卑先後,天下间那有如此
不公平不合理的事。」
寇仲听得目瞪口呆,始知原来如此。不过张婕妤虽显出她泼辣的一面,却仍是姿色可观
,另有一番美人娇嗔的动人神态。
不问可知,李渊要把两位宠妃留在宫内,是为她们的安全着想,让董淑妮同行,极可能
是因洞悉她与杨虚彦的关系。至於事实是否如此,就要李渊本人才知道。
张婕妤愈说愈气,秀目通红,狼狠道:「秦王把这狐狸精从洛阳带回来,我和尹德妃早
猜到他是不安好心,想迷惑皇上,实在太可恶啦!」
寇忡怕她哭将起来,那就更难收拾,辞行的话还如何说出口,忙道:「娘娘请息怒,小
人有另一番见解。」
张婕妤讶道:「甚麽见解?」
寇仲胡诌道:「小人刚才入宫,路上遇上皇上,当时尚有太子殿下在旁,小人说是要入
宫见夫人,皇上露出非常关切夫人的神色,还千叮万嘱小人要好好侍候夫人,有太子殿下为
证。」
他虽然蓄意夸大,但肯定李建成不会揭穿他。
张婕妤最怕是失龙,闻言半信半疑的道:「皇上真的仍关心我,那为甚麽起程也不来向
我道别。」
寇仲现在几可肯定张婕妤非是阴癸派的卧底,因为她的妒忌和诉苦无不出自肺腑,绝非
作伪。
遂加重语气道:「假如小人没有猜错,皇上是怕见到夫人後会舍不得离开,又或忍不住
要带夫人同赴终南,至於原因在那里,就非小人所知。」
接着压低声音道:「小人最擅观人之道,嘿!望闻问切的『望』就是指此。皇上因有心
事,以至肝火上升,两颧带赤,此行到终南非像表面般简单,且肯定牵涉到非常机密的事,
夫人自己心内知道便成,千万别透露给任何人晓得,包括尹德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内。否则难
保皇上会真的不高兴。」
张婕妤露出凝重的神色,神不守舍的坐回椅内,点头道:「给先生这麽说起,我也觉得
皇上这几天行为古怪,好像心事重重?忽然又吩咐刘政会把左右两宫通往正宫的侧门封闭,
忽然又召太子秦王等人去说话。最奇怪是把玄武门总卫所交由裴寂负全责,建成太子只能管
城防,都是不合情理的安排。」
寇仲暗骂李渊打草惊蛇,不过在他寇仲的立场来说,真是管他娘的屁事。
张婕妤轻抚酥胸,长长吁出一口气道:「现在我的心舒服多哩!先生不但懂医病,还懂
安人家的心。先生此来究竟有甚麽事呢?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会给先生尽心办好。」
寇仲暗松一口气,施尽浑身解数後,终争到一个说话的良机。
徐子陵与云帅碰头,後者道:「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
徐子陵知凭他的绝世轻功,确有本领在暗中窥探唐军的动静。道:「国师看到甚麽呢?
」
云帅在高挺和轮廓分明的鼻子衬托下显得更深邃眼睛,现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把握,带
点狡黠的神色,盯着徐子陵道:「我听到独孤家的西寄园传出一下强烈的破门声,赶往近处
,见到李元吉和独孤家的人全聚右後院井口的四周,接着李渊和大批禁卫赶来,究竟是甚麽
一回事?」
只听他能随口说出独孤府的名称,便知他下过功夫调查。
破门惹起注意的不用说是祝玉妍,她宁愿邪帝舍利暂时落入李家手上,亦胜过被杨虚彦
得到。
徐子陵忽然有点後悔与云帅合作,从他刚才一瞬即逝的眼神,使他直觉感到他所有行事
都基於利益而出发,必要时可随时反面无情。
他以波斯人居西突厥国师之位,与赵德言汉人为东突厥国师非常近似。只是这种相近足
可令徐子陵起戒心。
假若他也对邪帝舍利生出野心,会是非常头痛的事。
忽然间他猛下决心,要把云帅剔出这游戏,事实上的而且确因形势的变化,他们本是万
无一夫的计划,变得难以依许行事。
徐子陵点头道:「昨晚发生很最重的意外,我们进入宝库时,被李元吉监听地底的人发
现,幸好我们成功从地底河逃走。我今次来,就是要告诉云帅计划取消。」
云帅一震道:「邪帝舍利呢?」
徐子陵更觉云帅对舍利非是没有贪念,但却感到骗一个至少直到此刻仍和他们合作的人
,是不义的事。微笑道:「舍利正在我们手上。」
云帅愕然道:「既是如此,为何要取消计划。」
徐子陵摇头失笑道:「问题是就算我们如何保证舍利在我们手内,仍没有人肯相信。在
这种情况下,我们若依原定计划进行,等若把自己投进赵德言布下的罗网去。」
云帅道:「假若李家的人在库内搜不到舍利,怎到他们不相信。」
徐子陵道:「现在库内充满沼气,李家的人只能匆匆下去看一遍,恶劣的环境不容他们
作彻底的查探。」
他没有对云帅说半句假话,只是把真库隐 。
云帅沉吟片刻,问道:「邪帝舍利究竟是甚麽东西?」
徐子陵坦然道:「我尚未看过。」
云帅失声道:「甚麽?」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邪帝舍利给放在一个密封的铜制容器内,只有尺许高,里面盛满
不知是甚麽样液浆。我们不敢把它打开,所以与邪帝舍利仍是缘悭一面。」
云帅双目射出锐利神光,似要把徐子陵看通看透,皱眉道:「你们对这魔门人人争夺的
异宝,没有半点好奇心吗?」
徐子陵 然笑道:「真的没有。」
云帅道:「你们既不要利用邪帝舍利去进行计划,打算怎样处置它?」
徐子陵漫不经意的道:「或者找个地方埋掉算了,国师有甚麽好的提议。」
云帅道:「我认为仍可依计而行,只要舍利是真舍利,我们仍可利用它操控局面,教赵
德言中计。」
徐子陵道:「我要跟寇仲好好商量,今晚酉时前会给国师一个肯定的回覆。」
云帅忽然叹一口气,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假若一切依计划行事,到人人出手
抢夺邪帝舍利的一刻,我若加入抢夺,两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坦白,毫不掩饰,反大增好感。也坦诚答道:「我和寇仲最希望舍
利能落在师妃暄手内,不过照目前的情况,她出现的机会并不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出手
助你又如何,只不知国师有否想过那後果呢?」
云帅苦笑道:「後果是如若我成功得手,则返国之路将是九死一生,但对你们却是有利
无害。凭我的脚力,开始的一段路谁都截不住我。但由於我人生路不熟,始终有被赶上的危
险,不过我仍认为值得冒险一试。」
徐子陵道:「国师得到舍利,由於不懂汲取之法,会是得物无所用,还平白放过一个杀
死赵德言的机会,似乎不大划算得来。」
云帅道:「你先和寇仲商量是否实行原定计划,到一切落实,我们再作仔细思量。」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又记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两句老生常谈的说话。
李渊的春狩队伍浩浩荡荡的驰出朱雀大门,进入朱雀大街,庶民夹道欢送,鞭爆响个不
绝,气氛热烈。
自古以来,历代帝王宗室对游猎锺爱者大不乏人,每个王朝都指定某一范围为皇家苑囿
,闲人不准在区内狩猎。
终南山就是大唐王朝入主长安後选定的游猎区。
与游猎有关的历史变故不胜枚举,远古夏朝的天子太康,因沉迷狩猎,被东夷族的首领
后羿趁他出猎发动叛变,自己登上皇座。不过后羿并没有从中汲取教训,亦迷於游猎而不理
国务,落得与太康同一悲惨下场。
周朝更专门制定射礼和田猎的制度,把游猎提升为国家大事,至乎以之作为一种选拔人
才的方法。
很多有为的君主,都是游猎迷,例如战国时曾荣登霸主的楚庄王,汉朝的汉武帝,叁国
的曹操,不过最荒谬的是魏明帝曹 ,竟在洛场东面的荥阳设禁苑,广达千馀里,在其内养
虎六百、狼叁百、狐狸一万,其他飞禽走兽更是不计其数,又不准当地百姓伤害苑里的猛兽
,猛兽遂四处伤人,弄得居民饱受其害。非但使人有苛政猛於虎的悲叹,苛政还直接与猛虎
恶兽扯上关系。
李阀继承田猎的传统,视此为国家兴旺的象微,田猎和美人,是李渊两大乐此不疲的嗜
好。不过今趟田猎关乎到正道与魔门的斗争,前朝和新朝的倾轧,自是乐趣大减。
寇仲跟在队尾离宫,朝北里走去。心内不无感慨,旋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要见的人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妓的尚秀芳,即使她昨晚没遣人来找他,他亦感到有必
要向她辞行。
寇仲心内矛盾得要命,既想见到尚秀芳,迷醉在她动人的风情娇态内,忘神人世间丑恶
的一面。却又隐隐感到自己在玩火,一个不好,会有「焚身」之患。
蹄声轰鸣。
一辆马车从皇城朱雀大门驰出,前後各有八名禁卫护驾,到寇仲旁倏然而止,秀宁公主
的声音从低垂的窗帘传来道:「莫先生到那里去,可否让秀宁送你一程呢?」
身处通衢大道,别无选择下,寇仲只好登上马车,面对另一个他既想见又不愿见的人。
徐子陵沿街疾行,目的地是北里的乐泉馆,他本想潜返宝库察看情况,可是在光天化日
下,永安渠无论河面和两岸均交通频繁,他难道在众目睽睽下 往水内?
刺杀安隆的机会愈趋渺茫,但仍有一线之机,只要他今天肯到乐泉馆就成。
横竖闲来无事,遂到乐泉馆踩踩场子,顺道找间开业的食 填饱肚子。
以他现在的修为,数天滴水不进也不成问题,但对吃东西仍是有乐趣和胄口,觉得是人生
的一种享受。
经过明堂窝和六福赌馆,出入的人很多,已没有前两天的人龙,肯定大批赌客输剩两袖清
风,再没有能力来趁热闹。
李世民是主张禁赌的。奈何明堂窝有尹德妃的恶霸父亲尹祖文在背後撑腰,而李元吉则
是六 的大後台,只看大仙胡佛和女儿胡小仙可公然出现皇宫的年夜宴,便知在太子党和妃
嫔党的支持下,李渊容许两大赌场的存在。从这点看,李渊非是个好皇帝。
思量间,娇哼声从六福赌馆大门处传来。
徐子陵没想到娇声呼唤的是自已,不回头的继续前进,到足音在後方追来,才停步回首
。
在年夜宴大出风头的美妓纪倩娇息喘喘的朝他急步赶来,惹得路人侧目。
徐子陵大感头痛,因知此女难缠。
纪倩来到他旁,嗔道:「你这人怎麽啦?愈叫愈走的,人家不晓得你怎麽称呼。」
徐子陵很想装作认不得她,却知此举不合情理,因为不论男女,只要看过漂亮如她纪倩
一眼,绝不会忘记。
讶道:「这位不是曾经在六福内见过的姑娘吗?不知找在下有甚麽事呢?」
纪倩扯着他衣袖道:「找个地方坐下再说,总之不会是问你借银子。」
徐子陵拿她没法.被她拉得身不由己的去了。
第十章相见时难
车厢宽敞,只在两端各设座位,寇仲本要在另一端对坐,
李秀宁低声道:“坐到我身边来,方便说话,你要去哪里?”
寇仲不想她晓得自己是去找尚秀芳,随口道:“我要到北里的六桥赌馆。
暗讨在六福只要走过斜对面,说是上林宛。
李秀宁吩咐手下后,轻扭细腰,别过俏脸凝视他道:“秀宁还以为你昨晚
难逃灾难,到过下面的的都认为你在沼洞生存的机会微乎其微,人家正为你担心,
竟忽然收到你去见捷妤的消息。”
寇仲神个懒腰,舒服的挨往背后的软枕,微笑道:“我寇仲甚么场面未见过,
一个沼洞难不到我的。”
李秀宁讶道:“看你的样子,似并没有失去宝藏而失望,唉!你脑袋的构造是
否和常人不同呢?”
寇仲迎上她的美目,低声音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去为宝库烦脑。更
多谢公主关心,那消息公主是从何处得来的?”
消息是指师妃喧请出宁道奇来对付寇仲一事。
李秀宁垂首道:“是柴绍从二王兄处听回来的。你和徐子陵武功虽高,
恐怕仍非宁道奇的对手。”
寇仲心中思量,假若李世民是故意让柴绍告诉李秀宁,再由李秀宁通知
他们,以离间徐子陵和师妃喧的关系,那李世民的心计就太厉害。
李秀宁又往他望来,秀眸射出焦急不安的神色,道:“现在既然失去宝库,
少帅是否考虑退出逐鹿?”
寇仲苦笑道:“我不想骗公主,事实上我再没有退出的可能,一是把我杀死,
否则我定会为目标竭尽全力。”
李秀宁平静下来,显然对他终于死心。目光往前望去,点头道:“人各有志,
秀宁也不能相强。”
马车停下。
寇仲心中暗叹,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与李秀宁以朋友的身份交谈,下趟见面,
将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低声道:“公主珍重。”
推门下车去了。
纪倩是酒家的熟客,轻易取得一楼的厢房,由她点洒菜,伙计退出后,
纪倩一副江湖儿女的作风,爽朗豪通之气不让男儿,徐子陵虽是被迫到
这裹来,封她仍没有恶感,道:“我叫雍秦。”
纪倩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道:“其实人家早晓得你叫雍秦,刚才只是
诈作不知,蝶夫人是否看上你?她的男人可不好惹,你小心永远离不开长安
徐子陵微笑道:“纪姑娘又看上在下甚么呢?不是只为要我来这里陪你
吃顿酒饭吧?”
酒菜送到,两人暂停说话。
伙计离房,纪倩洁白缆美的手拿起酒壶,为他倒酒,娇笑道:“我看上
的是你的赌术,可否傅我两手,我可赠你一百两黄金作传艺的酬报,且保证
你能安全离开长安。不是我危言耸听,杨文干下了追杀令,务要置你于死地。
徐子陵暗忖这才合理。杨文干既然邀得香玉山执行阴谋,事后他大可置身事外,
更因藉着与李建成的关系,不单保留实力,还可乘机扩张实力,到完全控制
形势后,再把李建成除掉。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杀人灭口,避免李建成
从徐子陵身上套出内情。
如若突厥人真的肯支持杨文干,而李渊和李世民事前又全不知情,他确有成功
的机会。
徐子陵淡淡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要来淌这混水,你难道不怕杨文干?”
纪倩不解的打量他半饷,不答反问的讶道:“我知你是懂两下子功夫的,可是
京兆联乃关中第一大帮,你若认为自己可以免祸,一是没有自知之明,一是以为
我纪倩在虚言恫吓,究竟是属那个原因。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两个原因都对。姑娘先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何不惜重金要
跟我学骗人的伎俩”
纪倩道:“ 这个不用你理。晤!你这人看来是冥顽不灵。 算吧,你的死
活我再不管,你有没有兴趣赚那一百两金子。”
徐子陵微笑道:“若我要赚点使用,大可到明堂窝或六福赌馆碰碰手风,
不知姑娘认为然否?”
纪倩大噶道:“怎么说你都不明白,只要你踏进任何一间赌场给京兆联
的人缀上定要小命不保。人家救了你,还不懂感恩。
徐于陵讶道:“你甚么时候救过我?”
纪倩没好气得道:“你的脑袋是否石头造的,谁把你从赌场门口的鬼门
关扯到这里来,还任饮任食。好吧,五百两金子,一口价,不要再扭扭捏捏
像个娘儿似的,最多本妓娘再陪你一晚。”
今次轮到徐子陵脸红,幸有假面具护主, 耳朵又给假发遮掩,他尚是首
次遇上言行放纵大瞻如纪倩的女子,偏她又这般明艳动人,令人完全不
会把粗俗或淫荡与她扯上关系。
想起年夜宴追求她的众多公子哥儿,不由心中大讶,像她这样当红的名
妓,竟要献金献身的来学赌术,肯定非是为钱财或贪玩那么简单。
纪倩见他呆看着自己,嫣然一笑,横他一个千娇百媚的一眼,秋波流
转,呵气如兰的轻轻道:“不要以为我纪倩是个很随便的人,长安不知有多
少男人想就近我,我却连指尖都不让他们碰上,你是不知多么幸运哩!”
徐子陵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道:“姑娘若肯赐告不惜一切要学到在下这点小
玩艺的真正原因,说不定在下不须姑娘付出任何代价,便把敝派的赌技倾囊
相授。
纪倩定神瞧他好半晌,忽然花技乱颤的娇笑起来,喘息细细媚态横生的
道:“ 咳!想不到我纪倩刚过而立即大走霉运,遇上个没有男子气的男人”
接着俏脸一沉,狠狠道:“你想探明本姑娘的事吗?你定是当我纪倩第一
天到江湖来混,你最好立即远离长安,否则休想本姑娘给你收尸。”
言罢气鼓鼓的拂袖离房,把门重重关上。
虽给她臭骂一顿,徐子陵仍从她的说话判断出她是心地善良的人,所以
不忘劝自己离开长安。
徐子陵哑然一笑,举筷向原原封不动的满桌酒莱进军,横竖肚子空空如
也,亦不该浪费。
房门又张开。
香风随来,纪倩回到对面的位子坐下,讶道:“你这人很不简单,明知
大祸临身,即悠悠闲闲的坐在这里大吃东西。”
徐子陵举起酒盅,向她遥施敬敬礼,微笑道:“ 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借
敬姑娘一盅。
纪倩看着他把酒一口喝掉,放下酒盅时,黛眉轻颦道:“楼下有张桌子
座的是四个京兆联的人,都是他们联内赫赫有名的高手,你想等到明天愁来
明天当也不行。”
徐子陵拿起个馒头,送到嘴边强嚼一口,洒然笑道:“姑娘为何要回头呢?
开罪京兆联对你并没有好处。”
纪倩叹道:“这或者是怜才吧,你是人家在赌场遇上最高明的赌徒,手
法不着半点痕迹,好啦!最后一句话,你是否想财色兼收?”
寇仲抵达上林苑,报上来意,把门的大汉认得他是当今炙手可热的红人
莫神医,客气得不得了。
其中一汉领他往尚秀芳的临时香居,还通风报讯的道:“可达志大爷刚
来求件小姐,现在尚未离开,莫爷或要稍候片刻。
寇仲暗付那裹有美女,那里就可见到可达志的踪影,不过也不得不承认
可达志有可令任何美女倾心迷醉的魅力。
到达尚秀劳的别院,汉子把责任交给尚秀芳的婢女,由她招呼寇仲。
寇仲到厢厅坐下,等了近半个时辰,仍未被美人召见,不耐烦起来,想
走时却被婢女搁着,惶恐的道:“莫先生请待片刻,让小婢再去通傅。”
见到小婢慌张惧怕的样子,寇仲只好按奈下心头闷火,再次安坐。
他倒非因觉得被冷落而使性子要走,而是时间宝贵,他还要去见青青
看这与他关系微妙的女子因何事屡次找他。
岂知再等整刻钟,尚秀芳仍未出现,寇仲再没耐性呆等下去,对婢子
道:“我待会再来吧!”
婢子骇然道:“小姐吩咐,要无论如何也把先生留下,她...”
寇仲微笑道:“是我无论如何要走,不关你的事。只要姐姐你如实报
上,小姐是不会怪你的.
言罢洒然去了.
徐子陵风卷残云的把肚子填饱,才迎上纪倩紧盯他不放的眼神,从容笑道:既然大祸临头,
那还有间情财色兼收.待我过了楼下那一关再说吧!纪倩踩足叹道:真的给你气死,现在只
有我可以帮你,仍不明白吗?徐子陵不解道:姑娘凭什么来照拂我?
纪倩挺起酥胸,傲然道:在长安,谁敢不给我纪倩三分面子,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谁都不敢动
你.
在一般的情况下徐子陵亦相信纪倩说的非是虚言.只凭她能在宫廷表演歌舞,这身份地位
便没有人敢开罪她.可是眼前乃非常时期,恐怕纪倩也压不住京兆联的人.
徐子陵道:“这样吧:我们来作个试验,一起离开,假设京兆联的人真的
因为姑娘不来对付我,就传姑娘那手玩艺。假如是相反的情况,姑娘须死
去道条心,且要袖手不理我和京兆联间的事.
纪情气鼓鼓的道:说到底你仍不肯信京兆联的人想杀你,走吧!男子汉大丈夫,不要
言而无信.
寇仲来到风雅阁,立即被请到青青的香居,见到他,青青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你终于来哩!
寇仲大讶道:夫人这麽急欲见小人,又不是痛症发作究竟是甚麽事呢?
青青先命其他人退出厅外,捧来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含笑把锦盒打开,内中有,卷帛书似的
东西,柔声道:这本来是展示在街头的皇榜重金悬赏,我派人偷摘下来,先生自己打开看吧!
寇仲叹道: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这么值钱?夫人真厉害.你是什么时候生疑的?
青青把玉手穿入他臂弯,另一只手把锦盒掩上,挽着他直入闺房,在一角长椅并排坐下,欣
然道:第一趟见到你,我感到眼神似曾相识,最奇怪是你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
语语中的。本来仍想不到会是你,幸好齐王告诉我你们潜来长安,
只是苦于无法找到你们,几件事合起来,我还不生疑吗。
后来更从齐王处晓得你们有易容之法,到大年夜廷宴那晚!你和子陵俩个站
在一起,虽比以前长的高大,又神气多了。但人家仍能一眼把你们辨认出来。
寇仲迎上他的目光,心中涌起亲切温馨的感受,但决不涉及男女私情,
就象往昔与素素相处的情景!缓缓把面具揭开除下。
青青双目一红,垂下首,轻轻道:[你们真的不怪我以怨报恩?]
寇仲心道他和徐子陵早把他忘掉,还有什麽恩恩怨怨!当然不会说出来,
微笑道:青姐只是下不了台阶吗?我们从没有怪青姐。
青轻回复生气,艳光绽放,喜孜孜的道:当我看到榜文,知道你们就是
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和徐子陵,我和喜儿都开心的睡不着觉,又不敢跟
别人说,更为你们担心。
寇仲奇道:你不时去看城内的皇榜吗?
青青扑哧娇笑道:是从不会去看。只是听齐王提起你们,人家立
即感到说得是你们,当年你们年轻小,但我和喜儿晓得你们非是池中之物,
只没想过会变成家喻户晓的大英雄而已,子陵呢?
寇仲道:他很好风曾向他提起遇上你们,顺便问一句,喜儿是否和可达
志那小子搭上?
青青神色一暗道:我们这些以卖笑为生的女子,有甚么和谁搭上的,可
达志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纵使心中不愿,仍不敢开罪他吧。
寇仲乘机问道,喜儿是否不愿认识一个崐叫查杰的后生小子?
青青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此事,寇仲笑道,查杰是我的兄弟,
这小子相当不错。青青掩口娇笑,回复青楼女子的本色,半边娇躯挨过来,
凑到他耳边道:少帅想当媒人吗?不过喜儿未必愿意呢。
寇仲一呆道,喜儿有点像当年的我,很容易对好看的男人生情,
又易于轻信人,自已怎麽说都改不了,她对查杰该是有好感!
不过这几天她只把可达志挂在口边,我劝她不听只好由她去碰钉子。
无论前途如何艰苦,他有信心逐一克服。在现今的情况下,查杰即不宜
无暇及儿妇私情,寇仲只好岔开道:青姐现在最为著名的青楼老板娘,
结交的全是权贵中人,我和小陵都非常欣慰,这几天我们会离开长安,
有机会再回来探望姐姐。
青青道:姐姐明白你们的处境,我真的以你们为荣,齐王那么自视至高的人,
提起你们时亦不得不承认你们是最难缠的对手,噢!你们准备何时离开?
寇仲感到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就如信任素素那样,坦白道:快则今晚,
则明朝,要视情况发展而定。青青失望道:那我和喜儿不是没有时间侍
候你们。
寇仲吓了一跳,忙道:我们姐弟之情,有别寻常,何来甚么侍候?,青青微
一错鄂,旋又欣悦道:青青今天才知道甚么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其他的男人,
无论口上说得多么漂亮,说到底仍是对我们的身体感到最大的兴趣,
喜儿不知道了那里去了,知道错过与你见面的机会,她会很失望的。
寇仲把面具戴好,长身而起道:此地一别,未知何时才是再见之期,
青姐好好保重。
青青猛地扯着他衣袖,站起来道:“差一点忘记告诉你,齐王离京到终
南山狩猎只是个幌子,事实上他出城后掉转头便溜回来,为的是要在
暗中谋算你们。寇仲心忖这么合理,与青青欣欣道别后离开,踏出风
雅阁,他整个人轻松起来,门志昂扬。
第十一章 双重性格
徐子陵和纪倩步下酒楼大门的台阶,来到街上,午时刚过,
这条北里最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行人熙来攘往,非常热闹。
徐子陵负手大步沿街而走,纪倩要半奔半跑的赶在他身旁,
邀功道:「你看!若非有本姑娘在旁,你恐怕永远出不了那道
大门。」
徐子陵哑然失笑,没有答她。
纪倩忽然来个两手 腰,娇喝道:「你不信吗?快停下」
徐子陵终於停步,已是身在丈外。
街上无论男女,都把目光投往艳光四射的纪倩身上,登徒子
更看得目不转睛,垂延欲滴地饱餐秀色。
徐子陵无视旁人的目光,缓缓转身道:「不信又如何」
纪倩怒嗔道:「不信我就任得你自生自灭,做鬼也要做只后
悔鬼。」
徐子陵移步来到她身前,淡淡一笑道:「无论有你或没有你
在我身旁,他们也不肯放过我,不信可试试看。」
纪倩好像首次认识他般,从新由上至下把他打量一遍,嘟长
嘴儿道:「怎麽试?」
徐子陵迎天打个哈哈,道:「姑娘请随我来」
接着领路前行,专拣横街窄巷走,来到一条行人稀疏的小横
街,突然停下,道:「他们来哩」
纪倩回头一看,笑道:「胡诌,后面没半个人影,你就算下
不了台阶,也不用说谎吧!」
徐子陵迎望睛空,油然道: 「你朝后再看一遍!」
纪倩半信半疑的回首再望,色变道:「兔嵬子!竟敢不把我
纪倩放在眼内。」
四名大汉从后赶至。
纪倩挡在徐子陵背后,嗔道:「你们晓得我是谁吗?」
另一大汉恭敬的道:「纪倩小姐艳名远播,谁人不晓。」
他表面毕恭毕敬,可是话中有刺,暗讽纪倩是个以色相驰名
的妓女。
对上怎麽一个「不 客气」的老江湖,纪倩这小江湖登时语塞
。
先头发言的大汉道:「我们当然尊敬纪小姐,更尊敬莫爷,
今趟是奉蝶夫人之命前来,请莫爷移驾见面。」
另两汉往旁散开,只看其来势,便知是能应付任何场面的老
江湖。
纪倩终找到说话,沉声道:「若只是请莫爷去见蝶夫人,须
这麽大阵仗?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们是?」
先发言的大汉从容笑道:「小人左金龙,在京兆联只是小脚
色,只因联主提拔,才有机会在联主身边办事,难得纪小姐晓
得有我这号人物」。
接着指着说话阴损的汉子道:「他叫李拔,在京兆联亦只是
跑龙套的小脚色,联内粗重的事都是由我们负责,专程来请莫
爷去见夫人,有什麽大阵仗可言,小姐谬奖啦!」
李拔阴恻恻笑道:「纪小姐名成利就,享惯清福,那晓得我
们这些四处奔波,刀头舐血的人的苦处。」
纪倩终于脸色微变,晓得这些恶霸流氓,决不卖她情面。
不知如何是好时,徐子陵油然转过身来,移到纪倩旁,微笑
道:「我们是第二趟见面哩!」
正是这两个人,曾在门后偷袭徐子陵,还把刀子架上他的颈
项。
左金龙抱拳道:「莫爷你好!夫人有急事找莫爷。」
徐子陵好整以暇的先瞧纪倩一眼,才朝左金龙道:「告诉夫
人,这两天小弟刚好没空,过这两天再说吧!」
李拔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好像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徐子陵双目精芒迸射,沉喝道:「着!」抬起右手。
包括纪倩在内,五个人都生出难以形容的感觉。只见他抬手
的动作似缓似快,令人难以捉摸。最骇人的是明明可在弹指间
完成的迅快动作,却像漫无止境的漫长,当徐子陵终把手提到
胸口的高度,忽然五指移动,做出万千变化,最后变成大拇指
单独向外,往李拔额头按去。
李拔这才惊觉徐子陵是针对他出手的。忙往后撤,人人均认
为李拔可避过这招似是缓慢笨拙的一指头 时,李拔以然中招
,断线风筝的往后抛跌,直挺挺的躺到地上。
附近的行人哗然退避。
左金龙和其余两汉不能置信的瞧着躺到街头的李拔,不知是
否给吓呆了,竟不动手反击。
纪倩把目光从李拔处移往徐子陵,目瞪口呆的瞧他。
徐子陵以微笑回报。
左金龙清醒过来,怒叱一声,掣出佩刀,喝道:「小子在使
邪术。」
另两汉亦取出兵器,联同左金龙把徐子陵和纪倩团团围着,
叱喝作势。
徐子陵摇头笑道:「明知我懂邪术,你们仍要来惹我,是否
活得不耐烦呢。」
举足朝左金龙踢去。
左金龙见他离自己足有半丈,这一脚怎能踢中自己,不过他
非常小心,先喝一声「兄弟上」,其中之一竟挥刀向 纪倩迎
头劈下,务要分徐子陵的心,使他无发施展邪术。
纪倩惊呼一声,自然的往徐子陵靠过去。
徐子陵左手轻抄纪倩蛮腰,后两汉的攻势全部落空,眼睁睁
瞧着徐子陵不知如何轻轻松松的晃到左金龙刀子劈空处,右脚
原式不变的 他小腹处。
左金龙应脚抛跌寻丈之多,爬不起来。
徐子陵顽皮心起,放开纪倩时顺手一带,纪倩娇躯旋转起来
,虽比不上穿上舞衣时旋转的发袂飘扬,但这样一个活色生香
的美人儿在街头妙态横生,仍是引人入胜。
纪倩第一个转身,看到的是徐子陵退到两汉刀锋下,只要刀
在劈下少许,徐子陵肯定小命难保。
到身不由己的第二个旋转,两汉长刀甩手,踉跄倒跌,已是
溃不成军之局。
徐子陵潇 的一个旋身转回来,探手轻触纪倩纤巧的腰肢,
仍有腾云驾雾感觉的纪倩旋势竟像起始般忽然之间地倏地消失
,美眸异采闪闪的瞧着徐子陵道:「你究竟是谁。」
徐子陵往后退开,既没有加密加快步伐,可是刹那间远抵两
丈开外,微笑道:「姑娘请速离险地。」
纪倩追之不及,踩足嗔道:「人家想向你拜师学艺啊。」
徐子陵转身疾行,声音传回来道:「骗人的技俩,就算不是
存心不良,学之有害无益,请恕在下难以应命。」
纪倩瞧着徐子陵转进另一道横巷,两名被击倒的大汉正勉强
爬起来,亦之不宜留此,踩足去了。
离开风雅阁,寇仲仍在思量青青说李元吉潜返长安,密谋对
付他们的话。
照道理,李元吉会比其他人更肯定他寇仲逃进地底沼洞去,
就算大难不死逃出生天,出口亦要在城外的地底河流出地面某
一远处,短时间休想回城,甚至受了重伤。李元吉只要使人暗
中留意城门出入的人,命守城和在哨楼的卫兵加强警觉,光天
化日下,寇仲休想重返长安而不被发觉。
所以李元吉针对的该是徐子陵。
寇仲记得昨晚才叫徐子陵四处亮相,让清楚他身份的人从而
认定邪帝舍利在他们身上,因为那时并不晓的库下有库这回事
。
想到这里,再没兴趣返回沙府。
徐子陵这一刻在什麽地方呢?
离开打斗现场和纪倩,徐子陵心中暗骂自己太过张扬,不过
刚才被他击倒的四个京兆联好手,看似严重,其实只是被他击
中窍穴,在几个时晨内会神智迷糊,难以向任何人叙述详情,
待他们清醒过来,那时「雍秦」将会消失,不留半点让人追寻
的痕迹。
他忽然生出无家可归的感觉。
在长安这些日子,他总有落脚的地方,列如扮岳山是回东来
客栈,否则便到侯希白的多情窝,又或雷九指在崇贤里的「行
宫」,至乎高占道的藏身处,每个地方都给于他「家」的感觉
。但现在却是家不成家,再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宝库则要
到入黑后才能潜进去。
偌大的长安城,仍是那莫热闹和充满新春的气氛,他感到的
只是危机四伏的另一面。与街上其他人相比,他似偌活在另一
个只有仇杀争强的人间世内。
「库下有库」这个误会,使他和 寇仲暂时尽失优势,认定邪
帝舍利不在他们手上的敌人,谁肯放虎归山,纵龙出海。
祝玉妍和赵德言仍未动手,只因弄不清楚为何寇仲能轻轻松
松地返回长安城的地面,所以仍须少时间去追查考虑。
该到什麽地方暂避风头火势?
他发觉自己惯性的来道永安渠旁,心中苦笑,放满脚步,沿
岸慢行。
永安大渠上的舟船往来,回复新春前的频密情况,远方天际
积聚大团乌云,显示另一场大雪正在酝酿中,不久后会再次君临
这座早 上白色外衣的名城。
就在此时,一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河面传来道:「小兄弟!可
否登船一叙。」
徐子陵差点魂飞魄散,别头瞧去,身穿儒服,状偌神仙中人的
魔门大邪人石之轩正安坐一 小艇上,悠闲的拨动从船尾探入水面
的单桨,双目闪动这其异的光芒。
徐子陵心中叫苦,如若动手,不用叁数招,石之轩立即可认出
岳山原来是徐子陵的另一个化身,这是徐子陵最不愿暴露的身份。
紧握一下在袖内铸上「雍秦」名号的一对护臂,徐子陵的心才
定下些儿,把心一横跳上石之轩泊往岸旁的小艇,在艇头坐下。
石之轩深深朝他凝视打量,嘴角露出一丝令人难解的笑意,木
桨划进水内,艇子缓缓移动。
蹄声轰鸣。
寇仲心中暗叹,停下步来。
可达志和十多骑突厥骑士,驰至他旁勒马停下,微笑道:「神
医请上马。」
寇仲不悦道:「老子现在没空,有什麽事留到今晚再说吧!」
心中暗懔,可达志像随时可找到他的样子,肯定是一直有他的
人在暗中监视自己,而他们更有一套在城内特别的通信方发,所以
才有现在般被截街头的情况发生。
可达志跳下马来,保持笑容地客气的道:「莫先生万勿误会,可
某只是想 解一下先生在何处发现圣舍利,假偌先生不愿向言帅解
释,我们可找个地方说话,一买一卖,讲的是公平交易,先生好应
解去我们的疑窦。」
寇仲当然晓得此刻动手对他毫无益处,还会牵联常何和沙家,拿
他没发,只好道:「横竖小弟正饿着肚子,可兄有什麽提议。」
可达志道:「福聚楼今天开张营业,可某特别在那里定下台子,
好和先生饮酒谈心,先生请!」
寇仲生出被押解重犯的感觉,无奈上马。
一段在徐子陵头皮发麻,如坐针毡下度过的沉默后,石之轩收回
俯视河水的目光,仰天叹道:「很快就有场大风雪。」
徐子陵不知该怎麽答他才对。
石之轩朝他望来,闲话家常的问道:「子陵为何不留在巴蜀?」
徐子陵早猜到他看破自己的身份,但听他亲口道来,仍忍不住心
内的震撼,深吸一口气道:「我仍为想到要在任何一处停留下来。」
石之轩点头沉重的道:「答得好!答得好!你晓得我是谁吗?」
徐子陵:「本来不晓得,现在知道啦。」
石之轩仰天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神转柔,似是喃喃自语的道:「
青璇好吗?」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石之轩目光倏地变得无比锋利,似能直看进徐子陵的肺腑内去,
平静的道:「你听过她的箫艺吗?是怎麽样的?」
冰寒的河风迎着船头吹来,徐子陵感道背脊寒飕飕的,但一颗心
却热起来,回忆起当日在独尊堡近处听石青璇凭窗奏箫的动人情景,
一时竟浑忘对坐的乃天下武林无不畏惧的混世魔王「邪王」石之轩
,轻轻道:「她的箫曲似是对命运的一种反抗。」
石之轩剧震道:「什麽?」
徐子陵大讶下朝石之轩望去。
在这一刻,石之轩再没有丝毫邪恶阴险的意味,只像一个毕生失
意的离乡游子,在偶然的机会下,听道来自早被遗忘的家乡的珍贵信
息,难以排遣心怀的愁绪。
石之轩双目涌现剪之不断即深刻又复杂的感情,微泛 光,唱道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得与君绝。」
无论徐子陵如何猜想石之轩的反应,仍猜不道他的情绪会激动道
慷概悲歌。
他的歌声疲惫苍凉,把他心内深藏的痛楚以一种近乎自恋和耽溺的
方式释放出来,像一断公告天下的忏情书,充满灰暗艰涩的味道,谁
能不为之动容。
这几句的诗文是说只有高山变为平地,江水枯竭,冬天响雷,夏
天大雪,天地合拢,才能与所爱断绝情义。
如此深情出现在一个亲手设计害死自己娇妻的大邪人身上,份外使
人感道他的矛盾和自责。
徐子陵无发把扮作岳山时心狠手辣的对手,与眼前这神伤魂断,
傲不群,又充满才情,文质彬彬的人联系起来,一时欲语无言。
他首次 会道侯希白说石之轩有双重性格的评语。
寇仲正凭窗下望,赫然见道徐子陵的雍秦正和一个中年儒士乘艇而
过,心内的震骇是非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他直觉感道此人正是石之轩,因他曾从徐子陵口中听过对石之轩衣着
外貌的形容。
幸好可达志坐的位置看不道河内的情景,兼且正在点菜,茫不知寇仲
给吓得出了浑身冷汗,魂飞魄散。
小艇在桥底停下。
为怕惹人注目,可达志的手下在门外散去,没有跟到二楼来。
楼上闹哄哄一片,坐满客人,其中一桌是李密和晁公错,只看李密没
被邀往春狩,可想见他在李阀眼中的地位。
可达志遣走夥计,向寇仲道:「对可某先前的问题,先生有什麽话要
说的呢?」
寇仲此时判断出石之轩对徐子陵暂无恶意,虽仍大惑不解,但心儿总
安定下来,脑筋转到可达志身上,晓的自己若表示出不知库下有库的事,
任自己说得天花龙凤,休想可达志肯信舍利在他手上。只恨自己若说知道
库下有库,仍是不妥,因为李阀方面的人早肯定他和徐子陵没有进入
下一层的宝库,事实亦是如此。
可达志摆明是一言不合,就揭破他的身份,免的他有机会逃离长安。
寇仲从容一笑,压低声音道:「敢问可兄,若我真的是从沼洞逃生,现
在能否和你坐这里喝酒聊天呢?咦!又下大雪哩!」
可达志往窗外望去,一球球的雪花从天上降下,来势比以往大雪更来势
凌厉。
第十二章 惨陷敌局
徐子陵见过石之轩叁种截然不同的脸目:一派邪王本色、辣手无倩的石之轩;佛光照人,
横看竖看都是得道高僧款儿的无漏寺方文;最後就是眼前这内心深藏无尽苦痛孤独的落魄文士
。
大雪像两道 子般把桥底变成一个仿似与外世隔绝的天地,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失去所有实质的感觉。
偶有其他船只闯入,瞬又离开,短暂地把内外两个天地连击在一起。
石之轩低沉的声音又在桥底的封闲空间响起,只听他道:「自从她死後,我从未试过如此
孤独。我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何我要这般做。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深刻痛苦的自责和懊丧。
徐子凌呆看着他,眼前的一切毫不直实,「邪王」石之轩竟在他面前仁悔自责,说出去包
保没有人相信。
忽然间,他明白到他的破绽是他的而且确对石青璇的生母碧秀心劲了真情,他不是舍弃
石青璇,而是怕面对百青璇。
上乘先天内功最重心法修养,他是因心中死结难解,才便不死印法出现破锭,致败於宁
道奇之手。
而邪帝舍利可能是他唯一补救的方法。
徐子陵忍不住问道:「前辈怎样看穿我的真正身份。」
石之轩剧震一下,缓缓抬头,双目悲伤的情绪尽去,代之而起是锐利如刀刃的闪闪邪芒
,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徐子陵心叫不妙,怎料到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就把另一个可伯的石之轩请神般的召回来。
可达志凝望窗外,缓缓道:「大雪总令我想起塞外的风沙,人世间令我心动的事数不出多
少件;可是我却会对着一团龙卷风下跪,为裂破沙原上空的霹雳电闪热血沸腾。在大自然的力
量下,人是那麽渺少。这番心事我尚是首次向人透露,因为阁下不但有资格作本人的敌手,
更是个值得尊敬的硬汉子。」
寇仲微笑道:「原来可兄的饮酒谈心不是说着玩的,让小弟敬你一 。」
两人欣然举 相碰,饮至滴酒不剩,相视一笑,气氛表面融洽无间,但双方均看到对方眼
内暗藏的浓烈杀机。
寇仲露出思索缅怀的神色,徐徐道:「犹记得功夫初成时,我在一个小谷之内,忽然间感
到整个世界都与前不同,我的感官像提升了层次,看到和感受到平时疏忽的事物,本来平凡
不过的花草树木,都像活过来似的,其肌理色彩。丰富动人至令人 泪。但这感觉只维持几
夭,一切又习以为常,我仍很怀念那一刻的感觉。」
可达志拍案叹道:「这正是所有人的通病,一旦习惯,便属平常,再没有任何新鲜感。女
人亦如是,富贵贯荣华,亦不外如是。」
寇仲苦笑道:「若非我晓得你是甚麽人,定会以为你想劝我退隐江湖。但问题是尽管失
去新鲜感,但得而复失,打回原形,实比从没得到更令人难以接受。试想可兄若被人废去武
功,可捱得多少天。」
可达志举起洒 ,为他斟酒,笑道:「说得好,确是不能回首。想到终有一天,能与你老
哥分判生死,可某已对生命充满渴望和期待。」
寇仲心道说不定今晚将可如你所愿,举 道:「这一 就为我们的未来饮腾。」
两人轰然对饮,意态豪雄,不但旁人侧目,惹得李密、晃公错等也朝他们瞧来。
寇仲暂得可达志的照拂,并不把任何人的注意眼光放在心上。
可达志揍近少许,低声道:「我曾到下面看过,要从那沼洞逃生似近乎神迹,苦非有此了
解,少帅以为小弟仍有耐性在这里跟你喝洒谈心吗?」
寇仲微笑道:「你倒够坦白,我也就长话短说,我敢以人格担保,今晚 来的是千真万确的
邪帝舍利,这种异贸岂是常物,想鱼目混珠只是笑话。」
可达志只目精芒剧盛,沉声道:「如何可保证阁下不会爽约?」
寇仲傲然道:「我寇仲两个字就是保证,否则我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但你们勿要食言
,如若既不肯救人,又要夺宝,甚至连我们都要干掉,我会教你们非常後悔。」
可达志双目闪过浓烈的杀意,冷笑道:「舍利既在你们手上,主动亦由你们掌握,我们还
能斡出甚麽事来呢?兄弟放心吧!」
寇仲装作漫不经意的把目光投往跃马桥下,蒙蒙大雪中,小艇艇尾从桥底下露出小截。
徐子陵丝毫不让的与石之轩对视。
一丝阴冷的笑意在石之轩嘴角扩大,平静的道:「圣舍利仍在下面,对吗?」
事实确是如此,只不过和石之轩想像中的情况有些小出入,徐子陵坦然点头。
石之轩的瞳孔俊一双瞄准徐了陵的刃锋,再不透露任何内心的情绪,另有种神秘莫测的
冷狠沉着,更似与活人身上的血肉没有任何相连,缓缓道:「看在你没有骗我份上,我就放
你一条生路,立即滚得远远的,今晚城门关上後,若你仍在城内,休怪我石之轩没警告过你
。」
徐子陵从容笑道:「不是看在青璇份上吗?」
百之轩剧震一下,伤感神色一闪即消,回复冰冷无情的神色,盯着他道:「不要让我对你
仅馀的一点好感也失去,对我来说,杀人是这世上少有的赏心乐事。」
连徐子凌亦在怀疑早前那个石之轩和现在眼前此君是杏同一个人。
摇头唤道:「我根本不需前辈的任何好感,更不愿因别人的怜悯而得以苟且偷生。前辈
若要杀我徐子陵,请随便动手。」
石之轩哈哈一笑,连说叁声「好」後,才微笑道:「杀人也是一种艺术,就这麽把你杀掉
,实在是一种浪费,子陵後会有期。」
前一刻他还在船内安然端坐,下一刻他已消失在桥外的风雪中,弹起、後退、闪移连串
复杂的动作,在刹眼间完成,看得徐子陵整条脊骨凉浸浸的。
幻魔身法,确是神乎其技。
徐子陵头皮发麻的呆坐半晌,忽然心生警兆,寇仲钻进桥底,坐到刚才石之轩的位置,
笑嘻嘻道:「和你的未来岳父说了甚麽衬热话儿。」
顺手执浆,划进水内。
小艇离开桥底,进入漫天雨雪中。
寇仲把挺子靠岸。
大雪有如黑夜为他扪提供最佳的掩护,现在他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地下贸库,再非
没有可能的事。
寇仲适:「石之轩本来是要杀你的,却忽然因你而勾起心事,最後把你放过。他明知你的
性格,所以最後那番话是故意惹你激怒他,他便可没顾忌的把你杀死。从道点推看,石青璇
在他的邪心哀仍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徐子陵晒道:「不要摆出一副旁观者清的样子。你今晚真的要依原定计划行筝吗?我怕云
帅不是那麽可靠。」
寇仲不理会他的问题,进一步分析道:「他没有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若真的关心女儿。
好应该请你这未来快婿脱下面具给他过目。而他没作这要求,正因他存心杀你,故不愿有其
他因素介入。」
徐子陵没好气道:「最後一趟警告你,我和石青璇没半点瓜葛。」
寇仲举手投降道:「我只是想逗你开心,云帅要作反便隋他。今晚是愈乱愈好,让得到
舍利都没有好绪果。宁道奇是唯一例外,因为只有他才不惧石之轩,这麽邪门的东西,诮恕
小弟无福消受。」
徐子陵讶道:「你好橡忘记还有个祝玉妍。」
寇仲抓头道:「我总觉得石之轩比祝玉妍更厉害。好啦!我要回沙家打个转,稍後在地下
碰头如何?」
徐子凌道:「我怕 会害你。」
寇仲苦笑道:「说得对,现在形势清楚明白,一旦 妖女认定舍刹不在我手上,定会不再
留情把我杀死。问头是她会像赵德言般难下判断。所以我是故意回沙府让她可以找到我,设
法令她相信舍利真的在我手上,那今晚我们才有机胁混水摸鱼,溜之大吉。」
徐子陵道:「最怕是她们来个借刀杀人,利用李元古来对付你。」
寇忡终於改变想法,点头道:「你这小子肯定是第一流的说客,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
徐子陵道:「回去前我们耍和云帅弄妥今晚行事的细节。我们绝不宜被人看到走在一块
儿,小弟先行一步,你追在我身後来吧!」
徐子陵借大雪的掩护,穿街过巷,忽行忽停,施尽浑身解数不让人跟在身後。
石之轩能在永安渠把他截个正着,今他大为震 ,如若对方因自己而找到云帅,那他将
会为此终生遗憾,石之轩绝不会对云帅客气的。
来到云帅秘宅的後院墙,徐子陵把感官的宪敏度催谷提升至以他目前功力所能臻至约极
限,不要说宅内的情况,附近几所 邻舍的虚实,亦避不过他的耳目。
一切如常。
他感到云帅单独一人在宅内候他。
徐子陵逾墙入院,直趋厅堂。
一人昂然临窗卓立,徐子陵虽脚落无声,却瞒不过他,在徐子陵踏入厅堂的一刻,旋风
般转过身来,长笑道:「纵使在下与子陵兄向为死敌,子陵兄仍是在下佩服的人之一。」
此君年纪在二十七、八许间,高挺轩昂,身材完美至无可挑剔,浑身上下每寸肌肉都充
满力量,美俊中带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唯一的缺点是鼻梁过份高耸和弯钩,令他本已锋利的
眼神更深邃鸡测,更使人感到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只有自己不顾他人的自私自利本质。
他左手拿着连鞘的长剑,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徐子陵表面从容冷静,心中却翻起连天巨浪,叫苦不迭,点头道:「虚彦兄你好」忽然间
他醒悟到问题出在雷帅身上而非他徐子陵身上。
云帅虽轻功蔼世,终瞒不过石之轩的耳目,被石之轩查到落脚之所。
阴沉的石之轩没有立即发难,明知他和寇仲与云帅有联系,於是放长线钓大鱼,今早徐
子陵往见云帅,遂被石之轩缀上。
可以想像石之轩是远远吊耆徐子陵,希望从他身上,并查到寇仲所在,幸好徐子陵和寇
仲分头活动,令石之轩误以为寇仲一是葬身沼洞,又或尚未重返城内,才有河上见面之举。
石之轩显然猜到他会再见云帅,遂施借刀杀人之计,通知杨虚彦藉李元吉的力量把他干
掉。
云帅肯定凶多吉少。
眼前此局摆明是针对他而设,他就算过杨虚彦这一关,也过不了外面的重重包围。
唯一的生机就是尾随而来的寇仲,希望他知机先一步发现李元吉方面的伏兵,否则他们
将难逃大难。
杨虚彦的影子剑尚未出鞘,氟势已把他锁紧,令他除动手外,再无别法。
「徐子陵缓缕解下面具,收在怀内。杨虚彦从鞘内拔出佩剑,欣然笑道;」子凌兄进步之
速,教人惊畏,遥想当年在荣阳沈落雁的香居,在下影子剑出。
子陵兄只有逃命的份儿。
今天子陵兄能否保命逃生,就要看子陵兄再有甚麽精进。
「徐子陵两手缩入袖内,紧握左右精钢护臂,不由想起老爹杜伏威的」袖里乾坤「,淡
淡道:「虚彦兄的风度令小弟非常心折,竟对失去半截印卷的事不置一词。」
杨虚彦闻言双目立即杀机大盛,往左斜跨出一步, 然笑道:「只耍能把子陵兄擒下,那
怕子陵兄不乖乖如实招出,子陵兄的想法为何焦地稚嫩。」
徐子陵往右踏步,哑然失笑道:「就算虚彦兄能把小弟生擒,恐仍要好梦鸡圆,处彦兄
想知道原目吗?」
两人一边迈步在厅堂的有限空闲盘旋,互寻对方的破绽空隙,一遇唇枪舌剑,力图在对
方的心志破开缺口,争取主动进击的良机。
厅堂杀气漫空,劲氮交击,暂时谁都占不到上风。
杨虚彦成为天下闻名的影于剌客之际,徐子陵们只是藉藉无名之辈,现在却能与对方平
起平坐,一决生死,想想已足可自豪。
杨虚彦闻言冷哼道:「纵使毁掉又如何,石师不但答应把不死印法传我,还决定亲自下手
收抬那叛徒。所以在下听到子陵兄的话,觉得非常可笑。」
这番话不知是真是假,但徐子陵听入耳内,忍不住心中一震,知道要糟时,杨虚彦剑光
大盛。
漫空都是重重剑影,以徐子陵的眼力,亦看不出那一剑是虚,那一剑是实。
在凌厉万变的影子剑後,榻虚彦像空气般消失。
寇仲伏在远方一座高搂的瓦顶,任由雪花无休止的盖往他身上,心内的震骇难以形容。
他本意是要看看石之轩会否跟在徐子陵身後,放意延迟进入雪帅院宅,岂知不到一刻钟
,四方八面同时现出敌综,人数达百人之众,埋伏在附近宅院的瓦顶街巷,将云帅的秘巢重
重围困。
他认得的除李元吉、梅 、字文实外,尚有晃公错、李密、王伯当、「陇西派」的派主
金大桩。
不计李元吉的麾下好手,以这股实力,若正面交锋,纵使寇仲出手,亦只是白赔多一条
命的份儿。
可见李元吉今次是志在必得,不容徐子陵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长林军的人却不见半个。
他伏身处恰好在李密、王伯当等十多人的後方,想闯入屋内与徐子陵会合已是非常困虽
,更遑论为徐子陵打开一道缺口。
但他并没有因敌我悬殊而惊慌失措,他的心静如井中之月,缓缓脱掉外袍,除下面具,
把宝刀缓缓抽出。
雪下得更大更密。
天色逐渐暗沉下去。
寇仲无暇去想生死末卜的雪帅,只希望在屋内把徐子陵缠着的不是石之轩,否则明年今
日,就是他两兄弟的忌辰。
第十三章借水遁身
杨虚彦当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徐子陵双目被他独有
的手法催发剑光剑气所眩,配以他的幻魔身法,无法
掌握到他的位置和行迹。
自杨虚彦出道以来,饮恨在他这种别树一帜的凌厉
剑法下的俊杰豪雄,多不胜数。
徐子陵无法抢得主动,一时处于捱打之局,只能纯
凭感觉的两袖挥出。
“叮叮”!
袖内护臂先后击中影子剑。
这一着大出杨虚彦料外,哪想到一向以空手对敌的
徐子陵袖内暗藏护臂,无论在运力和招数上皆因错估
敌情而失败。
剑影散去,杨虚彦锐气大减。
徐子陵一声长笑,两手从袖内探出,变化万千的朝
后撤的杨虚彦攻去。
杨虚彦不慌不忙,冷哼一声,瞬息间连劈两剑,任徐子陵
饿招式如何玄奥莫测,仍被他破去。
第三剑更是凌厉无匹,硬吧徐子陵迫开。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强横,两手又缩回袖内。杨虚彦
今次学乖了,闪电窜前,影子剑幻出千百剑芒,细碎
锋利的剑气立即把徐子陵笼罩紧锁。
徐子陵左袖拂散他的剑气,另一袖拂上剑锋,当杨虚彦
以为他会以袖内护臂再硬拼一招时,徐子陵使出卸劲法,
利用袖子的柔软带得杨虚彦差点失去势子,往他右侧
斜冲过去。
杨虚彦骇然抽剑后撤,徐子陵一个翻腾,头上脚下的飞临
杨虚彦的上方,双掌全力下击。
这数着交手都是以快打快,变招之速,令人难以捉摸。
杨虚彦一阵冷笑,长剑化作一道电芒,冲天而上,竟然
毫不理会压下来的双掌,若大家原式不变,他肯定要伤
在徐子陵掌下,但他的影子剑将会由两掌间贯入,洞穿
徐子陵的面门。
徐子陵亦要心中佩服,这可说是对方扭转局势的唯一方法。
哈哈一笑,两掌合拢,重重拍打在剑锋处。
气劲交击,狂飙往四处激溅散射,立时台折椅翻,厅内
家具首先遭殃。
杨虚彦往旁错开,心叫不妙之际,徐子陵借反震之力,
整个人像风车般凌空急旋,刹那间旋往窗外,落在院内。
杨虚彦全力展开幻魔身法,瞬眼间穿窗而出,长剑直击
徐子陵。
他本以为徐子陵千辛万苦从他剑势的锁缠下脱身,
必会立即逃之夭夭。哪知徐子陵竟沉腰坐马,一拳轰上
他的剑尖。
拳剑交触,两人有若触电,同时口喷鲜血,徐子陵被震得
“砰”一声撞上院墙,杨虚彦则给他硬轰得飞回屋内。
徐子陵贴着墙壁往上弹射,长笑道:“今天恕小弟不再
奉陪。”
杨虚彦落入屋内微一踉跄,徐子陵早升至墙头,脚尖用力,
斜冲而起。
李元吉的大喝声响彻雪花漫空的黄昏,高呼道:“格杀勿论”。
箭矢声响,近百枝劲箭从附近瓦面和街巷射至,织成
一片无所不包的箭网,向徐子陵射去。
就在这命悬一发的时刻,一团雪球不知从哪里掷出,直送至
徐子陵脚下。
徐子陵早晓得寇仲会在暗中接应,轻踏雪球,感觉到雪球内暗含的
强猛真功,再一阵长笑,借劲倏忽改向加速,在箭网布成前,横过
十多丈的遥阔空间,往临近的房顶窜去。
李密,王伯当和十多名高手同时在徐子陵扑去的房上现身,
李密喝道:“看你今次能逃到哪里去。”
另一团雪球又再雪中送炭的来到徐子陵前方脚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外,
徐子陵不但没有改变方向,还在踏雪借劲后,加速往两丈许外的李密
扑去,一副送上门受死的样子。
李密心中一动,大鸟般腾身而起,向徐子陵迎去,两掌
卷起狂猛的劲气,务要在空中把徐子陵迫落地面,让正
从四处聚拢过来的己方人马,把他困在重围内。策略上
确是无懈可击,不愧是曾纵横天下的一方霸主。
李元吉是第一个赶到徐子陵下方的人,只要徐子陵
被截下来,他敢写包票可把徐子陵杀死。
他虽明知一旁有徐子陵的同党在暗中帮助徐子陵,
但由于形势混乱,一时间连对方的位置都摸不着,
只好先把徐子陵困死,到时哪怕极可能是寇仲的徐子陵同党
不现身受死。
晁公错此时赶到雪球掷出的地方,却连寇仲的影子都见
不着,他是老江湖,立即腾身而起,到高处环目四顾,
搜寻敌踪。
杨虚彦追了出来,往徐子陵所在赶去。
徐子陵离开云帅的宅院后,就像磁石吸铁般,牵动整个
包围网。
全场只有寇仲一个人明白徐子陵的逃生策略,趁此
黄昏大雪,天色昏暗的时刻,他就那么的杂在敌人队伍中
,赶往最佳接应徐子陵的地点,令晁公错的高空搜索
徒劳无功。
到离李密尚有丈许距离,劲风压体的一刻,徐子陵凌空
换气,旋出云帅启蒙的回飞之术,倏改方向,往外斜飞。
正在要窜房越屋赶来的梅洵和宇文宝,从侧赶至,见徐子陵
似要改向他们处掠去,如获至宝,同时腾身而起,全力截击。
李密扑过了头,眼睁睁瞧着徐子陵斜移开去,一指点出,
指风袭向徐子陵肩背,变招之快,且在凌空的当儿,显示出
他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岂知徐子陵又回飞过来,不但避过李密的指风,还教梅洵和宇文宝
齐齐扑空。
徐子陵拐个弯,仍向没有李密,只剩下王伯当做把关大将的十多名
敌人扑去。
陇西派派主金大椿和两名徒弟“柳叶刀”刁昂、“齐眉棍”谷驹恰好
赶至,加入王伯当的阵营,看得下方的李元吉心中大定,断定无论徐
子陵如何了得,仍闯不过这一关,大喝一声,冲天而起,裂马枪朝徐
子陵后背攻去。
寇仲就在这要命时刻,出现在王伯当等人后方,人随刀走,井中月化作
无可挡御的长虹,往敌阵后方冲去。
徐子陵心叫寇仲你来得好,双拳轰出,分取对方最强的王伯当和金大椿。
即使保守屋顶是最强的晁公错,杨虚彦,李元吉,梅洵或李密,
在徐子陵和寇仲的前后夹击下,亦要溃散避开,更何况是王伯当和金大椿
这些较次的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默契之佳,天下不做第三人想,见徐子陵把攻击集中在
王伯当和金大椿两人身上,他立即推波助澜,收窄井中月的攻击范围,
所有变化,均针对两人而发。
王伯当和金大椿那肯冒这个险,分别往左右避开。
其他人见己方最强的两个人分头逃避,又见不论是凌空飞来的徐子陵,
又或从后方突袭的寇仲都是势不可挡,一副与敌偕亡的狠劲。人人
虚晃一招后,朝两旁溃散。
牢不可破的包围网,终露出缺口。
徐子陵踏足瓦面,与寇仲错身而过,两掌拍出,分别击中
再由左右攻来的王伯当的双尖矛和金大椿的长剑,硬把
两人已失的锐气的反攻瓦解。
寇仲则直赴瓦缘,井中月疾挥,狠狠砍中李元吉刺来的裂马枪头,
还大笑道:“齐王请回吧!”
李元吉被泊得连人带枪往下堕跌,偏是无可奈何。
晁公错凌空而来。飞临两人上方。
徐子陵和寇仲同时出击,双拳一刀,就算是来的是宁道奇
亦难以讨好,何况是晁公错,与徐子陵的双拳硬拼一掌后,
便借力飞开,否则寇仲的井中月大有可能把他的头斩下来。
两人肩头猛撞,借力腾飞,飞过众人头顶,竟朝相反的方向逸去。
这一着又是大出众人料外,一时间都不知追赶谁才对。
李元吉大喝道:“追!”
带头往寇仲追去。
杨虚彦这才赶至,展开幻魔身法,倏忽间赶到徐子陵背后两丈许处。
形势乱成一片。
徐子陵自知若论轻功,实逊以轻功身法名震当代的杨虚彦一筹,
不过他却是有恃无恐,只要不给人截着,便大有逃生机会。
两人分头逃走,后面各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强敌穷追不舍。
双方都是逢屋过屋,好象在比试轻功身法。
片刻后徐子陵和寇仲分别绕了大半个圈,竟又走在一块,
前方就是跃马桥。
追的两人最近的就是杨虚彦,接着是晁公错、李元吉,
李密和梅洵。
此时天已尽黑,不过杨虚彦等追兵都有把握可在短时间
内赶上两人,不容他们脱身溜掉。
敌人愈追愈近,两人同声发喊,从瓦顶跃往地上,肩头
再碰,速度陡增,拔身而起,往永安渠水投去。
“咕咚”两声,齐齐没入黑沉沉的河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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