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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仅以身免
翟让的大龙头府多处起火,且不住蔓延,火光烛天,映得天上的乌云像一块块紧压人心
的大石。
火势虽愈趋猛烈,却无人救火,府内则喊杀震天,伏尸处处。
李密方面的人都穿上黑色夜行衣,易于辨认。
寇仲提刀开路,徐子陵背着素素紧随在后,刚跃上一处瓦面,便有四名黑衣大汉疯虎般
扑至,他们见寇徐两人非是身穿黑衣,立即运剑劈来。
寇仲首当其冲,际此生死关头,自然而然内真贯盈,寒的劲里隐含一道暖意,一振手上
长刀,发出有若风啸的破空声,往敌人划去。
那人怎想得到他的刀势如此凌厉,最要命是对方刀锋带着一股森寒无比的刀,教人迎上
时立感心生寒意,脉难畅。
当此人至少分了一半功力去对抗寇仲的刀时,寇仲的长刀已劈在那人由进击改为封架的
剑上。
“当!”
一声清响过后,那人惨叫一声,竟连人带剑被寇仲劈得翻跌下瓦面去。
寇仲亦给他反震之力弄得手腕发麻,但猛一提,麻痛立消。
这时他的眼、耳、鼻等感官,均变得无比通灵,甚至连皮肤都可清楚感到因对方行动而
生出的流变·此时虽因经验尚浅,不能有如“目睹”,但终有一天即管蒙着双眼,也大可推
知对方的进攻招式。
去了带头攻至的敌人后,另叁人显是大吃一,身形滞了一滞,立露出一个可供进袭的空
隙。
寇仲想也不想,倏地由瓦面的斜脊往上冲去,嵌入敌方成品字形中间的空位,长刀挥洒
出一圈刀芒,先后扫在叁人的长剑处。
今趟随李密来进袭大龙头府的人,俱是李密麾下精选之土,人人身手高强悍猛,但偏是
遇上个比他们更勇不可挡的寇仲,兼之挫了锐,最先被他劈中长剑的两人,闷哼声中,硬被
他迫退开去。
寇仲去了两把长剑的威协,杀得性起,暴喝一声,大刀加劲增速,全力劈在最主方那人
剑上。
那人挥剑挡格,只觉对方刀劲如山,浑身如入冰窖,惨叫一声,给寇仲劈得滚下地面
去。
寇仲正暗忖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厉害时,徐子陵由他身旁掠过,单朝朝另一名黑衣大汉
掷去。
那人方被寇仲迫退时已震得血翻腾,又给他冰寒的刀侵入穴脉,正难受得要死,忽见热
泪随朝闪电涌来,待要举剑封挡时,胸口如被雷击,连呼叫都来不及,仰后飞跌,当场毙
命。
另一人吓得忙翻往另一边瓦背,同时嘴唇发出呼啸,召人来援。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不敢再留在高处,跃下地面,依记忆朝左侧隔了叁座房舍的东园杀
去。
只要横过东园,翻过高墙,就可逃出大龙头府。
李密的手下有组织,叁五成群的往来巡觅搜索,见到不是穿黑衣者便毫不留情的杀死。
反之翟让方面的家将却为一盘散沙,且人人拚命突围,无心恋战,强弱之势,显而易
见。
寇徐两人才走了十多步,一组约十多个的敌人,由其中一座房子破门越窗冲出,狂攻而
至。
寇徐吓了一跳,加速前冲,眨眼将双方距拉远。
寇仲怕对方以暗器伤了素素,改为殿后,叁人箭矢般朝东园窜去。
前方又有一群黑衣大汉正围着十多名翟府家将激斗,徐子陵本想跃上屋顶,却见刚有个
溅血的人由屋上倒跌下来·猛一咬牙,加速前冲,运朝朝背着他的两名大汉扫去。
两汉骤感劲迫,舍下敌人,回剑挡格。
徐子陵狂喝一声,短戟先扫在右方那人剑上,震得那人往横跌去,跟着倏改招数,短戟
一吞一吐,待另一人挡了个空,才觑隙而入,戟锋刺进那人胸膛。
在那人死于非命时,徐子陵已背着素素闯入战圈核心处。
寇仲如影附形的紧蹑其后,大刀翻飞,挡过刺来的一把长枪,又砍翻了另一边的一个敌
人。
正在苦苦支撑的翟府家将压力骤减,纷纷四散奔逃,形势混乱之。
寇仲回头一瞥,见那刚被他们撇下的十多名敌人快追至背后,骇然叫道:“快走!”。
徐子陵亦知事态危急,只要给人截停,就是命丧当场之局·兼之素素的身正在他背上抖
颤,不由豪狂起,脚尖劲撑,短戟化作百十道芒光,使迎面的四名敌人纷纷退避,终破开包
围,到了东园内去。
但在这翟府外围之处,形势更是险恶。
李密显是于此布下重兵,防止翟府的人逃生。
只见人影处处,你追我逐,杀得星月无光。
叁人左冲右突,数次冲近东墙,都给人迫了回来,不片晌寇徐负了多处轻伤,连素素的
粉背亦给划破了皮肉。
幸好翟府家将逃命者众,数十人亦正往此硬闯,牵制着敌人,否则他们可能命已不保。
而对方亦至少已给他们砍翻了十多人。
两人再放倒五名敌人后,只见在熊熊火把照耀中,敌人完全控制了局面,把翟让方面余
下的叁十多人截住围攻杀,再不若前此的你追我逐,乱成一片。
他们此时退入了火光不及的一处矮林里,似乎敌人暂时将他们遗忘了。
往西望去,翟府大部分的房字都陷进火海中,喊杀声仍阵阵传来。
素素哭道:“老爷定是死了。”
寇仲徐子陵对望一眼,均感虚力怯,再无先前之勇。
寇仲问道:“有没有可躲起来的地方?”
素素刚被一声惨叫吓得抖索娇呼,闻言呆了片刻,指着座落东园之北的一座水池中的假
石山道:“快到那里去!”
徐子陵想也不想,背着她朝十多丈外的大水池掠去。
寇仲追在素素旁边,问道:“水池内有地方躲藏吗?”
素素急答道:“假石山里有个养鱼的水池,千涸后成了个小方井,非常隐蔽。”
两人大喜,更是小心翼翼,耳听八方,避过了两起敌人,觑准没人注意,趁着敌人的注
意力都集中在阻截翟府家将外逃之天大良,掠过池面,落在方圆达两丈的假石山上。
依着素素指示,叁人挤在只五尺深,约四尺见方的小井里,除非有人挤进石山缝隙,来
到井边,否则休想发觉叁人。
他们互相听着对方心儿“霍霍”狂跳,好一会才像外面的喊杀声般,逐渐平定下来。
寇仲低声道:“翟让完了?”
徐子陵待要答话,忽觉襟头凉浸浸的,原来素素正在默默垂泪。
暗黑里,他虽看不到素素的表情,但却知她这哽咽最是苦,心中一酸道:“不要哭了!
你老爷当年领兵起义,该早预想到或者会有今天·现在的情况,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
你。”
寇仲紧贴在素素背后,亦把嘴凑到她耳边劝道:“以后就由我们来照顾姐姐好了!”
外面倏地静寂下来,连火焰啪之声都消失了,只有微细的衣袂破空的风声,不时响起,
显然李密方面的人正进行彻底的搜索,找寻漏的人。
叁人知这是生死关头,都吓得连大都不敢透出半口·兼且不时有人高提火把往石山方面
照过来,但当然想不到石山之内竟有个干井在那里。
过了也不知多久,忽然一阵柔和好听的声音在水池旁响起道:“仍找不到那两个小子
吗?”
寇仲和徐子陵认出是李密的声音,立时心中叫娘不止。
幸好对方开他们足有四,五丈,叁人又隐于石山中的方井之下,否则绝瞒不过这名震天
下的高手。
祖君彦的声音响起道:“他们最后被人见到就在这园里,徐小子还背着那标致的小婢素
素,后来一阵混乱,他们便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一阵响亮的男子声音道:“照理他们该仍躲在府内,可是现在所有房子全烧通了顶,地
道又给我们先一步堵塞了,他们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沈落雁的声音娇哼道:“就算能逃出府外,亦休想城。”
井里的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骂时,李密淡淡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小子逃
了,若不能为我们所用,就一刀杀却,以免节外生枝,明白了吗?”
祖君彦等齐声应是。
足音远去。
叁人松一口时,沈落雁的声音叹道:“世勋,我的心有点烦乱。”
叁人这才知道刚才语声响亮的人是李密的另一大将徐世勋,也是沈落雁的情郎。
徐世勋奇道:“落雁你一向智计过人,胸有成竹,为何忽然这么语调萧索,好像了无生
趣的样子。”
沈落雁又幽幽叹了一口,轻柔地道:“这两个小子的功力每天都在进步着,一次比一次
厉害,连白老六、谢黑这好手都是几个照面就给他们送上了西天,且是一击致命,被他们劲
震裂心脉而亡·若今趟我们不能把他们留下,日必成祸患。”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豪狂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敌人心中,是这么够斤两。
徐世勋冷哼道:“若非我们注意力全集中在翟死鬼身上,怎能让他们有会逞强·找寻他
们的事交由我办吧!就算他们逃到天脚底,我也可以把他们的尸骸提来让你过目。”
外面静了下来。
叁人再耐不住劳累,相拥下睡了过去,终完成了睡在一块儿的壮举。
叁人先后被降下的细雪冷醒过来,寇仲和徐子陵身具《长生诀》的道家神功,当然抵得
寒冷,素素身穿皮裘,兼之习过少许武功,又戴着斗篷,本可耐寒,要命的是紧贴背后的寇
仲透衣传来一股奇寒之,使她感难受;而徐子陵则温热无比,她的身就像分别处在严冬和酷
暑里,半冷半热,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
徐子陵首先发觉这情况,知寇仲睡着时自发的运功行,低叫道:“仲少还不收敛内?”
寇仲依言而行,素素才好受一点。
此时大雪已差点把叁人上方的空间填满,寇徐两人当然没有问题,自然而然内真往还,
口鼻呼吸断绝,进入胎息状态·但素素无此本领,立时昏昏欲睡,呻吟道:“我很闷哩!”
徐子陵正要推雪而出,让素素呼吸点新鲜空·密集的足音由远而近,有人道:“放掉池
水,听说他们精通水中闭之术,说不定躲在池底里·哼!这水池给我细心再搜一次。”
叁人认得是徐世勋的声音,那还敢动。
两人听到素素的呼吸愈转急促,心中大急,这么下去,只是她呼吸之声,已足可动敌
人,何况她却仍可能会活生生闷死呢。
风声响起,显是有人横过池面,朝假石山掠过来。
徐子陵正面对素素,虽被雪蒙了眼睛,看不到素素的表情,但只从她胸口的起伏,便知
她濒临绝的险境,却仍为了他两人拚死苦忍·人急智生下,嘴巴凑上她香唇,把真度过去。
素素娇躯轻抖一下,接着平静下来,香唇由冰冷转为灼热,默默接受着令她浑身舒松的
真。
叁人感到上方有人来回走动,只好求神拜佛令对方不要踏足在他们铺满了雪的头顶上,
否则必会发觉有。
“哗啦!”水响。
有人打开了水闸,池水正不断逸走。
沈落雁的声音在外面道:“我看他们早逃走了·这水池现在一眼望尽,那藏得了人。”
徐世勋显然亦有同感,冷然道:“他们该仍在城里,我们立即发动人手,逐家逐户去
找,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到沈落雁等走后许久,寇仲的大头首先破雪而出,喜道:“全走了哩!”
徐子陵这才开素素的香唇,扶着她站起来。
原来早天亮了,大雪纷飞下,翟府变成了火劫后的败瓦颓垣。
素素曲膝整晚,两腿酸麻,若非徐子陵抓着她臂膀,哪站得徐子陵见素素俏脸微红,有
点不敢瞧他的羞人样子,原本一片纯的心,不由想起刚才的两唇相接,心中立时升起一样感
觉。
寇仲那会放过他,凑到素素耳旁道:“姐姐给小陵亲了嘴,就由他娶你好吗?”
素素嗔道:“不准你乱说,小陵是为救我嘛!怎可以这样说。”
寇仲拍额自责道:“骂得好!我差点忘了嫂溺也要援之以手,所以小陵在这情况下也可
以援姐姐以……嘿!没有什么。”
素素别过头来,在寇仲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柔声道:“这佯公平对待,再不要笑
小陵了。”
寇仲呆若木鸡时,徐子陵道:“不要胡闹了,现在逃命要紧,怎办才好?”
叁人这时下半身仍藏在堆满积雪的方井里,只上半身冒出井外·寇仲一边为素素拂掉沾
满她秀发香肩的雪粉,边沉吟道:“现在我们所有希望都在黛青楼那唤佩佩的身上,不过若
这么样去那里找人,说不定会暴露行藏·况且现在荣阳城寸步难行,最好能找个地方,躲他
娘的几天,待风声过后,沈婆娘他们以为我们走远了,才去找那佩佩求她设法,如此就万无
一失。”
徐子陵苦笑道:“现在谁敢收留我们?”
素素颤声道:“他们说过要逐家逐户的搜索,我们不若仍是留在这里算吧,””寇仲笑
嘻嘻道:“这天时,留在此处不被冷死也会饿死,哈!
姐姐知否沈落雁的贼窝在哪里?”。
素素吃了一道:“你不是要躲到她家吧?”
寇仲笑道:“有什么地方能比那处更安全?这婆娘现在奉了李密之命找我们,该没空回
家睡觉,我们就乘虚而入,到她家将就几天·到她回家时,便代表了停止搜索,我们便可去
找佩佩了。”
徐子陵大为意动,点头道:“照理沈婆娘该不会连自己的贼窝部不放过,此计是可
行。”
素素仍不放心,惶然道:“但她家还有其他人嘛!”
寇仲得意道:“不外一些婢仆下人,难道她能在那里屯驻重兵,把闺房辟作战场吗?
哈!徐世勋来了则自当别论。”
素素终被说服,说出了沈落雁府第的位置。
叁人待至天黑,今趟换了由寇仲背起素素,展开鸟渡术,飞檐走壁的朝沈落雁居所潜去
第二章 大隐于市
若非素素曾陪翟娇去找过沈落雁,就算手上拿有她地址,恐怕仍要费一番工夫才能找到
这心狠手辣美人儿的香居。
沈落雁的居所座落城东的民居之中,房舍鳞次节比,包括她的香居在内,数千间院落,
一色青砖青瓦,由小巷相连,形成深巷高墙,巷窄小而曲折,数百道街巷曲里拐弯,纵横交
错,都以大青石板铺地,形式大同小。
叁人冒雪来到这里时,就像走进一座迷宫里,难以认路·尤其在这入黑时分,只凭房舍
透出的昏暗灯光,更是如进鬼域。
但他们却有非常安全的感觉。
在这地方,要打要溜,都方便得很。
寇仲掠入其中一条巷里,笑道:“沈婆娘定有很多仇家,才会住到这走得人头晕眼花的
地方来。”
徐子陵轻松起来,边走边舒展筋骨道:“初时听沈婆娘的奸夫徐世勋说什么逐户搜索,
还真给他唬了一跳,原来只是吹大,他这边来我们就那边走,怎奈何得了我们这类武林高
手。”
素素犹有余悸道:“你们不要得意忘形好吗?荥阳城的人都非常拥护瓦岗军,只要给人
看到我们,定会向他们报告的……噢!”
尚未说完,已给寇仲搂着蛮腰,飞上了左旁的屋瓦顶。
徐子陵同时跃了上来,叁人伏下后,俯望前方巷口深处,大雪纷飞中,人踪杳然。
素素讶道:“哪有什么人呢?”
寇仲低声道:“我的感觉绝错不了·真奇怪,为何我会看不到人影,听不到声音,偏是
感到有危险在接近呢?”
徐子陵点头道:“我也心生警兆,看!”
只见一队十多人的青衣武士,正从巷的那边而来,沿途逐屋敲门,不用说显在询问他们
的行踪。
叁人看得头皮发麻,这徐世勋是说得出办得到。
当全城居民都知道有他们这么叁个逃犯时,会令他们寸步难行。
寇仲和徐子陵都是生面人,长相又特别易认,要瞒人实是难比登天。
搜索的队伍远去后,叁人暗叫侥幸·若非正下大雪,徐世勋只要派人守在各处制高点,
再派人逐家逐户搜索,他们定然插翼难飞。
不过现在冷得要命,视线又难及远,徐世勋手下的人自是敷衍了事。
寇仲恨得牙痒痒道:“一向以来,我们都只有捱打,没能还手,大损我们扬州双龙的威
风·横竖有黛青楼佩佩这条后路,不若我们大肆反击,闹他娘的一个天翻地覆,好泄了心头
的恶。”
素素已是弓之鸟,骇然道:“这怎么成?你们怎够他们斗?”
徐子陵却是大为意动,低声道:“要成名自然要立威,不过我们最好先躲得稳稳妥妥,
再商量大计。”
寇仲兴奋道:“姐姐来吧!”
素素伏到寇仲背上时,他已大鸟般腾空而起。
她忽然感到再不清楚认识这两位好弟弟。
若换了别的人,不是吓得龟缩不出,就是千方百计逃之夭夭。
那有像他两人般明知敌人势力比他们大上千百倍,仍有勇作以卵击石式的“反攻”呢?
沈落雁的香居若从门外看去,实其他民居无,只是门饰比较讲究,不像邻居门墙的剥落残
旧。
但内中却是另一回事,不但宽敞雅,园林院落浑成一,布局清幽,建筑还别出心裁,颇
具特色。
这座名为落雁庄的庄院以主宅厅堂为主,水石为衬,道回廊假山贯穿分隔,高低曲折,
虚实相生。
水池之北是座歇山顶式的小楼,五楹两层,翘用飞檐,像蝴蝶振翅欲飞,非常别致,沈
落雁的香闺就在那里。
小楼后是蜿蜒的人造溪流,由两道小桥接通后院的婢仆居室和仓房。
落雁庄占地不广,但是丘壑宛然,精妙古朴,具诗意。
寇仲和徐子陵由侧墙跃入院里,一时都看呆了眼·想不到沈落雁这么懂生活情趣,颇有
“大隐于巷”的感叹。
不片晌寇仲已弄清楚庄内只有四名小婢,一对夫妻仆人,都是不懂武功的。
叁人遂躲到其中一所看来久无人居的客房里,最妙是被铺一应俱全。
叁人那还客,偷来茶水喝了个够后,立即倒头大睡。
到寇仲和盗子陵乍闻响醒来时,天已大明。
寇仲挪开素素搭在他胸口的玉臂,走到窗旁,往外窥看,原来那唯一的男仆正在园内扫
雪。
徐子陵亦下床来到他旁,低声道:“雪停了哩!”
寇仲边看边道:“你肚子饿不饿?”
徐子陵道:“饿得要命!”
寇仲低声道:“我们绝不能在这里偷东西吃,否则定会给人发觉,让我去张罗些食物回
来吧!”
徐子陵道:“就这么到街上去会很危险的。”
寇仲笑道:“放心吧!只要我们不是叁个人走在一起,便没有那么碍眼,顺便探探风声
也好。”
徐子陵知他诡计多端,又是饿了整晚,叮嘱道:“早去早回。”
寇仲一声领命,由后窗溜了出去。
徐子陵闲着无事,待要盘膝默坐,床上的素素叫道:“李大哥!
李大哥!”
徐子陵大吃一,扑上床去,掩着素素香唇。
素素醒过来,定了定神,秀目立即射出惶之色,徐子陵放开手时,她低呼道:“是否敌
人来了。”
徐子陵摇头道:“不!只是姐姐梦呓,我怕动了外面扫雪的人罢了!”
素素放下心来,俏脸转红道:“我在梦中说什么?”
徐子陵心中暗叹,淡淡道:“没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楚。”
素素坐了起来,蹙起黛眉道:“小仲到哪里去了?”
徐子陵说了后,她又担心起来。
忽地足音传来,两人吓得忙把被铺折叠回原状,躲到床底去。
刚躲好时,两名小婢进来扫拭尘埃,还捧来新的被褥。
其中一婢道:“小姐足有八天未回来,前晚龙头府又给烧了,现在城中谣言满天飞,真
教人为小姐担心。”
床下的徐子陵暗忖担心的该是其他人,而绝非沈婆娘。
另一婢笑道:“小菊你这叫白担心·昨天密公才领兵出城去攻打黎阳仓,龙头府一事是
势所难免,谁叫翟老鬼死不肯让位,论才干他哪是密公对手。”
小菊讶道:“兰姐怎会知得这么清楚的?”
小兰得意道:“当然有人告诉我哩!”
小菊笑道:“定是李杰那家伙,嘻!你和他有没有一块儿睡过觉呢?”
接着两女追追打打的溜走了。
两人由床下钻了出来,徐子陵松了一口道:“李密走了!其地的人我就不那么怕了。
素素挨着他在长椅坐下,道:“他们人多势众,你们只得两对拳头,又要分神照顾我,
千万莫要强逞英雄啊。”
徐子陵满神道:“不要小看你这两个弟弟,这两年我们都不知经历过多少事故·而且每
次死里逃生之后,功夫都像变得更好。
嘿!姐姐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四处走走看。”
素素忙抓着他臂膀,失声道:“给人发觉了怎么办?”
徐子陵信心十足道:“我自幼擅于偷鸡摸狗,怎会失手·所谓知己知彼,愈能清楚这里
的情况,有起事来愈有把握应付。”
素素无奈,只好放他去了。
提心吊胆的等了半个时辰,独守无聊,不由又为翟府被害的人暗自垂泪,幸好徐子陵神
色兴奋地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册卷宗,得意道:“全赖跟陈老谋学了几夭功夫,才找到沈婆
娘这藏在秘格内的宝贝。”
素素见他回来,心内惶尽去,勉力振起精神道:“谁是陈老谋?”
徐子陵坐下珍而重之的把卷宗放在膝上,道:“陈老谋是巨鲲帮的人,专责训练帮徒如
何去盗取情报,再出卖变钱·噢!他回来了。”
素素循他目光望去,寇仲正捧着两大包东西由前厅推门而入,笑道:“一包是衣服,一
包是美食,大功告成,最妙是婢仆们都回了后园住处呢。”
徐子陵和素素齐声欢呼,大吃大喝时寇仲眉飞色舞道:“徐世勋这小子把整个荥阳城搜
得差点翻转过来,每个街口都设有关卡,逻卒处处,我见势头不妙,惟有逐家逐户去偷,且
地点分散,包保没有人疑。”
素素道:“小陵都偷了东西哩!”
徐子陵这才记起匆忙纳入内的卷宗,取出来递给寇仲道:“你看这像不像是沈婆娘在各
地眼线的名册,还注有大小开支、钱银往来,诸如此类的记载。”
寇仲把吃剩的馒头全塞进口内,腾出两手来翻阅,含糊不清的道:“哈!让我的法眼看
看,保证什么都无所遁形·这家伙的名字真怪,叫什么陈死鸭,还有地址和联络手法,上个
月更受了百两银子,原来钱是这么易赚的。”
素素凑过去一看,嗔道:“人家叫陈水甲,不是陈死鸭,乱给人改名字。”
寇仲双目放光道:“凭这宝贝,小陵你看可否狠狠敲沈婆娘一笔呢?”
徐子陵冷哼道:“她这么害我们,怎是银子便可赔偿的?”
素素骇然道:“若把这东西交给官府,会累很多人抄家问斩。”
寇仲把名册纳入里,笑道:“我们怎会便宜皇帝小儿,至于有什么用途,将来再想好
了。”
转向徐子陵道:“该是我们还点颜色的时候·不知是谁把我们画得那么形似神足,现在
我们叁人的尊容,贴满街头,使得我们想到黛青楼找佩佩都变得非常危险呢。”
徐子陵道:“刚才我在后院的仓房里发现了十大坛火油,只要找到徐世勋小子的住处,
就可一把火把它烧掉,以牙还牙·还未告诉你,李密去了打仗,不在城里。”
寇仲哑然笑道:“徐世勋只是头四脚爬爬的走狗,横竖李密不在,索性就去烧他的老
巢,嘿!李密那家伙的狗窝在哪里呢?”
见到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素素嘟起可爱的小嘴闷哼道:“不要奢望我会告诉你
们,又说在这里避风头,这么一闹,谁那知道我们仍在城内·何况蒲山公府高手如云,你们
去闹事只是送死而已!”
寇仲笑道:“这正是最精采的地方,明知我们在城内,偏是找不到人·更妙是现在军情
告急,徐世勋等终不能为我们不上战场。
所以只要我们为他们制造点内忧,保证可令他们进退失。
徐子陵也道:“不若我们放火后,就引人来追,当着他们的眼前逃出城外,然后才回来
接姐姐走,就更万无一失。”
寇仲皱眉道:“城墙这么高,你跳得出去吗?”
徐子陵颓然道:“跳不出去!”
素素“扑哧”娇笑,横了两人一眼,嗔道:“都是爱闹的小孩儿。”
寇仲在她脸蛋飞快亲了一口,叹道:“姐姐的眼睛真可勾人的魂魄哩!”
素素先是欣然而笑,旋又神色黯淡下去,不知是否想到李靖。
徐子陵忽道:“姐姐知否谁是负责城内工事的人呢?”
素素道:“真正负责的人我不晓得,但城内的事一向归徐世勋管,所以该是他的手
下。”
寇仲一震道:“我明白了,小陵你是否想学在扬州般由下水道逃走。”
素素吃道:“下面这么脏,怎行呢!你们不是要找佩佩帮忙吗?”
徐子陵道:“在现今的情况下,恐怕什么人都帮不上忙,而且只要我们往黛青楼,立即
会给人认出来。”
寇仲道:“受香玉山这人的恩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小陵想得真绝,我们今晚就去
徐世勋处偷东西,试试运道,陈老谋说过,任何城市必有建筑图祥,否则如何可进行维修工
程?”
素素无奈道:“你们对香公子成见太深了。”遂把徐世勋的居所说出来,然后道:“我
想试试小仲拿回来的衣服。”
两人溜出房外。
徐子陵为她关上房门后,扯了寇仲到一旁道:“刚才我听到素姐在梦呓里唤李大哥,
唉!姐姐真凉,偏是这事谁都帮不上忙。”。
寇仲颓然无语,坐了下来,苦思良久道:“不若我们先到洛阳去找李大哥,把姐姐的情
况照直向他说,看他怎么安置姐姐。”
徐子陵摇头道:“那样会使李大哥很为难的,一个不好,更会弄得姐姐也难堪·而且姐
姐因王伯当那贱有点自暴自弃似的·一会说要陪我们,一会又为香玉山那家伙说话·若硬逼
她到洛阳去,说不定会弄巧反拙。”
一向诡计多端的寇仲对这男女间的事完全束手无策,唉声叹时,素素换过新衣出来,两
人连忙力逢迎,说尽好话。
素素虽娇笑连连,但眉字间总有一丝解不开的忧郁,令人觉得她只是强颜欢笑。
寇仲最后投降道:“姐姐是否仍想我们去找黛青楼的佩佩呢?”
素素幽怨地道:“你们的事姐姐管得了吗?”
两人那还不知,忙誓神劈愿保证会依她的意思办事·素素这才恢欢容,商量如何可避过
逻卒的耳目而找到这叫佩佩的女人。
寇仲想出一计道:“不若我们到绸缎铺买一匹上等丝锦,指明送给佩佩,再吊着尾看看
谁是收礼的人,该可知道谁是佩佩。”
素素皱眉道:“绸缎铺的人若认出你是瓦岗军在缉拿的逃犯,岂非害了那佩佩。”
寇仲胸有成竹道:“总有人对世事漠不关心或全不知情的·刚才我去为姐姐偷衣服时,
其中一间衣铺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儿,只靠两个小伙计帮忙送
货,只要觑准他一个人看铺时,便可进行我们的大计。”
素素喜道:“不若由我装作那佩佩的小婢,为自己的小姐买东西,该更是万无一失。”
寇仲见她恢生,笑道:“但姐姐千万莫要穿这套衣服去啊!”
素素始醒觉这身衣服正是从那间衣铺偷回来的贼脏,笑着人房更衣去了。
两人对视苦笑。
徐子陵叹道:“希望姐姐不是看上香玉山就好了!你看她见我们肯去找佩佩,整个人都
不同呢。”
寇仲信心十足道:“香小子有什么值得姐姐看上的地方?照我看她是知悉我们再不到徐
世勋处冒险放火偷东西,又知我们尊重她的意见,才心花怒放吧!”
不片晌素素换妥衣服,叁人潜出府外,避开了数起瓦岗军,来到了那衣铺旁的横巷里。
素素依计去了,两人躲在暗角,予以保护。
天又下起雪来,街上行人稀疏,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徐子陵知道当今声名最盛的瓦岗军,已因翟让被杀,内部出现了无可弥补的裂痕。
可想像由于翟让乃是瓦岗军的创始者,无论李密如何得人心,始终不能一下子把翟让根
深蒂固的势力全接收过去·其中部分一向追随翟让的人会生出心,乃必然之事。
寇仲这时亦正想到李密,记起翟让生前说过因为不够心狠,所以终斗不过李密,故而
“心狠手辣”,是否就是争霸天下的首要条件呢?想得入神时,徐子陵低呼道:“糟了!”
寇仲大吃一,警觉地往街上瞧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凤姿绰约的沈落雁,旋则目光被
她旁边的妙龄女子吸引过去。
这女子乍看似乎不是长得太美,这或者是因为她的轮廓予人有点阳刚的味道,可是皮肤
雪白里透出健康的粉红色,质高贵典推,腿长腰细,比沈落雁尚要高出两寸,明眸皓齿,所
有这些条件配合起来,竟毫不给沈落雁比下去,形成非常独特的质。
两女前后均有随员,沿街缓步而来,沈落雁正和她指点谈笑,看来该是负起导游之责。
还差十多步,沈落雁一行人就会到达素素所在的衣铺大门外。
两人的手同时握到兵器上去,头皮发麻的看着敌人逐步接近即将可看到素素的危险位
置。
就在此干钧一发的时刻,那长相爽健硬朗的美女倏然立足,神色淡然的和沈落雁说了两
句话后,举步走进衣铺隔邻的工艺店里,沈落雁亦欣然随她去了。
那十多名随员分了一小半人随行,其他的则散立门外,摆出护驾保镖的款子。
素素这时刚从衣铺走出来,见到隔邻铺子外聚了群武装大汉,吓得垂下俏脸,匆匆横过
长街,朝两人所在窄巷走去。
那群大汉并不在意,到素素开了敌人视线,两人会合,才花容失色道:“吓死我了!”
两人魂甫定的拉她躲往深巷里,寇仲低声道:“成功了吗?”
素素点头道:“没有问题,不过那老板说今天夜了,明早才肯送货。”
徐子陵叹道:“那就糟了,青楼的姑娘白天都睡觉,若是由其他人代收,我们就白费工
夫。”
素素得意道:“放心吧!我指定要明天申时才可送货,那老头答应哩!”
无奈下,寇仲和徐子陵只好带素素返“家”去也·
第叁章 影子刺客
回到清幽雅静的沈宅后,叁人颇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又想起明天便会找到佩佩,不似先
前般毫无着落,心情转佳·两人嘻嘻哈哈的向素素叙说这近两年的经历。
听老投入,说者越感兴奋,转眼到了入黑时分·沈府燃亮了宅内所有宫灯,前后院明如
白昼。
叁人吃尽余粮后,寇仲摊在椅上舒地道:“姐姐真爱,把这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
换了我们哪会这么做。”
素素茫然道:“人家哪有这闲情,是今早有人来打扫吧!”
寇仲倏地坐直,失声道:“糟了!”
两人愕然瞧着他。”
寇仲道:“昨天我们来时,满屋尘埃,显然久无人住,现在忽然有人前来打扫,分明是
有客到住哩!”
徐子陵暗骂自己疏忽,跳将起来道:“定是沈婆娘要款待刚才她陪伴的那个美人儿,难
怪这么灯火通明的·来!我们快收拾东西走避尸.叁人忙于收拾时,前院隐隐传来马嘶人
声。
沈落雁和客人来了。
他们那敢迟疑,趁沈落雁尚在前院之际,急忙躲到屋后的另一间柴房去。
一会后果见有人入住客舍,还不时传来谈话走动的声音。
客舍的四个房间,都亮着了灯光。
叁人再没有安全的感觉,由寇仲和徐子陵轮流监视外间的动此时雪已停了,来客显已安
顿下来,再不若先前般嘈吵。
正透过小窗察看外间情况的寇仲忽然发出警示。
徐子陵和素素忙挤到窗旁,叁人同时朝外望去。
只见沈落雁领着那长相刚健动人的妙龄女子,并肩来到屋外的小花园里,前者介绍道:
“落雁最爱看到果实累累的情景,所以植的大都是果树。”
女子赞道:“雁姊真有心思,谁想得到在深巷之中,竟有这等人间境?”
沈落雁谦虚道:“玉致莫要笑我,你们宋家的槐园名列武林十大境之一,怎是我这小窝
能够比拟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头一震,这才知道原来此风姿独持的美女,是宋阀的人,却不知她和宋
师道是什么关系。
两女停步下来,欣赏树上的冰卦。
宋玉致淡淡道:“今趟玉致来访,以雁姊的才智,当猜到一二吧讣沈落雁沉吟道:“不
知是否字文化及在那昏君前造谣生事有关呢?”
宋玉致笑道:“早知瞒不过雁姐,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沈落雁油然道:“那么另一个原因,该杜伏威有关,听说他攻占历阳后,截断了长江水
道的交通,肆意抢掠来往船只,谁都不卖人情,我们的消息,最近他们扣起了你们的叁条盐
船哩!是否真有这回事呢?”
宋玉致淡然道:“雁姐的消息真灵通,难怪这么得密公倚重!”
沈落雁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杜伏威的脑袋里装载的是什么东西,际此杨广大军源源
进驻江东的时刻,还胆敢树立像贵阀那强敌,他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寇徐两人心中恍然。
长江盐运乃宋阀命脉所在,杜伏威这么抢截盐船,大大威协宋阀的威望和生计·故而宋
阀特派出来玉致,希望能连结李密,好以南北联手之势,夹击雄历阳以杜伏威、辅公佑为首
的江淮军。
不过现在瓦岗军刚生内讧,更值隋军密谋反攻,恐怕李密无暇他顾。
宋玉致微笑道:“杜伏威想是逼不得已,却不该惹到我宋家来,我们叁番四次向杜辅两
人交涉,均不得要领,家父为此震怒非常,决定不惜一切,都要好好教训杜伏威,但却因不
知密公意向,才派出玉致前来谒见密公。”
沈落雁叹了一口道:“玉致该知我们一向江淮军互相顾忌……”宋玉致打断她道:“我
们新近得到消息,江淮军自进占历阳后,竟按兵不动,只是不断巩固所占土地,实是用心叵
测,雁姊可有耳闻?”
沈落雁道:“玉致是否指杜伏威希望杨广能稍喘一口,可分神来对付我们呢?”
宋玉致淡淡道:“只此一项,尚未足使场广能全力对付你们。”
至此她把话题急转直下道:“不知雁姊有否听过一个叫曲傲的铁勒人?”
沈落雁愕然道:“玉致说的是否有‘大盔’之称、横行西疆的曲傲?此人声望之隆,直
追突厥的“武尊”毕玄·恐怕杜伏威都请不动他,未知玉致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宋玉致正容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铁勒人一向为突厥死敌,见突厥在中原影响日
深,遂萌生想分一杯羹的野心·曲傲正奉有铁勒王密令,到来联结中原新兴的势力,希图浑
水摸鱼,占点便宜。”
沈落雁皱眉道:“曲傲竟看上了杜伏威?”
宋玉致好整以暇道:“不但如此,他们还密谋刺杀密公·假若事成,杨广定会趁瓦岗军
乱作一团的时刻,全力攻打你们,那时杜伏威就可趁势吸纳瓦岗军的散队伍,并把势力扩展
到北方来,否则有你们瓦岗军一日,杜伏威仍难以向北扩展。”
只看沈落雁的神色,寇仲等便知这曲傲非同小可。
此时有人匆匆来报,徐世勋来了,两女遂朝前院走去。
寇仲目送两女消失在被霜雪染白了的林木后,吁出一口凉道:“不若我们索性改行当刺
客好了,这该是最能赚钱的大生意。
至少干净利落,不像偷了本东西向人勒索那么拖泥带水。”
徐子陵想起沈落雁那秘密名册,担心道:“但给沈婆娘发现不见了名册,岂非糟糕之,
我们更休想逃出城外去。”
寇仲亦道:“似乎犯不着为这鬼东西多冒风险,嘻!但她哪猜得到是我们拿了的呢?”
徐子陵一想也是,笑道:“我们这叫作贼心虚。”
素素却是担心不已,道:“不若把名册偷偷放回原处去好了!
现在最紧要是溜出城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寇徐两人听得大为意动。
起先徐子陵偷名册,只存着好玩和和报的意图,实质上并不觉得真的能凭这名册勒索得
沈落雁些什么好处·且现在最难得是沈落雁和徐世勋都在主宅大堂处,兼之徐子陵又驾轻就
熟,要把名册放回原处,该非难事。
寇仲道:“素姐有命,我们自应遵从。”
素素却是心中矛盾,犹疑道:“现在来了这么多人,你们在园中走动,说不定会让人发
现哩!”
徐子陵亦对自己信心不足,道:“那怎办才好呢?”
寇仲拍胸道:“这叫有心算无心,人多了有人多了的好处,较易浑水摸鱼·素姐留在这
里,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两人闪出柴房,凭着树木的掩护,迅速朝沈落雁的香闺窜去。
他们均把内的真运行至限,刹那间把灵觉提至最高境界。
不但眼耳鼻等觉比前以倍数灵明,最难得处是还具有某超乎感官的感觉。
这正是《长生诀》神秘莫测之处,已超越了一般武技的范筹。
不但臻至“奕剑大师”傅采林所言人身内那自具自足的宝库·还直达到习武者无不穷毕
生之力追导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徐子陵和寇仲均是古往今来罕有的天资过人者,在缘巧合中,练成了早被所谓“识者”
视之为骗人的《长生诀》,突破了一般上乘武功的限,臻达只有道奇、毕玄之辈始能明白的
“真如”之境。
故此才能在短短两年内,各自不依成法的练得出独特的心法武功,助他们屡次逃过大
难。
像这刻般,纵是四周高手如云,他们凭着独特的感官,竟也似能先一步嗅到危险般,自
然而然依心意而行,避过敌人的感应。
不曾惹起宅中高手无刻不存在着的警觉。
两人此刻当然没有这明悟了解·只以为自己是轻功了得,才如此利落厉害。
迅那间,他们横越后园,由客舍旁穿入沈落雁香闺所在的大花园里。
他们伏在一处草丛内,功聚双耳,运功细听,立即肯定了楼内无人。
因楼内没有半丝声息,只下层隐透灯火。
徐子陵道:“我到楼上去还书,你给我把风好了。”
寇仲点头答应。
徐子陵觑准远近无人,由草丛窜了出来,迅如鬼魅般掠至小楼的大门处,推门而入。
果如所料,厅堂内静悄无人,在宫灯映照下,有出乎寻常的洽。
徐子陵不敢迟疑,忙飞步登楼。
此时他心内空灵一片,无思无想。
那并非刻意而为的心境,而是自然而然所产生的。
刚踏足楼上沈落雁香闺的小厅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很难说出自己感应到什么,只是心中很不舒服,似有一无形压力,影响他本似井中水
月的精神境界。
徐子陵的精神倏地提升至限,真充盈经脉,毫不犹豫地掣出短戟。
厅堂立时明亮起来。
那并非有人燃点灯火,而是徐子陵在内真运转下,目力骤然以倍数的增强。
他目光扫视下,连地上经打扫后仍留着的尘屑遗痕都逃不过他的锐目。
这是徐子陵从未曾达到过的层次。
以前虽屡有因全力运功而强化了感应的情况,但都还不及今趟的清晰玲珑。
这不但由于他正处于一至静至的心境,更主要是他感应到大的危。
而最可怕是这危险的感觉一闪即逝,像现在般他便再感应不到任何不妥的氛。
徐子陵的目光在地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后,隐隐间似乎寻找到某线索,目光再次细心在地
板上巡视。
登时心中大懔。
原来地板上隐现两点几是微不可察的尘痕,似乎是有人以足尖点地,由沈落雁的闺房掠
了出来,到了楼梯处始停止下来。
想到这里时,一道黑影已由房内掠出。
徐子陵已非没有见过阵仗的人,但仍未想过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武功。
才觉有人偷袭,他整个人已陷进一近乎无可抗拒的劲漩里。
那是千百股奇怪的力道,部分把他扯前,部分却直压而来,还有几股横向和旋转的力
道。
就像掉进下了大海怒涛汹涌的漩涡中,使人难有自主把持的能力。
幸好徐子陵先一步生出警觉,否则此时怕早东倒西歪,难以立稳。
徐子陵知此乃生死关头,想也不想,手中短戟聚集了全身功力,俯身坐马,同时往来人
刺去和瞧去。
一时间,他只能见到一个黑影子。
一点剑芒,正在他眼前扩大。
无坚不摧的剑,透过长剑侵来,使他呼吸顿止,全身有若刀割。
由徐子陵登上此处发觉有,直到这可怕的敌人施以暗袭,只不过眨两下眼皮的功夫,但
已使徐子陵陷进生平未曾遇过的凶险里。
眼看手中短戟可准封挡敌人兵器时,对方长剑生出变化,徐子陵的短戟竟击在空处。
那用错了力道,有力无从施展的感觉,令徐子陵难受得差点吐血。
眼前全无人迹。
幸好他的感觉却清晰地告诉他对方正以奇莫测的步法,来到了他左侧目光难及的死角位
置。
最奇怪是眼前仍有点点剑芒,不断炫闪,使他睁目如盲,只能纯凭感觉作出反应。
一道尖细的剑,似欲刺往他左腰眼处。
如此厉害的身法剑招,是骇人听闻之。
徐子陵哪还有余暇思索,硬把刺空的短戟收回,扭身侧劈。
同时扭头凝神往这可怕的大敌瞧去。
人影一闪,徐子陵的短戟二度劈空。
徐子陵今趟精乖了,劲未用足立即变招,同时往后疾退。
他并非意欲逃走,而是要重稳阵脚。
虽只两招之数,他已竭尽所能,为自己的小命奋战到底。
摹地剑芒剧盛,四面八方尽是呼啸的剑影芒光,虚实难测。
但徐子陵却能清楚地把握到对方不但正在前方,要命的一剑亦正朝自己下腹处闪电攻
至。
对方的速度显然比他快上几筹,所以他虽已在疾退,但主动却全操在对方手内。
际此生死关头,徐子陵运起短戟,更发挥出短戟旋转的特性,绞击在对方刺来的剑上。
接战以来,他尚是首趟接到对手兵刃的实。
由于短朝独特的结,本是最擅于锁缠敌人的兵器。
岂知戟剑相交,竟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首先徐子陵感到贯注在戟身上的真一下子被敌剑吸干了,接着敌剑生出一股粘贴之力,
教他连抽回短戟亦有所不能。
徐子陵临危不乱,正要弃戟逃命时,对方的长剑像毒蛇般附戟而上,搠入他的小腹去。
第四章 偷龙转凤
徐子陵去后,寇仲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院处,打走主意只要稍有动,立即扮猫叫通知徐子
陵逃走。
看着徐子陵信心十足地推门入屋,寇仲亦觉此事容易轻松,并暗忖明天逃走时,尽可顺
手牵羊,把名册二度偷走,好害沈落雁仍要担心一场。
“这无情无义的女人,就算死了他都不会为她叹息半声。
不由又想起李秀。
发觉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冲淡多了,再没有以前那梦萦魂牵的深刻感觉。
就在此时,小楼上忽传来劲鼓荡的交击声。
寇仲大吃一,顾不了暴露行藏,提刀往小楼扑去。
“砰!”接着是兵器坠地的声音。
徐子陵背脊撞碎沈落雁闺房的大窗,带着一蓬鲜血,往下坠来。
寇仲刹那间记起了徐子陵曾说过的话。
“假若徐子陵受了伤,他寇仲是否仍能保持‘井中月’的心境?”
一道黑影迅如鬼魅的掠了出来,追着急坠的徐子陵单掌凌空虚劈,务要置之于死地。
寇仲强迫自己不再想有关徐子陵遇到的任何事,猛地收摄心神,运劲掷出手中大刀,同
时全速在徐子陵掠去,又高呼“有贼!”
这正显示寇仲的才智高绝。
要知对方既能在这么短促的时间内击得徐子陵重伤坠楼,他寇仲走亦拦不住对方,唯一
方法就是动沈落雁等人,教这行动诡秘莫测的敌人有所顾忌。
当然这人也可能是沈落雁布在楼内的伏兵,但观其惟恐人知的行藏,这可能性却不大。
在眨眼工夫的时间内,寇仲便拟出了以救回徐子陵小命为唯一目的的战略。
那人显然想不到会横里杀出个寇仲来,因为以他人的听觉,花园内的任何动静均该瞒他
不过,偏是直至寇仲射出大刀,他始觉。
这亦是他对徐子陵萌动杀的原因。
当徐子陵推门入楼时,他才生出感应,从而悟出假以时日,此子必是非伺小可。
他本身非是心胸狭窄又或忌才之人,只因误会了徐子陵是沈落雁方面的人,所以才会不
择手段的务要杀死徐子陵。
此人正是天下闻名色变的“影子刺客”杨虚彦·今趟他躲在沈落雁闺房里,目的是要刺
杀沈落雁,好为隋军攻打瓦岗军的老巢作先声夺人的一击·而竟会因见到徐子陵的高深造诣
而改变刺杀对象,可见他对徐子陵的评是多么的高。
长刀奔雷掣电地直朝他左肋下刺来。
刀锋放射出的森寒之,却在及前把他完全笼罩了。
以杨虚彦之能,亦不得不暂缓对徐子陵痛施杀手,而以全力应付。
猛一提,骤然凌空变化身法,竟然一把接着了长刀。
此时寇仲已在徐子陵坠到地上之前,一把抱着了他。
杨虚彦冷哼一声,把接来的飞刀依样葫芦地掷出,直取寇仲背脊。
“以其劲道之强,深信可同时贯穿两人身。
寇仲想也不想,足尖用力,抱着满腹鲜血、陷进了昏迷状态的徐子陵滚到附近的草丛
里,仅以毫厘之差避过电射而至的长刀。
杨虚彦待要继续追击,四周全是衣袂破空之声。
他自问难以在一两招间杀死寇仲,叹了一口,展开身法,冲天而起。
寇仲搂着徐子陵由草丛另一边滚了出来,跳将起身时,立即面临人一生中最难下的决
定。
若他回素素所在的柴房处,定逃不过众人耳目,且徐子陵必因得不到救治而伤重致命。
但立即逃走的话,素素势将陷在孤立无援、动辄给敌人发现的危险里。
他该怎么办呢?沈落雁的娇叱在高处响起道:“谁敢来生事?”
接着是连串兵器交击之音和惨哼声!
寇仲痛苦得差点哭出来,猛一咬牙,抱着徐子陵朝前方的外墙掠去,叱喝声立时在后方
响起,但他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寇仲撕开徐子陵的外衣,入目赫然是被刺穿了的名册。
这是沈落雁庄园附近一间较具规模的民居后院的储物房,避过了追兵后,寇仲便带徐子
陵躲到这里来。
寇仲暗叫侥幸,若非给这名册挡了对方一剑的劲锋锐,恐怕徐子陵早一命呜呼。
徐子陵仰躺禾草之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死,但呼吸却出奇地仍是均匀悠细,没有
急促难继的情况。
寇仲把名册放到一旁,撕开里衣,细心检视下,发觉伤口早粘合起来,再没有渗出鲜
血。
松了一口后,寇仲按着徐子陵双掌,默默把真输入徐子陵内,希望能助他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徐子陵吁出一口,醒转过来,脸上回了血色。
寇仲大喜,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悲叫道:“小陵!小陵!你吓死我了!”
徐子陵睁开眼睛,骇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寇仲忙作解释,徐子陵色变道:“你怎能把素姐一个人留在那里?”
寇仲然道:“我是别无选择下才这么做,放心吧!你在这里歇一会,待我去把素姐接
来。”
徐子陵不悦道:“还不快去,素姐胆子这么小,吓都吓坏她了。”
寇仲伸手拍了拍徐子陵的面颊,习惯的往背上的长刀摸去,当然只摸到一个空鞘,始记
起没有了护身的宝贝。
正要去时,徐子陵把他唤回来,脸上血色尽退道:“不要去!”
寇仲愕然。
徐子陵叹道:“以沈落雁的精明,自能从我遗在楼内的短戟知道是我们在搞事,加上见
到逃走的只有我们两人,哪还会猜不到素姐定在附近·所以素姐现在十成十已落到她的手
上。”
寇仲颓然道:“那怎办才好!”
徐子陵吃力的坐起来,道:“你再助我行功运,天明时,我们就一起去找沈落雁把素姐
救回来。”
“砰!砰!砰!”
沈落雁庄院的大门被铜环叩得声响大作。
接着是寇仲的声音道:“落雁娇妻,为夫仲少爷回来了!”
不片晌沈府大门敞开,出奇地只得沈落雁一人盈盈俏立,玉容寒若冰雪,狠狠瞪着笑嘻
嘻的寇仲。
寇仲当然知道其他人已布下天罗地,教他插翼难飞。
沈落雁冷冷道:“先把名册交出来,我们再谈其他事。”
只此一句话,寇仲便知素素果是落到沈落雁手上去,否则怎可如此肯定名册在他们手
上。
寇仲摇头叹道:“若非小陵为你挡了昨夜那个家伙一剑,美人儿你早玉殒香消·现在一
见面便毫不客·唉!像你这么美的人儿俯拾即是,但像你那么无情无义的,则肯定是空前绝
后哩!”
沈落雁回本色,“哧”笑道:“真拿你这两个小鬼头没法,竟懂得躲到我这里来·好
吧!你将名册交出来,奴家便将你的素姐送还你,又任你们城,以后的事,只好看你们的造
化了。”
寇仲笑道:“沈美人你真懂说笑,看准小陵受了伤,所以不虞我们能走得多远·哈!让
我告诉你真相吧!小陵根本没有事,看!
他不是站在你背后吗?”
沈落雁叹道:“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小陵留下的大滩血迹,谁都骗不了·以“影子刺
客”杨虚彦的身手,若被他刺中而不死的,他该可算是第一人哩!”
寇仲心叫正是要这句话,装出悲愤神色,睁眉怒目的道:“那家伙原来是杨虚彦!”
沈落雁娇躯微颤,秀眸射出杂无比的神色,旋又敛去,沉声道:“不要骗我,徐子陵是
否死了?”
寇仲正是要令她有此错觉,那自己就可成了唯一知道杨公宝藏的人·扮出强压下怆痛神
色的微妙表情,摇头道:“莫要胡猜,名册现正在他手上,若我可和素姐安然回去,保证他
立即把名册交回·否则过了时限,他会立即逃走,把名册交到杨广手上,那时你们瓦岗军立
时断绝了所有情报消息,变得又聋又盲。”
沈落雁垂下俏脸,仍在追问道:“小陵是否死了!”
寇仲终发觉她神情有,暗想难道她爱上小陵吗?但想想又该非如此,因为证之她对他两
人一向的心狠手辣,任他想像力如何丰富,都联想不到这方面去。
寇仲恰到好处地暴喝道:“不要问了,你究竟是否肯把人交出来。”
沈落雁缓缓抬起俏脸,眼中射出森寒得令人发颤的神色,但语却无比平静的道:“不用
骗我,小陵已死了·若我把你擒下,保证可从你身上将名册搜出来。”
寇仲仰天悲笑,从内取出染满血渍束成一卷的名册,横在胸前道:“即管放马过来,若
你能取回完整的名册,我的名字以后就倒转来叫。”
沈落雁的目光落在染血的名册上,娇躯再抖颤了一下,低声道:“他的尸身在哪里?”
寇仲忍不住讶道:“他生前不见你关心他,死后你反爱问长问短,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落雁凤目生寒,冷冷道:“这个不关你事·立即把名册还我,我便放你和素素开,保
证绝不追,至于如何过得世勋城防那一关,就恕小女子无能为力。”
寇仲道:“人呢?”
沈落雁回一向的冷静,淡淡道:“先交书后放人·哼!莫忘了纵被你毁去名册,我们只
要费点工夫,就可重新编出另一簿出来。”
寇仲油然道:“既然你不怕失去了以前所有往来的帐目,又不怕延误时,那我索性把册
子毁去,再和你们拚个生死,横竖小陵死了,我和素姐都不想活哩!”
这正是徐子陵和寇仲两人想出来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就是要让沈落雁误以为因
徐子陵之死,寇仲亦萌生了死念,对沈落雁形成压力·亦可使敌人错估他们的实力。
唯一他们没估料到的,却是沈落雁对“涂子陵之死”的反应。
沈落雁本想以虐待素素的恐吓逼寇仲投降,听到寇仲这么说,立时把说话吞回去,叹了
一口道:“唉!罢了!但有些事我亦难以作主。”
再娇叱道:“给我把素素带出来!”
不片刻曾以妙计在河上生擒寇徐的“野叟”莫成,押着素素来到沈落雁身旁。
素素早泪流满脸,悲叫道:“小陵是否死了?”
寇仲有口难言,又不敢乱打眼色。
沈落雁神色落寞道:“一手交书,一手交人,我保证手下不追击你们·只要一个“不”
字,我立即使素素尸横地上,然后全力把你杀死。”
寇仲装出投降的样子,把册子放在地上,伸足踏着,道:“放人吧!”
沈落雁微微点头,莫成把素素整个抱起掷出,由高空往寇仲投去,教他若要接人,必须
往后退开。
寇仲果然听话,后跃升高,接着素素,一阵风般走了。
莫成执起名册,好不容易拆开一看,色变道:“小姐不好,这小子竟敢骗我们。”
沈落雁接过一看,除了底面两页外,却是本不知由那里偷来孔老夫子着的论语。
悄脸立时得煞白,双目杀连闪道:“我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旋又蹙起黛眉,轻轻道:“难道他还未死?”
说到这里,俏脸不由一阵火辣,心中都不知是何滋味。
难道这小鬼头竟能在自己心内占了一个席位吗?徐子陵拥着在内又哭又笑的素素,大喜
道:“想不到沈婆娘真会上当。”
寇仲贴壁坐下道:“你的计策是厉害,首先算准沈婆娘会在那里等我们回去救人,更算
准她情愿把素姐还给我们,好增加我们逃走的困难性,只不过仍算漏了一样东西。”
徐子陵奇道:“什么东西?”
素素低声道:“看来她很着紧你哩!”
徐子陵嗤之以鼻道:“管她娘着紧不着紧,这女人送给我都不会要。”
转向素素道:“沈婆娘有否对姐姐不好呢?”
素素摇头遣:“她骗我说已拿下了小仲,逼我把这几天的事说出来,姐姐只好说了。”
寇仲色变道:“素姐没提及关于黛青楼的事吧!”
素素坐直娇躯,嗔道:“当然没有,姐姐岂是那么不识轻重的人。”
寇仲移了过来,搂着徐子陵肩膊道:“你算很大命的呢!原来那伤你的家伙就是连我们
老爹都敢行刺的“影子刺客”杨虚彦。”
徐子陵恨恨道:“若非我及时运功把他攻入内的真劲化去,区区一本簿子绝救不了我的
命·哼!今趟我们若能逃出生天,就要他的好看。”
寇仲拍胸道:“得罪了我们扬州双龙的人,定没有好下场,像沈婆娘这几天便保证睡难
安寝。”
徐子陵扶着素素站起来,苦笑道:“我恐怕亦至少有几天不能和人动手,假若佩佩帮不
了我们的忙,就只好以真名册去换取自由了。”
寇仲陪他叹了一口。
狗吠声忽地隐隐在远方传来。
叁人交换了个眼色,均知若还不溜之夭夭,就永远都不用走了。
第五章 情孽纠缠
荥阳城。
大雪。
黛青楼尚未启门迎客,寇仲、徐子陵和素素叁人躲在前院其中一间小楼的无人厢房内,
静心守候布店的小伙计。
佩佩已成了他们唯一的逃生希望。
现在连徐子陵亦受了重伤,凭寇仲一人之力,实无法携两人逃出城外。
失去了名册的沈落雁,定会尽一切办法去搜捕他们。
因那牵涉到瓦岗军的兴衰·.寇仲凭窗外望,低声道:“真不是骗你的,沈落雁那婆娘
在误以为你死去时,神态乎导常,不是装出来的。”
徐子陵正盘膝静养,闻言睁眼不耐烦地道:“不要说了!我想起她就心中火发。”
寇仲别过头来警告道:“勿要躁火,小心会走火入魔。”
徐子陵吃了一,知道自己因受了伤,功力减退,情绪易于波动,忙凝思去虑,回止永不
波的心境。
素素俏脸微红道:“沈落雁曾追问过姐姐和你们的关系,我说了后她似像不太相信·回
想起来,她说不定真是妒忌哩!”
寇仲目光回到外面大雪飘飞的天地里,点头道:“以前沈婆娘曾说过,若要嫁人,就拣
小陵,而我则可作她情郎·那时当她是在说笑,现在想来说笑也带着叁分真呢·哈!若可害
得她单思苦恼,那什么仇都报了哩!”’接着兴奋道:“嘿!来了!”
“砰!砰!砰!”
敲门声响。
那伙计托着包好的布匹,冷得打着嗦嚷道:“送缎锦的来了!”
一名大汉由大堂开门走了出来,横过前院的广场,把大门推开少许,问道:“什么
事?”
小伙计把布匹送到大汉手上,咕哝道:“当然是上等绸缎,是给佩佩姑娘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匆匆冒雪走了。
大汉愕然片晌,才捧着缎锦走回屋去。
寇仲忙俯伏地板上,贴耳细听楼下的动静。
只听一女子问道:“何福!什么事?”
何福应道:“真奇怪!有人送了一匹上等绸缎来,指明要给老板娘。”
女人道:“这事是奇怪,老板娘久已没有亲身招呼客人,竟还有人来讨好她·先放在她
那里,待她回来后再说吧!”
寇仲一声得计,闪出厢房外,不片刻回来道:“佩佩原来是这里的老板娘,住在后院一
所幽静的房子里,不过现在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徐子陵道:“这里终不是藏身的好地方,不若我们就躲到她的闺房里去吧!”
寇仲大叫好计,抱起素素,领路先行。
徐子陵毫无困难的追在他身后。
倘若杨虚彦亲眼目睹现在的情况,必会大吃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却不知《长生诀》实是道家千古不传之秘·有夺天地造化、鬼神莫测之。
当时杨虚彦一剑刺入徐子陵小腹时,被名册所阻,缓了一线。
就是这么刹那的缓冲,使徐子陵能及时化掉他剑尖送入多重的致命劲。
腹下为海,这部位受伤,本难痊愈,对练之士尤为严重。
但偏偏《长生诀》功能保命长生,又有寇仲以来自同一源流的真助他疗治,所以只一晚
工夫,徐子陵便恢了大半功力,创造出令人难信的奇迹。
寇仲、徐子陵和素素身在其中,当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不足为怪。
但却累得沈落雁打错算盘,将搜索集中在以她家为中心点的方圆两里的深巷民居间,致
使叁人能轻易躲到这处来。
这时刻黛青院的姑娘都正起床不久,人人沐浴更衣,尚未房,所以院内廊道只偶有婢仆
经过。
叁人无无险的来到老板娘佩佩的房舍,避过了前厅的两个小婢,躲进她香闺之内。
寇仲哪会客,拉开被铺,先请冷得发抖的素素钻入被窝里,然后着徐子陵躺在另一边,
自己坐在床尾笑道:“瓦岗军看来都不是那么厉害,至少到现在仍未能奈何我们什么。”
素素嗔道:“小仲最不好就是很易自满,待逃出城后再得意也未迟哩!”
徐子陵道:“自开扬州后,我们日日夜夜都过着逃亡的生活,真希望能找处山明水秀的
地方安定下来,过点平静的生活。”
素素兴奋地讨论该住在怎样的地方才够理想·不一会寇仲问起杨虚彦的武功,徐子陵详
细说出来后,犹有余悸道:“这人的内功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不但可由剑尖吐出劲,还可分
成千股百股,生出各不同的拉扯力道,使我完全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准。”
寇仲沉吟遣:“这是非常有趣·不过他既能办到,我们该也可做得到。”
素素好奇问道:“小陵真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吗?”
徐子陵道:“这事更奇怪,他和我动手的地方本暗黑无光,但我偏是满目剑芒,加上他
的身法迅若鬼魅,我连他是高矮肥瘦都看不真切。”
寇仲拍腿道:“我明白了·你试试以手指压着眼珠,很快就会金星乱冒,杨虚彦定是利
用这道理,以剑生出对眼睛的压力,才使你错觉丛生·唉!这小子算厉害的了。”
徐子陵点头道:“也许是真如你所说·但他的剑更可怕,明明击中了也会击空,而真正
击上时却滑溜溜的挡碰不上,难道这么多独霸一方的人物都要饮恨在他剑下。”
寇仲吁出一口凉遣:“这家伙是有点道行·咦!”
叁人住口不言。
足音自远而近,连素素都可隐隐听到,接着是外厅两名小婢齐声道:“夫人回来哩!”
房内叁人大喜,知道终找到佩佩了。
一个略带冷漠、深沉但动听的女音道:“这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婢答道:“不知是谁从西街的一家老字号买了一匹绸缎,遣人送来,指明是给夫
人的·此事已通知了云娘。”
佩佩默然片晌,平静地道:“你们去给我叫云娘来。”
两女婢应命去了。
竖起耳朵窃听的寇仲闻得佩佩坐下的声音,低声道:“先听听她们说些什么也好·’’
涂子陵道:“云娘不就是那天接待我们的风骚娘儿吗?”
寇仲点头应是。
忽然间,叁人都有些紧张。
现在佩佩可说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假若此路不通,便只有靠自己的力量逃走。
以前徐子陵没有受伤,仍难以办到,现在则更为困难不一会云娘来了。
佩佩遣走了两婢后,道:“查到是什么一回事吗?”
云娘恭敬答道:“问过了,买布的人该是素素,时间是昨天午后时分·看来是那两个小
子用的投石问路手法,想把夫人找出来。”
房内叁人听得心中懔然,因为云娘说起他们时,语调毫不客。
佩佩沉吟片晌,道:实情应该如此,不过恐怕他们来不了·现在徐子陵被杨虚彦击伤,
生死未卜·沈落雁正全力搜索他们的下落·刚才她传了我去说话,指明若我巴陵帮敢管此事
的话,便不会客·所以我们绝不可沾手。”
寇仲等叁人听得脸脸相觑,心儿直沉下去。
外面的云娘怨道:“今趟被香少爷害死哩!开罪了瓦岗军,怎还可在荥阳立足呢?”
佩佩道:“唯一方法就是乖乖的沈落雁合作,刚才我故意一个人留下来,看看寇仲是否
会现身我见面·现在已证实他尚没有来·我这就去向沈落雁报告此事·若他们真的会来,你
要设法稳住他们,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言罢出门去了。
叁人这时连最后的希望部幻灭了,把房内一切回原状后,悄悄开。
借着大雪的掩护,由寇仲背着素素,迅疾地横过数重房舍,落到徐世勋府第的大花园
内。
寇仲观察了一会后,道:“若依陈老谋的教导,徐世勋办公的地方该是在主厅旁东西两
厢的其中之一内,那荥阳城的图样亦应放在该处。”
徐子陵道:“此事一查便知,我们快去吧!”
叁人穿越花园,朝前院潜去。
寇仲和徐子陵此时的提纵经验已非常丰富,进退有度,停行有,避过了几起府仆视线,
不片晌进入了徐世勋放满宗卷的书室去。
两人依陈老谋教下的方法,迅速搜索起来,翻阅过的文件都一丝不差的照原状摆好,绝
不会在事后给发现他们动过手脚。
宗卷室内藏的文件超过千份以上,所以这工作既费时又吃力。
整个徐府显得冷清清的,不知是否府内高手,均参了搜捕他们的行动。
两人运足目力,在暗黑里左翻右揭。
至初更时分,寇仲才有了收获。
叁人聚在一起,看着寇仲摊开于桌面上的一叠图卷。
素素点起桌上的油灯,寇仲则脱下外衣,掩罩灯火、以免灯光外泄。
徐子陵翻到最底的第叁张喜叫道:“是这张了。”
那是一幅荥阳城的地下水沟图,画功精细,还有文字说明。
寇仲指着城南一条下水道说:“这条下水道护城河相通,阔达五尺,足可容我们通
过。”
徐子陵指着渠道城河交接处道:“这渠口必装设了栏栅一类的东西,我们须带有锯子一
类工具,才能破栅而出。”
寇仲笑道:“这个容易,包在我身上好了,现在我先去探路,你们就藏在这里,待我回
来。”
叁人又再研究了一会,素素然道:“我都是不走了!这么长的水道,走会把我活活闷
死。”
寇仲嘻嘻笑道:“有我小仲在,姐姐怎会有问题呢?上趟是小陵啜姐姐的嘴儿,今次该
轮到我吧!”
素素狠狠瞪了寇仲一眼,俏脸红了起来。
徐子陵正容道:‘仲少怎可对素姐说这轻薄话,我们姐弟清清白白的,当时只是权宜之
计吧!”
寇仲忙向素素赔不是,目光一扫道:“你们最好躲在那大柜内,只要我将里面的东西拿
走,就足可让你们容身·小陵还可趁疗伤,素姐则可睡上一觉/当徐子陵醒过来时,紊素在
他里仍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忙把素素唤醒过来,低声道,“有人来哩!”
素素吓得反身伏入他里,大都不敢透出半口。
启门声响。
沈落雁娇甜的声音在柜外响起道:“世勋!城图在哪里?”
一阵轻响后,接着是打开图卷的声音,徐世勋道:“我们已搜索了整个南区,仍末找到
这两个小子,故必须把范围扩大,同时将已搜过的地方封锁起来,以免给他们溜回去。”
徐子陵心中叫苦。
凭他的奇真,要瞒过两人的耳目该不会是难事。
但素素只是略通拳脚功夫,不黯上乘功法,待会沈徐两人定下神来,定能发觉柜内有。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忙把真缓缓输入素素口内,果然素素外立止,纯凭内息一往一
来,从外呼吸转为内呼吸。
沈落雁徐世勋商量了如何按部就班,搜遍全城的方法,又定下如何分区封锁后,沈落雁
忽地娇呼一声,然后外面响起了亲嘴的诱人声音。
沈落雁大嗔道:“不要这样,人家现在没有心情。”
徐世颜冷哼道:“没有心情?你什么时候才有心情呢?我们多么没亲热过了广沈落雁不
悦退:“本姑娘没有心情就是没有心情,难道须向徐爷你交待悔过吗?”
徐世颜的语软化下来,以近乎哀求的语调道:“落雁!你该知道我对你是一片痴心,千
万不要让外人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啊!”
柜内的素素搂着徐子陵腰背的手轻捏了他一下,意示影响两人者该就是徐子陵。
沈落雁语转寒道:“不要乱说,什么外人内人的,这怎关第叁者的事·你徐爷一向风流
得很,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什么相干?你会对我痴心,怕是说笑吧!”
徐世勋有点恼羞成怒道:“我本也不想说出来,我逢场作戏的事,你一向知道,为何现
在才向我算帐?”
顿了顿续道:“自从你遇上跋锋寒那小子,被他甜言蜜语哄得把臂共游了整天,回来后
整个人都变了·连密公都向我问起此事,你来教我怎样对密公交待好了。”
今次轮到柜内的徐子陵既尴尬又大感不是滋味·原来沈落雁曾跋锋寒碰过头,说不定还
曾上过床,否则徐世勋不会醋意大生。
素素则非常奇怪,因为沈落雁因以为徐子陵死了而神态有,怎会忽然杀了个跋锋寒出
来。
只听沈落雁大怒道:“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也不用你来管。”
徐世勋又软化下来,叹道:“跋锋寒不但是外域人,他今趟来中原,摆明是要搞风槁
雨,他以比剑为名,已先后击败了十多个各地名家,和这人拉上了关系没有半点好处。”
沈落雁默然半晌,忽然道:“现在我心中想到的只是如何把名册取回来,若让它落入官
府手上,后果实不堪设想·我们快去吧!”
待两人开后,徐子陵和素素才松了一口。
素素仰起俏脸,呵如兰道:“徐世勋怕是弄错哩!”
徐子陵苦笑道:“姐姐未见过那跋锋寒才会这么说,这人不但武功强绝一时,还长得非
常有慑人的魅力,随便站出来,都可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去·我和他比实在差远
了。
素素不悦道:“我怎都不会相信,你和小仲只因年纪尚小,但假以时日,姐姐才不信有
人可盖过你们的光芒·你们自己只是不知道吧!事实上每天你们都在转变中·尤其是你们各
有独特的质,姐姐都为你们心动哩!”
两人虽处在最亲密的状态中,但都是心无绮念,只有纯真的姐弟之情。
徐子陵尴尬道:“素姐不要笑我了,再多睡一会好吗?”
素素柔顺地点头,像头小绵羊般乖乖伏入他里,闭上美目,睡了过去。
拥着素素动人的娇躯,徐子陵却是思潮起伏。
忽然间,他生出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他首先要考虑的事,再不是要为傅君焯向字文化及展开报,而是如何安排停妥内的好姐
姐。
问题是他们始终弄不清楚李靖和素素的关系。
即使找到李靖,亦可能只会把事情弄糟。
际此兵荒马乱的时刻,又不放心把素素留在任何一个地方。
若把她带在身旁,因两人已成了众矢之的,对她实在非常危险。
想得头都大了时,寇仲回来了。
此时天已放亮,寇仲钻入大柜来,颓然道:“今次糟了,原来下水道到了出口处,竟分
成了十多条细得连狗儿都钻不过去的小水道,我们只是白费工夫,空欢喜一场。”
素素道:“你到下面看过了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去看过,我是刚偷了另一套衣服来换穿的,唉!”
徐子陵道:“难怪你身有味!”
寇仲道:“我也曾顺便去看城防的情况,到处都是瓦岗军,城内较高处无不设有岗哨,
要城只是痴人说梦·嘿!小陵好了点吗?”徐子陵道:“只要有叁天时间,我该可完全
原。”
又道:“我倒有一个法子。”
寇仲奇道:“你有本领,我真是计穷力蹙,快说来听听。”
徐子陵道:“仍是那簿册子,对瓦岗军来说,那比什么“杨公宝藏”更重要多了,拿它
作谈判条件,你说行吗?”
寇仲沉吟片晌,点头同意道:“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办法,不过最好待你完全痊愈后再
出去和沈婆娘交易,那就有把握些。”
徐子陵晒道:“又不是要动手,迟点早点都没有关系·我们刚才偷听得来的消息,沈落
雁今早会开始搜索这区域,若给人寻到才谈交易,就没那么值钱。”
寇仲道:“好吧!我去找沈婆娘好了!”
素素一把扯着他道:“小仲!姐姐很害怕哩!”
寇仲在她脸蛋亲了一口,嘻嘻笑道:“姐姐放心!谁要对付我们扬州双龙,都要吃不完
兜着走的。”
这回轮到徐子陵把他拉着,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刚才沈落雁和徐世勋商量出来的搜捕大
计。
寇仲喜道:“谢天谢地,今趟他们休想沾着我半点边儿,”这才去了·
第六章 册子之争
雪夜里,寇仲闪电般窜过数座房舍,不片刻已肯定了沈落雁不在家中。
虽然沈落雁也像其他人般声势汹汹的在搜捕他们,但寇仲总觉得和这个俏军师有某微妙
的关系,可作商量。
对沈落雁来说,这本册子代表了瓦岗军的整个实力分布和情报网,实是无比重要。兼且
是从她手上失去,当然由她负上责任。
所以这交易不愁她不屈服。问题是如何可联络上她。
沈落雁的闺房漆黑一片,庄院内亦不见加强防卫。
寇仲虽如入无人之境,但心中却是充满挫折和失落感。
苦待久久,仍不见沈落雁回来,无奈下寇仲只好准备回去徐子陵再研究策略。
当他掠过高墙,落在附近一所民房屋顶时,心中忽现警兆。
寇仲非常警,立往横移,岂知左脚踝一紧,已给绳子一类的东西缠个结实。
寇仲大吃一惊,想以最迅快的手法拔出背上大刀,才记起大刀早於救援徐子陵时掷失
了,在拔了个空时,已给人扯得翻下瓦背。
一缕指风由下袭上来,点往他背心要穴。
寇仲临危不乱,运转真,双掌反拍敌人。
那人想不到寇仲如此了得,倏地退往窄巷一端,避过了寇仲的掌风。
寇仲“蓬”的一声背脊着地,刚弹起来,一股奇的劲从缠足的索子透而入,刹那间走遍
全身经脉。
寇仲虎躯剧颤,登时手脚酸麻,跌回地上去。
一道黑影掠了过来,举脚轻轻蹴在他右腰眼处。
寇仲右腰登时疼痛欲裂,不过内真迅速生出反应,由天灵穴狂泻而下,不但化去了酸麻
的感觉,还挡住了对方由脚尖送入右腰眼的劲。
正要反击时,那人俯下身来,探手往他胸口拂来。
寇仲这才看到对方一身夜行衣,还戴了头罩,只露出双目和口鼻。
寇仲心叫来得好,施展屠叔方教下的截脉手法,指尖先画上对方腕脉,才用手法一把抓
着他。
那人显是想不到寇仲竟仍有反抗能力,躯一软,给寇仲扯得倒入他怀里去。
寇仲那敢犹豫,趁那人仍未能化解他指尖送入封锁脉穴的劲时,翻身把对方压个正着。
那人竟娇哼一声,旋被寇仲缠紧了四肢,动弹不得。
寇仲大为得意,暗忖原来是个娘儿,手之处还生得非常丰满。收回点锁了她脊椎要穴的
右手,一把揭掉她的头罩。
两人同时“呵”的一声叫了起来。
如云的秀发瀑布般散泻在窄巷积雪的地面,借雪光的反映,暗黑里她的眸子像宝石般闪
烁着精光,赫然是那充满阳刚美态的宋玉致。”
寇仲愕然道:“原来是你!”
宋玉致不但没有半点害羞,还冷冷道:“我们来作个交易吧!”
寇仲兴起要占她点便宜的行动,例如吻吻她的香唇之类,看她是否仍能如此无动於衷,
但却给她冷静的神态所慑,不敢冒犯,笑嘻嘻道:“若是用你的身来作交易,就可免谈,因
为寇爷我是不受女色引诱的高手。哈!原来缠着本少爷大脚的是美人儿你的软鞭。真厉害,
平时是否扎在你的小蛮腰上?”
想起她乃宋阀阀主“天刀”宋缺的女儿,身分尊贵无比,而自己却可“全面”接她的
肉,不由一阵兴奋刺激。
宋玉致黛眉轻皱,叹道:“不要这么得意!你的功夫还未足可我,只不过我失於轻敌,
模不透你的底子,才仓卒误事罢了!你若再对我说轻薄话,又或对我再有进一步的不轨的行
动,除非事後杀了我,否则必教你祸患无穷。”
寇仲奇道:“你倒像在鼓励我仍可继续压着你动人的身?对你们高门大族的仕女来说,
给我这个连寒门都谈不上的小子这么占了便宜,该有足够理由去自尽才对哩!”
宋玉致淡淡道:“横竖已给你压着,多压半晌又有什么关系。
好了!可以谈正事了吗?”
寇仲又伸手按着她的肩井穴,微笑道:“美人儿真懂装模作样,原来快冲开被锁的穴
道,所以故意拿话来诓我。嘻!我走了!”
宋玉致双目精芒一闪,轻轻道:“不要走,你若走了,谁来给我遮挡雨雪?”
寇仲首次对这风姿独特的美女泛起莫测其高深的感觉,自己虽似占尽上风便宜,其实主
动权却操在对方手上。
宋玉致道:“你该知我并非存心伤你性命。看在这点上,可否作个交易呢?你不是要找
沈落雁谈交易吗?”
寇仲苦笑道:“你倒看得透澈,算我怕了你哩!宋师道是令兄吗?你定是知道我和他有
过交情,所以估料我绝不敢动你。”
宋玉致淡淡道:“你们是街知巷闻的人物,谁不清楚你们的事。
而若非早在叁个月前便由大哥处知悉你们的本事,却低估了你的进境,今夜就不会因轻
敌而被你这样轻薄。不过感觉却也不错,你亦不惹我讨厌,懊!你怎可如此……”寇仲翻到
一侧,坐了起来,尴尬道:“这是正常男人的天然反应,宋小姐原谅则个。”
宋玉致立即冲开了穴道,坐直娇躯,微嗔道:“看你并非存心如此的份上,我放过你
吧!但你必须将此事忘记,若我知你有向任何人提起,必会要了你的小命。”
言罢低头为他解开脚上的鞭索。
看着她散垂的秀发,寇仲有点弄不清楚和她的关系,试探问道:“你刚才来势汹汹,为
何忽然变得如此贴温柔?”
宋玉致把长达五丈的软鞭缠在腰间,冷冷道:“谁对你温柔贴了?我更没说不会再跟你
动手,只不过见你这人本性还算纯良,才对你客点罢了!”
寇仲怔了半晌後,搔头道:“我真不明白你哩。”
宋玉致把娇躯挪开少许,黑白分明的美眸凝望着他,淡然道:“谁用你来明白。好好的
听着,现在的形势摆明是你们迟早会给瓦岗军找出来。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沈落雁派人
飞报李密,请他遣派郑踪回来参搜捕你们的行动,此人外号“飞羽”,精擅追踪寻人之术,
还养有可追踪寻人的灵鸟。只要他来到,你们定无所遁形。”
寇仲大为惊诧,同时恍然当日难怪沈落雁敢夸下可连续擒拿他们叁次的海口,原来有此
人在暗中出力。
嘻嘻一笑道:“不要那么瞪着我。看!我们相遇在一个多么奇怪的场合。这是一条狭窄
的小巷,天又下着大雪,而我们则敌友难分的要谈交易,哈!真是好笑。”
宋玉致露出深思的神色,旋又不悦道:“你是否当我在说谎话来吓唬你?”
寇仲微俯向前,虎目射出慑人的精芒,深深的瞧着她道:“直至现在你仍是看不起我。
哼!我两兄弟从来都不用人来可我们的。你想要的不外是沈落雁的名册,有本事就来偷来抢
吧1我寇仲对谈什么交易都没有兴趣了。”
言罢长身而起,拍掉少许染满身上的雪花,微微一笑,便要开。
宋玉致也霍地站起冷冷道:“不要走!”
寇仲盯着她腰间的特长鞭索,哼道:“我知道你的法宝了,再试就不灵哩!”
宋玉致傲然道:“你当我宋家是什么人,既擒你不下,还会厚颜二度出手?你若不想
城,就有那么远滚那么远。更莫要让我再遇上你,那时必教你後悔莫及。”
寇仲毫不动,笑嘻嘻道:“美人儿息怒,你既有这么好的心肠,只要不是要我交出册
子,又或说出连本少爷都不知道在何处的杨公宝藏,就万事有得商量。”
宋玉致没好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无端端我为何要冒开罪瓦岗军之险来帮助你
们?而且你的小命眼看不保,还要紧揽着对你们没有丝毫用处的册子不放。”
寇仲哈哈一笑,飘然去了。
宋玉致得直要跺脚,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徐世勋的书房内,素素和徐子陵听罢了寇仲遇上宋玉致的经过後,前者担心道:“我们
怎办才好?若论追踪寻人之术,瓦岗军里“飞羽”郑踪可稳坐第一把交椅,纵使我们逃出城
外,迟早亦会给他追上。”
徐子陵晒道:“早交过手了。他最厉害就是那头通灵怪鸟,我们才不怕呢。”
素素责道:“不要那样自满好吗?”
寇仲沉吟半响,笑起来道:“不若我们大摇大摆走出去,那就怎都可见到沈落雁吧!”
徐子陵摇头道:“那会使沈落雁下不了台。况且她最怕是册子内容泄漏了出去,而非毁
掉那册子。”
素素垂头道:“若没有姐姐这个累赘,你们现在就不用那么伤脑筋了。”
两人连忙好语安慰。
徐子陵搔头道:“我们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但大多不切实际,为何不试试硬闯城,只要
有一个人溜得出去,就可和沈落雁讨还。”
寇仲听得大为心动,问道:“你小腹的伤势如何呢?”
徐子陵低声道:“说来你也不会相信,我的感觉比以前还要好。”
寇仲大为兴奋道:“那可不同了,我们索性放手大干,把荥阳城闹个天翻地覆,你们还
记得沈婆娘家里那十坛火油吗?”
徐子陵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徐世勋府第的马厩首先起火,四十多头马儿奔了出来,由敞开的後门狂奔到街上。
接着宅内冒起多处火头,溶掉的冰雪,反加强了火势。
府内大部分的人手,均抽调往搜索叁人的行动,慌乱下婢仆纷纷逃生,火势迅速蔓延,
幸而因有高墙阻隔,又下着大雪,才不会波及邻宅。
当搜捕队仓皇来时,另一边沈落雁的庄园同时起火,使瓦岗军疲於奔命。
此时沈落雁俏立一处瓦面之上,身旁除了“野叟”莫成外,还有一队多名的瓦岗军精选
高手。
情报像天上正下着的大雪般不断由手下报来,但沈落雁只是漠然地看着远处窜起的两处
火头,而火势明显已受到控制。
莫成踏前一步,来到沈落雁身後,恭敬道:“看来都是那两个小子搞出来的把戏。真不
明白为何徐子陵给杨虚彦刺了一剑,不但没有送命,还可以出来搞风搞雨?”
沈落雁嘴边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淡淡道:“我并没有低估他们,可是仍处处失着。现
在平心静想想,该是因他们正不断进步,不但武功日渐高强,才智亦随经验增长,变得非常
难缠。”
莫成冷哼道:“无论他们变成了什么样,今晚亦要命丧於此,郑踪刚抵此处,现随了徐
爷去布置拦截的罗网,保证他们再逃不了多久。”
沈落雁冷喝道:“成叔!你动了。”
莫成愕然以对。
沈落雁冷静地道:“想由他们身上追出杨公宝藏的人,多不数。而事实是直至现在,仍
没有人可奈何他们。假若我们仍是轻敌如故,最後只会一败涂地。册子一事关系重大,若给
他们携走,我只好一死以赎罪。”
此时有人来报,已截停了从徐府逃出来的马群,却不见叁人踪影。
莫成叹道:“荥阳城这么大,只要他们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都会使我们大费工夫。”
沈落雁摇头道:“不!我太清楚他们的性格了,尤其寇仲那小子,没有什么耐性,今晚
必会全力捣乱并趁逃走。”
顿了顿续道:“最令我奇怪的是为何他们似能知悉我们整个搜捕行动,在城内来去自
如,就像亲耳听到我和世勋的计划似的。”
就在此时,徐子陵的声音在後方响起道:“沈落雁!有没有时间说几句闲话?”
沈落雁一众同时色变,回头望去。
只见大雪纷飞下,徐子陵昂然立在一所民房屋脊处,说不尽的从容镇定,懦雅风流。
沈落雁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深深感到徐子陵真的长大了。再非她以前印象中爱耍顽皮的大孩子。
这不单指他挺拔的外形,最重要还是他从重重危苦难中培养出来的度和丰采,那成了徐
子陵别具一格的慑人魅力。
未待她说话,众人早飞掠过去,把他围了起来,一派剑拔弩张之局。
沈落雁收摄心神,飞掠而去,瞬那间来到徐子陵所站的屋脊上。
两人目光紧锁,都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徐子陵微一点头,淡然道:“我们由嘻笑游戏,变成以生死相抗的大敌,这事每想起来
也教人惆怅。”
沈落雁芳心的滋味更是难以形容。
现在徐子陵的脸色仍带点失血後的苍白,但却无损他儒雅文秀的质,反多添了历经苦难
後的幽郁和成熟感。
她一生中,曾对几个男人动情,但因以匡助李密得天下为目标,故把儿女私情搁摆在一
旁。
甚至乎设法使自己变得冷酷无情,任何事只从功利的角度去作考虑。
遇上寇仲和徐子陵後,每趟要对付两人,她都要经过内心的挣扎。但当时她只以为自己
是因爱才而生出这心情。
她更清楚自己事实上很喜欢见到他们,和他们针锋相对能使她回味无穷。但仍未想过会
对他们任何一人动了男女之情。
到知道徐子陵被杨虚彦所伤,生死未卜之际,她才猛然发现到“徐子陵之死”,对她会
造成难以抵受的打击。
那就像失去了些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似的。
现在要这年纪少上自己叁、四年的年轻高手以仇敌的身份正面交锋,其心情的杂矛盾,
可想而知。
深吸一口後,沈落雁以最平静的语道:“是否走投无路了?”
徐子陵双目精芒电闪,夷然不悦的扫视四周的敌人,若无其事的道:“先命他们站远一
点,否则我立即出手杀人。”
沈落雁冷笑道:“不要过分高估自己,我可命他们退下,但绝不是因怕了你的威胁而这
么做。”
徐子陵淡淡道:“我的威胁其中还包括一项你永远取不回的册子,但或者你不会相信,
我此来是蓄意把册子还你,免得你负上罪名。不过你惯了以怨报德,所以无论你有什么想
法,我亦不以为怪。”
沈落雁默然半晌,挥退手下,叹道:“在这人人不择手段争霸天下的时刻,什么恩恩怨
怨只是一浪费。这样吧!你若交出册子,我可保你们安然城。”
徐子陵摇头道:“这怎么够?我还要你保证以後无论任何原因,只要不是我们挑起,就
不能够来找我们的麻烦。”
沈落雁晒道:“瓦岗军作主的人是密公而非我沈落雁,纵使我作出保证亦是徒然。”。
徐子陵无可奈何的耸肩苦笑道:“难道我要等密公回来吗?你是这里作主的人,现在只
好将就点来找你。假若日後密公推翻你的承诺,我绝不会怪你。”
沈落雁芳心一颤,恍然在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中,为何会比较对徐子陵有好感,皆因他总
透着一正直和真诚的质,不似寇仲玩世不恭式的油滑。
她本身是狡猾多智,行事不择手段的人,却偏对徐子陵这她自己欠奉的特质动心,实是
数。
徐子陵正不断留意周围的变化,此时瞥见徐世勋和一众得力手下至,出现在左方十多丈
外一所大宅的屋脊处。但当然弄不清楚是否有“飞羽”郑踪在内。
沈落雁遥向徐世勋打了个一切由她来处理的手势。脉脉瞧了徐子陵片晌,柔声道:“好
吧!我答应这条件,册子在哪里?”
徐子陵压下心中狂喜,低声道:“你立即撤退东城门的手下,打开东门,让寇仲先去,
然後再由你单独一人陪我出城,我就把册子还你。”
沈落雁叹道:“小陵你仍是经验未足,这么说册子定是在你手上,因为寇仲必须尽速送
素素往安全地点……”徐子陵打断她道:“你想反悔吗?”
沈落雁知徐子陵看穿了她以言语试探的企图,微笑道:“当然不是!珍重了,我的小情
人。”
徐子陵因她无端的一句“小情人”而发怔时,沈落雁飘飞开去,落到徐世勋之旁,交头
接耳起来。
徐子陵到这时才知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几经波折後,他们终可城了。
第七章 雪原克敌
徐子陵和沈落雁并肩出城。前者看到寇仲留在城门处的标记,知他和素素已安全离开,
心情大佳,对沈落雁的敌意不由减了少许。
两人默默展开脚法,不片刻把荥阳抛在风雪迷茫的大後方。
到了一处山丘之顶,徐子陵停下脚步,从怀掏出册子,毫不犹豫交到她手。
沈落雁翻了一遍,验证无误後,纳入怀,轻叹道:“若我猜得不错,徐世勋绝不会因我
的承诺放过你。所以你若非肯定摆脱了郑踪的追捕,千万勿与寇仲和素素会合,否则那就是
你们叁人丧命的时刻。”
徐子陵大奇道:“你为何肯说出来7我和仲少早预了你们瓦岗军会出尔反尔,但却猜不
到你真有放过我们的意思。”
沈落雁俏脸微红,柔声道:“我欠了你们这麽多,做回一吹好人也应该吧:不过你虽闻
郑踩之名而毫不惊异,可知暗中有人向你们通风报讯,难怪胸有成竹了。”
徐子陵暗暗心惊,知此女慧黠之极,愈说得多,愈给她掌握到己方的虚实。
暗忖不宜久留时,沈落雁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後会有期!”
徐子陵心想谁要和你後会有期。一言不发,拔腿就朝山坡奔下去。
刚没入坡脚下的密林中,回头一看,沈落雁已不知所踪。
徐子陵转身奔了回去,来到了与沈落雁分手之处。
不片刻他就找到寇仲留下的标记,以一枝小树枝指示出他逃走的方向,又放了七块石
子,表示在该方向七里外的地方。
徐子陵拨乱了标记,仰首观天,果如所料,见不到郑踪的通灵怪鸟。际此大雪纷飞的时
刻,早猜到郑踪难以借助马儿来追踪他们。正要离开时,西方半里许处隐隐传来似是沈落雁
的娇叱声。
徐子陵想也不想,全速赶去。
接着传来是几下气劲交击的闷雷声。
徐子陵将体内真气提运至极限,流星般画过风雪蔽天的大地。
自云玉真传他们鸟渡术後,经过了无数的挫折、尝试、努力改进,他们终成功把《长生
诀》的奇异真气转用於轻功上,各自创出奇妙绝伦的身法。
他们的轻易功夫更因兴趣和耆眼点不同,而迥然有异。
寇仲当日初习鸟渡术时,最爱观察海水游鱼移动巡弋的生态,故此自然而然,他使去模
仿从各种鱼儿精选出来的游弋动作,充满了活泼多爱的姿态。静如处子,动若脱免。
徐子陵则最爱观察天空各类马儿飞行的轨述,从而脱胎得来的身法,当然是充满鸟翔鹰
落的姿式。如若天马行空,难寻轨迹。
而支持他们各自达到心中理想的身法,就是来自苦练《长生诀》修来体内生生不息的真
气。
他们所追求的轻身方式,实亦暗与他们体内的真气吻合。
以五行而言,鱼属水、鸟属火。
寇仲体内真气偏寒;徐子陵偏热。正与寇仲仿鱼、徐子陵仿鸟配合得天衣无缝。
被翟让所伤後,两人互疗伤势,又无意中使对方寒中带热,热中带寒,阴阳互逐下,再
不像以前般因孤阳不长而有衰竭之况故能循环不休。
这个改变最明显是表现在轻功之上。
所以这刻徐子陵展开身法,只觉真运转不休,愈奔愈快,最後连他亦暗暗心惊。
打斗声忽又沉寂下来。
徐子陵大吃一惊,暗忖以沈落雁的武功,除非遇上杜伏威之辈,自保该全无问题,为何
却似在十招上下的短暂光景里,就若给人收拾了。
以此推之,来人岂非有老爹杜伏威的级数。
难道来老是“影子刺客”杨虚彦?想到这里,心中一寒。内真立时由清转浊,由纯变
杂,骤从空中落了下来。
他猛吸一口,排去了对杨虚彦的疑惧,催动内息,心神合,心神立时再进入井中之月的
精神境界,五官所感的世界,无有遗漏。
他不但能感受到飘落在他身上的每朵雪花,还可听到方圆数丈之内每朵雪花其他雪花间
的碰声息。
整个天地亮了起来,风声雪声,全在他听觉的把握中。
这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只维持了眨眼间的光景,便像其出现得突然其来般倏又消去。
徐子陵被震撼得跪倒在积雪的平原上,脑际灵光电闪。
心中同时升起明悟,知道自己由於对杨虚彦的恐惧,竟激发起内那自具自足的宝库,无
意间臻至了另一层次的新境界。
正又惊又喜时,雪地上一截闪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徐子陵收摄精神,从雪地上弹了起来,移过去俯身检拾,赫然是沈落雁的夺命簪。
不禁大陆一惊。
果然是沈落雁遇上了凶险,连金簪都遗在地上。
徐子陵加速催运内息,驱走心中的惊俱和焦虑,展开身法,在茫茫的雪地上搜索起来,
不片刻便在雪原上找到快被雪花掩盖了的足印。
这些足印一个接一个,直指东南方的一片密林,而每个足印相隔均达八丈之遥,平均准
得教人吃惊。
只从足印的距,便可推知此人武功之高,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徐子陵自问平时在实地上,全力一跃,或可勉强跨过这距;但却绝非是在松软的雪地上
能够做到,更不要说还负着一个人。
他当然不会因此就放弃去营救沈落雁,猛提一口,再迅速追去。
风雪迎面打来,充满风苦雪的味道。
荥阳城的灯火在左侧地平远处无力地染亮了少许天际,更添雪原孤之感。
徐子陵刚掠入雪林边缘,灵敏的耳朵立即收听到一奇怪的声音。
那是女子的娇喘和呻吟声。
徐子陵立知是什么一回事,心中涌起正义的怒火。但神智却仍是无比的冷静,小心而迅
速的朝音源掠去。
此人定是一直潜伏在荥阳城内,暗中窥伺他们和瓦岗军的斗争,然後趁沈落雁和他分手
後落单的时刻,出手突袭。这人抢了册子还不满足,还要对沈落雁施以禽兽的暴行。
他迅若鬼魅地在雪林内左穿右插,足尖点在雪地上,不发出任何声响,口鼻呼吸断绝,
只有内往还不息的内。
他的眼睛明亮起来,捕捉到雪夜里一般人难以觉察到的光线,使本该是漆黑得伸手不见
五指的密林,变成一个可以辨物和微带萤绿色的奇天地,”喘息声愈趋清晰。
片刻後,在雪林的深处里,一个高大雄伟的背影映入眼。此人肩头特别宽厚,腰身奇
细,长发披肩,使人有一见难忘的印象。
这时他把沈落雁按在一棵大树的干处,一对手滑入了这美女已半敞开的衣服内,贪婪的
爱抚着。
徐子陵运足目力,见到沈落雁满脸徘红,秀眸紧闭,小嘴亦紧抿了起来,俏脸的表情揉
集了痛苦和矛盾,满脸泪珠。
那人每一下的抚摸侵犯,都使她浑身抖颤,呻吟喘息。
一阵如若狼嗅的难听声音淫笑道:“我独孤霸的手法连烈女都要变成淫妇,何况是你这
骚货。当你试过我的滋味後,保证你这俏军师永远都不开我,乖乖的听话。”
沈落雁呻吟喘息道:“你杀了我吧!”
独孤霸“啧啧”有声地怪笑道!案你的身材这么丰满,皮肤又这般嫩滑,我怎舍得伤害
你,成了我的人後,你就会心甘情愿的为我独孤家办事。”
沈落雁忽地发出一声特别剧烈的呻吟,显是独孤霸侵犯了令她非常难受的部位。
徐子陵悄无声息地从树後闪出来,缓缓朝独孤霸移去。
他可肯定自己非是独孤霸的对手,唯一方法就是趁对方心神全集中在恣作淫行时,施以
偷袭。
金簪举了起来,对准独孤霸背心。
沈落雁的声音颤抖着道:“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也休想可得到我的心。”
独孤霸显是得意之,喘着笑道:“你不是爱上刚才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吧!若非你和他分
手後失魂落魄,我恐怕仍不能如此轻易得手,享受到李密的女人呢,哈!”
徐子陵此时距独孤霸尚有丈许的距,闻言心神微颤,脚步立时重了少许。
独孤霸竟能生出感应,雄躯一震,似有动作。
徐子陵那敢迟疑,金簪脱手射出,同进全速掠前,功聚右手中指,朝独孤霸背心戟去。
独孤霸虽是了得,但从未想过有高手能把所有生命的现象,例如呼吸、温、心跳等都敛
藏起来,变成某一程度的“隐形”。
加上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沈落雁动人的肉上,所以注定要吃这个大亏。
但纵使在这劣势里,他仍能及时横移,避开了背心大穴。
金针眼看直没入他右肋之内,忽然又反弹了出来,而他已横移了叁尺。
徐子陵如影附形,追着他右侧朝指戳去,取的是他肋下另一要穴。
指未至,灼热的指风侵进他内。
先前的一针贯满了真,早刺伤了独孤霸的筋骨,破了他的护真,够他受的了。
这下指风更令他吃不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狂吼一声,反掌向徐子陵脸门隔空拍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独孤霸年在叁十许间,脸孔窄长,双目细长阴狠,鼻如鹰喙,唇片薄,使人生出薄情寡
义的印象。
徐子陵指化为拳,硬他拚了一记。
“蓬!”的一声,独孤霸再喷鲜血,惨叫声中迅速逸去。
徐子陵亦给他震得连退叁步,全身血翻涌,心叫厉害。此人重伤之後,掌劲仍如此凌
历,可知在正常的情况下,自己实非他的对手。
他待息平後,才来到尚倚树而立的沈落雁身前,俯头瞧去。
沈落雁的衣服仍是半敞半闭,可隐见峰峦之处,玉颜红晕未褪,诱人之。
但神色却出奇的平静,明亮的眼睛的的的打量他。
徐子陵有点手足无措道:“你怎样了!”
沈落雁竟“哧”笑起来道!案只不过给他占了点手足便宜,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有兴
趣,保证人家绝不抗拒你。”
徐子陵放下心来,道:“册子呢?”
沈落雁举起玉手,让他看到紧捏的册子,微笑道:“勿要怪我淫贱,我是故意大声呻
吟,好惹起你注意,但仍想不到你会这么快回来。刚才你现身时,我特别作态投其所好,好
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时暗抓着册子,他躲避你时,册子就回到人家手上了!”
徐子陵关心道:“你是否仍穴道受制,为何不整理衣服。”
沈落雁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的娇笑道:“给你看看嘛!他的手一开,我便恢了功
力。悟!你究竟有没有兴越,人家给他弄得很想男人呢。”
徐子陵道:“你去找徐世勋吧!我要走了。”
沈落雁甜甜一笑,站直娇躯,不片刻把衣服整理妥当,玉容回平时的冷静。
徐子陵捡起金簪,递给她道:“下趟小心点了!这独孤霸是否独孤阀的人,武功是厉
害。”
沈落雁双目闪过杀,狠狠道:“他是独孤峰唯一的亲弟,年纪却差了二十年,出名贪花
好色,但武功只次於尤楚红和独孤峰,日遇上他时,你才真要小心点。”
徐子陵道:“我送你回去吧!”
沈落雁横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弱不禁风的可女子吗?刚才若非他埋在雪地下面趁我心
神不属时出手偷袭,我至少可以一面相抗一面燃放烟花召来援兵。唉!真有点舍不得和你分
手,但千万勿以为人家真个爱上你!”
徐子陵苦笑道:“我怎会有此想法呢?你看上的是跋锋寒,对吧?”
沈落雁娇躯一震,瞪着他时,徐子陵已往後退走,迅速没人林木深处。
此时在沈落雁受辱处十里外的一丛密林,寇仲和素素伏在边缘处,前者正全神贯注林外
的动静。
素素低声道:“小陵会不会有事呢?”
寇仲应道:“当然不会。若换了我去就难说了哩!我敢肯定沈落雁对他生出了微妙的感
情。况且大家又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徐世勋更想不到小陵才是他真正的情敌,小
陵肯定可以脱身。可真奇怪!”
素素问道:“奇怪什么呢?”
寇仲道:“为何不见人来追踪我们,那比跟踪小陵要容易多吧。”
素素道:“你刚才不是说在这大雪下,郑踪的通灵鸟会变成了呆头鸟吗?”
寇仲道:“郑踪若每逢下雪都一筹莫展,就不用出来混了。所以他说不定另有灵兽负起
跟踪之责。现在只是等待我们和小陵会合,才再一网擒去。”
素素骇然道:“那怎办才好?”
寇仲低声道:“首先就是把追踪我们的畜牲找出来吃了,嘿!
姐姐的胆子大不大?”
素素苦笑道:“你们该最清楚的了。说吧!你要姐姐怎么做,姐姐就怎么做。”
寇仲低声对素素说出了计划後,素素爬起身来,朝林木深处移去。
寇仲则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雪地上,运功聆听。
素素的足音立时一丝不漏的传入他耳内,可是却再没有其他常的声音。
“啊!”
素素的娇呼突然传来,吓得他忙窜了过去,原来素素因看不见东西,给一丛小树拌倒地
上。
寇仲将素素扶了起来,低声耳语道:“是郑踪亲身来了。此人有“飞羽”之名,轻功自
是高明之惫素素道:“那怎办才好?”
寇仲待要说话,蹄声骤响,由西北方传过来。
两人同时色变,若这么就走,岂非会和徐子陵失去联系。
第八章 一见如故
徐子陵全速掠行,□往寇仲留下标记所指示的密林。
□开了沈落雁后,他就把她抛诸脑后。
事实上直至在这雪地飞驰的一刻,他虽曾遇上不少美女,但总没有一个能在他心中占上
一席位。
自得练《长生诀》上的功法后,他的心神全集中到武道的修练上去。那并非为了名或
利,而是一□个人的追求,要不断突破以前的自己。
每晚躺在床上,他便进入凝神练气那物我两忘的迷人天地里。醒来时虽偶有想起单琬
晶、云玉真、沈落雁等美女,但心中只有烦厌而没有思念之情。
仅是武道的修行,已带来他最大的满足感,一切自具自足,不假他求。
但寇仲的野心显然比他大得多,这使他感觉与寇仲的分歧日渐扩大,当然感情上他们仍
是最好的兄弟和朋友。
就在此时,前方左侧远处有蹄音传来。
那是马蹄踢践积雪的声音。
徐子陵既吃一惊,又是奇怪。
马蹄声响来得如此突然,唯一的解释就是来人早潜伏该处,到这刻才现身出来。
听蹄音对方人数该不少于三十骑,但事前他却不闻半点马嘶声,可知对方骑的应是训练
有素的战马。
他迅速把对方会是瓦岗军这可能性排除。因为徐世勋根本没有时间作这样的安排。
那会否是与独孤霸有关的人呢?
蹄音倏止,就像出现时那么突然。
徐子陵涌起对这神秘马队高深莫测的感觉。把真气提至□限,朝密林投去。
寇仲的声音响起道:“快点!有人来呢!”
徐子陵知寇仲和素素仍然安然无恙,放下心事,循声扑去。
寇仲背著素素由一棵大树上跃下来,和他并肩往密林深处掠去,叫道:“我们来和他们
比比谁更长气一点。
徐子陵整个人轻松起来。
要知在这连绵百里的密林里,纵有健马亦无法以之代步。说到比拚脚力,能在短距□里
追上他们,江湖上大不乏人,但除非是杜伏威那类级数,谁能像他们来自《长生诀》的内息
般往还不休、无有衰竭?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再不打话,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把精神全集中在逃跑上,迅如流
星般在密林里左穿右插,窜高掠低,只知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
伏在寇仲背上的素素泛起安全温馨的动人感觉。
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忽然就成了与自己比血还浓的亲密兄弟。他们什么事都把
她放在第一位。无论在怎样恶劣的情况中,亦永不犹豫,更绝不会退缩。现在更是患难与
共,她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
他们由晚上奔至天明,才穿出密林,这时雨雪停了,天地一片纯白,雪光闪耀。
在这白皑皑的静寂原野上,三人都泛起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两人的内息虽仍是旺盛,但血肉造成的四条腿却累得要命,乘□在一处长满了参天云杉
的小山丘上休息。
寇仲哈哈笑道:“终逃出来!”
素素道:“昨晚那些不知是什么人呢?”
徐子陵道:“管他是何方神圣,总不会是什么好路数,很可能是独孤霸的手下呢。”
寇仲和素素齐感愕然,听徐子陵说出了昨晚的事后,寇仲皱眉道:“若非这家伙好色,
我们说不定会遭殃。想不到独孤阀有这么厉害的人,我还以为不外都是独孤策那□窝囊角
色。”
徐子陵道:“若没有两下子,独孤阀怎能和其他三阀齐名江湖,好了!说吧!究竟我们
是到洛阳去?还是返回老家扬州?”
素素垂首坚定地道:“回扬州吧!”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低声对素素道:“我们到东都去,目的只是碰和氏璧的运
气。嘿!不-定是要去找李大哥的。”
素素摇头决然道:“要去你们就自己去吧!”
徐子陵支持素素道:“我们当然听素姐的话。”
向寇仲责道:“有什么事比害倒字文化骨更重要,夜长梦多,延误了时□,你担当得起
吗?”
寇仲投降道:“是我不对!嘿!扬州究竟在哪个方向?”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早计算好方向才走吗?怎能这么糊涂,还说什么精通山川地
理。”
素素道:“不要吵了!从这里朝东北走,早晚会抵通济渠,那时只要坐船南下,经过浚
义、陈留、雍丘、襄邑、宋城、永城、夏丘,就可抵达于台,再东行便可进入刊沟,南下江
都,多么简单。”
寇仲老脸一红道:“原来最厉害的都是素姐。”素恕案摺惫笑道:“姐姐不是厉害,而
是当年就是这么随小姐南行的。”
徐子陵奇道:“为何素姐忽然间像变得心花怒放的样儿?”
素素霞生玉颊道:“不要胡说,我那有特别开心呢。”
两人均感大惑不解。
寇仲摸著肚子站起来道:“得先找个乡镇医治肚饿这不治之症,才是上策。”
徐子陵扶起素素,欣然道:“今趟让小弟作素素的坐骑。”
寇仲抗议道:“你倒懂得来和我争享受。”
素素俏脸通红道:“原来两个弟弟都是坏蛋。”
寇仲和徐子陵笑得你挤我推,得意之□,充满真挚的感情。到了这刻,三人才感受到自
由自在的欣悦。
素素正要说话,两人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朝西望去。只见雪地上有三个人,箭矢般朝
他们处□过来,□他们不足两里。
素素吓了一跳道:“还不快走!”
寇仲深吸了一口气道:“来不及呢!”
那三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人,眨眼奔上小丘,在三人面前倏然止步,同时抱拳为礼,态
度客气。
中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灰衣汉,背插单拐,形相威武中却又不失文秀的气质,虎背熊
腰,只是外型已教人心折。
其他两人一个是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另一则是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各具不凡形相,只
看他们这般全力飞驰后,仍能气定神闲,便知都是一流的高手。
灰衣汉哈哈笑道:“终能追上两位兄弟,实教我们欣慰,本人刘黑闼,乃夏王旗下骁骑
将军。”
接著介绍左边的儒生道:“这是江湖人场案铁扇子”的诸葛德威,乃刘某的拜把兄
弟。”
诸葛德威左手一扬,变魔法似的乍多出了一把扇子,“嚓”的一声打了开来,轻摇两
下,神态潇洒之□。
刘黑闼又指著那矮壮汉子道:“冬叔人称门神。手中双与新近归降李密的秦叔宝齐名,
悍勇无敌。”
这“门神”却出奇地谦让道!案公子莫往我脸上贴金,本人崔冬,只是公子下面一个小
跑腿吧!”
寇仲一头雾水道:“谁是夏王?”
刘黑闼道:“难怪三位不知,敝主窦建德建国称夏之事,尚未公告天下。”
三人对望一眼,才知原来是窦建德方面的人。
刘黑闼忽然道:“这位小姐可否背转身去,因刘某有份见面礼要送给两位兄台,怕惊吓
了小姐。”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见面礼?”
素素心惊胆跳的背转了娇躯。
刘黑闼从容一笑,打出手势,“门神”崔冬解下挂在腰间一个不知装著什么东西的布
囊,随手往寇仲抛来。
寇仲一脸茫然的接著,旋即脸色大变,立把布囊往刘黑闼抛回去,骇然道:“我的娘!
这是谁的人头?”
在素素的尖叫声中,刘黑闼一把接过,神态从容地探手囊里,抓著头发将人头取出,举
在两人眼前道:“让刘某介绍,此人姓郑名踪,外号“飞羽”,若非没有了头颅而不会走
路,恐怕三位已陷身在瓦岗军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都暗地心惊肉跳,但见对方人人神色如常,强压下对这死人头的恐惧,前
者干咳一声道:“嘿!刘兄可否先收起这东西,免致吓坏我们的姐姐。”
刘黑闼虽然没什么,但诸葛德威和崔冬脸上都闪过嘲弄的神色,显是看不起他们给这么
一颗人头骇成这样子。
刘黑闼把人头交给崔冬道:“将这头颅挂在显眼的地方,好和徐世勋打个招呼。”
崔冬领命去了。
刘黑闼神色如常,拱手道:“现在两位兄台已成了天下人人欲得的人物,不知你们对将
来有何打算?”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干咳一声道:“我们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弄得人人都以为
我们知道杨公宝藏的下落,其实……”
刘黑闼不悦的打断他道:“寇兄难道以为我刘某亦是为宝藏来找你们吗?这就大错特错
了!”
顿了顿续道:“今趟之行,乃奉了夏王之命,前来找大龙头商议,劝他先发制人,除去
李密。岂知来迟一步,翟府已成灰烬,我们查探多日,才知只有你们三位逃过大难,还闹得
荥阳天翻地覆,刘某佩服之□。”
素素仍是背著身问道:“人头拿走了没有?”
刘黑闼歉然道:“素素姑娘放心,人头不在了!”
素素犹有余悸的转过身来,刘黑闼看到她惊魂未定,似求人伶的动人表情,怔了一怔。
寇仲和徐子陵都没在意,素素道:“小姐早一日被老爷送走,由屠管家护行,不知刘将
军有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刘黑闼道:“既有屠叔方这□高手保护娇小姐,该没有问题,我会遣人探听他们的行
踪。”
素素欣然笑道:“有公子这句话,素素就放心了!”
刘黑闼又被她鲜花盛放般的笑容引得呆瞪著她,这回寇仲和
徐子陵觉察到他的异样,都拿眼睛瞧他。
诸葛德威干咳一声道:“二弟,这处危□四伏,我们最好先□往阳武,那时把酒谈心舒
服多了。”
刘黑闼如梦初醒,见寇徐两人目光奇怪,老脸一红地尴尬道:“冬叔弄好事情回来,我
们立即起程。实不相瞒,我对两位确有惺惺相惜之意,际此天下群雄并起,能者称王的大时
代,诚心邀请两位加盟我军,将来富贵与共,若有一字虚言,教我刘黑闼不得善终。”
对这充满英雄气概的年轻高手,寇仲和徐子陵都颇有好感,但加入了们一伙却是另一回
事。
寇仲干咳一声道:“我也实不相瞒,现在我们身有要事,加入贵方一事,只可迟些再
说。”
刘黑闼露出失望神色,谓然道:“希望两位确是身有要事,而非找借口来拒绝刘某就好
了。”
寇仲和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但白,都觉有点招架不来。
素素插入道:“他们真的没有骗刘公子,我可以作证人。”
刘黑闼哈哈笑道:“姑娘的话,我当然不会怀疑,只不知此事是否须刘某帮手呢?”
寇仲笑道:“刘兄似乎空闲得很,也十分错爱我们,这可得先行谢过。不过此事微妙之
□,牵涉到字文化及和我们间的深仇,所以绝不能假手于人。”
刘黑闼晒道:“原来江湖上盛传你们手上握有李阀和字文阀造反证据一事,果非空穴来
风。”
寇仲和徐子陵为之脸脸相觑。
要知帐簿一事,知道的只是有限几人,究竟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呢?”
香玉山来找他们,两人仍不在意;直到刘黑闼说出来,两人才知道害怕。
只是一个“杨公宝藏”,已害得他们周身是蚁,现在加上帐簿一事,他们还有安乐日子
过吗?单是字文阀已可教他们头痛死了。
此时崔冬回来了,刘黑闼不再打话,催促众人上路。
寇仲等亦知不宜久留,兼且对刘黑闼又很有好感,遂与他们
结伴同行,朝阳武启程去也。
第九章 握手言和
黄昏时分,大雪又开始由天上洒下来,寇仲等一行六人,□了足有四十多里路,又怕素
素抵不住风寒,恰好遇上一所因战乱荒弃了的庄园,众人遂占用其中一间破屋,燃起柴火,
围坐取暖.刘黑闼取出于粮清水,先殷勤侍候坐在寇徐两人间的素素,颇有点色不迷人自迷
的陶醉神态,但素素却像没有什么感觉似的.寇仲想起咋晚听得沓杂蹄声的事,问道:“刘
兄昨夜是否一直追踪我们?”
刘黑闼道:“可以这么说,李密下面的人,做事都不择手段,没有人肯讲江湖规矩.所
以我们早预料他们不会放过三位.”徐子陵凝望正闪跳不定的柴火,闻言道:“那批骑马追
来的究竟是谁呢?看来不似是瓦岗军哩!”
崔冬遣:“我们也弄不清楚,两位脚程真快,背了素素姑娘仍可一口气走这么远的
路.”寇仲笑道:“为了逃命,自然拚命跑快一点.”诸葛德威道:“明天便可抵达阳武,
三位准备到哪里去?”
素素轻声道:“我们想先回扬州,再作打算.”刘黑闼皱眉道:“杨广和宇文化及均在
江都,你们若露出行藏,恐怕大祸立至.”徐子陵淡淡道:“我们会小心的.”刘黑闼见他
神情坚决,只好闭口.寇仲岔开话题道:“贵军占据乐寿,偏处北方,不知最近有什么新形
势呢?”
诸葛德威道:“近期最轰动的三件事,就是吐谷浑的复兴、李阀据太原叛隋,和李密使
祖君彦传檄天下数杨广的十大罪状.”寇仲喜道:“李渊终肯作反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
子.崔冬不屑道:“李渊算什么东西,竟厚颜无耻得向突厥始毕可汗称臣,答应将征伐所得
的子女玉帛送给突厥人,教人齿冷.”寇仲和徐子陵听得脸脸相觑,无言以对.诸葛武德
道:“据我们所得消息,李渊自立为大将军,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以大儿子建
成、二儿子世民为三军正副统帅,准备进军关中.”刘黑闼晒道:“李阀打的倒是如意算
盘,却不知正中刘武周的下□.只要太原空虚,刘武周不乘□攻下太原才怪.兼且往关中之
路,有隋室猛将宋老生和屈突通两人分别率大军把关坚守,李阀未来的情况,谁都不敢乐
观.”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没趣,原来真实的情况竟是如此令人泄气.素素不解道:“难道李
阀不知向突厥人称臣,等若引狼入室吗?”
刘黑闼微笑道:“他们自己都是狼,那有什么引狼人室的问题.李渊之妻就是鲜卑族的
胡女,虽未若字文阀本身就是胡人,但也好不了多少.且李阀薰染胡俗甚深,实与胡人无
异.”寇仲和徐子陵想起李秀宁当日以胡服会客,更无话可说.好半晌寇仲才问起吐谷浑复
兴一事.刘黑闼□:“吐谷浑乃铁勒死敌,其王伏允一向野心甚大,不时派遣高手到中原来
打探消息.杨广曾派王杨雄、字文述两将追杀伏允,杀了千多人,俘虏无数,伏允凭著武功
高强,率残兵杀出重围,逃往党项.这两年趁中原乱成一团,乘□重整军旅,收复失地,规
正图谋大举,成为突厥、铁勒两族外我中土最大的祸患.”诸葛德威接口道:“最使人忧心
的是伏允之子伏骞乃不世之才,不但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还谋略过人,野心不下于乃
父.”崔冬笑道:“听说此人出生时脸上便长了虬髯,故从少便以虬髯示人,这么荒诞的
事,只有胡狗才想得出来.”素素“哧”娇笑,喃喃道:“长满虬髯的婴儿,模样可笑死人
呢.”刘黑闼见她神情娇柔,语气天真,忍不住又呆瞪著她.诸葛德威谈得兴起,笑道:
“你们想不想听李密数杨广的十大罪状?”
寇仲欣然道:“请快说!”
诸葛德威如数家珍的一口气道:“就是一弑父;二乱伦;三荒湎酒色;四建宫殿楼台,
奢侈浪费;五苛捐杂税,压榨百姓;六巡游天下,建造长城;七征伐高丽,穷兵黩武;八拒
直谏,杀直士;九贿赂成风,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十言而无信.哈!”
徐子陵摇头叹道:“真是怎么数都数不完这昏君的罪状,若论祸国之深,这家伙也算空
前绝後.”寇仲道:“自家人关起门来扛架,早晚可达一统之局.最伯是引来外族入侵,弄
至国土四分五裂,生灵涂炭,杨广就是最大的罪人.”刘黑闼拍腿道:“说得好,当今之
世,除建德公外,谁不勾结外族,相互引援.两位既有济世之志,舍加入我军外、尚有何选
择?”
寇仲苦笑道:“刘兄似乎很看得起我两兄弟哩!”
诸葛德威笑道:“江湖间从来都没像这一阵子般热闹,该是天运已至,故年青一辈中群
雄并起,除黑闼外,近期风头最盛者,男的有杨虚彦、跋锋寒,两位兄弟和一个自称“多情
公子”叫侯希白的人.但如论轰动,则无过于你们两位.”素素欣然道:“原来我的两位弟
弟竟成了名人哩!”
寇仲苦笑道:“我们最厉害的本领就是逃命,想不到竟会因此而成名立业.”刘黑闼哑
然失笑道:“寇兄太谦了,没有真材实料,哪有逃命的资格,而两位不但能从字文成都手上
把帐簿抢了来,又打得不可一世、气焰冲天的字文无敌落荒而逃,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徐
子陵问道:“刚才听诸葛先生引述,男的算是这些人吧!但女的又有什么人呢?”
刘黑闼正要说话,寇仲色变道:“有人来了!”
众人齐手夹脚把柴火弄熄时,刚出去窥察的崔冬掠回屋内,沉声道:“迟了!敌人已把
我们重重围了起来.”诸葛武德道:“有多少人,是什么人?”
崔冬低声道:“该有十来人,黑暗里看不清楚.”此时一把阴阴柔柔,不男不女的声音
在外面响起道:“本人拓跋玉,奉家师毕玄之命,特来向寇公子、徐公子两位请安问好.”
众人同时色变,想不到来者竟是突厥高手,尚有毕玄的徒弟在其中主持.刘黑闼低声道:
“他似乎不知有我们混在这里,谁曾听过这人?”
诸葛武德和崔冬都茫然摇头.寇仲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徐子陵把素素缚回背上,大声应
道:“我两兄弟仍是生龙活虎,拓兄!不!该是拓跋兄,多谢你关心了.这么夜还把我们围
著,惟恐我们会逃走,究竟有何贵干呢?”
崔冬见寇仲没有武器,把双让出一把,塞在他手里.刘黑闼本身用的是单拐,但却另在
大衣内摆藏了把长达尺半的锋利短剑,递了给徐子陵.拓跋玉哈哈笑道:“贵国有句话叫无
事不登三宝殿,小弟今趟千里而来,是奉有师命,想向两位借道家瑰宝《长生诀》一看,路
途辛苦,两位兄台谅不会教小弟失望吧!”
顿了顿又笑道:“未知另外三位仁兄是何方好汉,好让小弟一并认识.”众人吃了一
□,只从这人耳朵之灵,便知对方乃一等的高手.刘黑闼应道:“只是无名小卒,怎配入拓
跋兄之耳.”拓跋玉笑了三声.第一声尚在屋外远处,第二声已到了门外,第三声响起时,
拓跋玉举步跨入门来,就像来探朋友的悠然自若,左手还提著个灯笼.此人年在二十五、六
间,头扎英雄髻,身穿武服,外加一件皮背心,样貌俊俏,肩头挂著一对飞挝,颇有点公子
哥儿的味儿,乍看又似弱不禁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肩上挂著的飞挝处,这□奇门兵器江
湖上罕有人使用,两挝形如鹰爪,中间系以丈许长的细索,一看便知□难操控.拓跋玉目光
扫过众人时,寇仲等无不生出奇异的感觉,似是对方目光中带有某□无形而有质的异力.刘
黑闼踏前一步,哈哈笑道:“让我先和拓跋兄亲近亲近.”右手往後一抽,铁拐□背而起,
登时寒光四射,森冷侵人,当胸向拓跋玉搠去,气势凌历威猛,□有大将之风.寇仲等哪想
到刘黑闼甫见对方立即出手,均大感痛快.素素则吓得□呼一声,闭上美目.拓跋玉哈哈一
笑,闪电横移,同时右掌切出.“霍!”的一声,拓跋玉的掌缘切在拐头处,刘黑闼□天动
地的一招,立时威势全消,还似吃了暗亏,闪电般改招换式,往後退开.拓跋玉俊脸一寒,
冷笑道:“我们尚未真正亲近哩!”
说话间快若飘风地倏忽欺到刘黑闼左方死角位,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肩上飞挝其中
一端的鹰爪,脱肩飞出,发出劲历的破空声,疾电般绕了个圈,朝刘黑闼下阴抓去,手法阴
毒之□.这两下交手双方都快若电闪,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刘黑闼也是了得,临危不乱,知
对方是不让自己有调息□会,一个旋身来到门口处,这才挥拐击中如影附形追来的飞挝
上.“当!”的一声清响,刘黑闼闷哼一声,硬被迫退半步,撞在门旁的破壁处.拓跋玉不
屑的冷哼一声,右手移到飞挝系索正中处,微抖一下,两端的鹰爪立时化成百千点光影,水
银泻地的往靠贴墙壁的刘黑闼洒去.左手同时抛起灯笼,一分不差的安然落在梁珩上.寇仲
和徐子陵都看呆了眼.刘黑闼的拐法已是高明之术,无论法度气势火候均达到一流境界,最
难得是他有□豪迈勇悍、不顾生死的气魄,使他拐一出便形成横扫千军的威势.岂知这毕玄
之徒,竟能以攻破攻,几下手法便把他迫在下风,确是骇人之□.由此推之,可见毕玄之能
负盛名,跻身域内外三大顶尖高手之列,实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刘黑闼暴喝一声,单拐掣起
一团光芒,护著上下要害,贴墙横移,人随拐走,正待展开攻势.蓦地拐光敛去,原来铁拐
竟被拓跋玉其中一端的鹰爪“五指箕张”,抓个正著.另一鹰爪则望刘黑闼抓去.众人均想
不到对方的鹰爪还可活动自如,诡异至□.素素尖叫时,诸葛武德和崔冬一扇一,已狂风暴
雨的朝拓跋玉攻去.他们见形势危急,顾不了江湖规矩,加入战阵.拓跋玉冷笑一声,左手
微扬,系索另一端的鹰爪立时化成点点芒光,潮水般洒往两人,下面却飞起一脚,踢向刘黑
闼的下盘,变招时从容不迫,教人叹为观止.刘黑闼施出压箱底的本领,下面以脚御脚,上
面则借爪拐交缠与拓跋玉硬拚内劲,务求牵扯对手,使诸葛武德与崔冬有□可乘.气劲交击
和兵器相接之音连串响起,拓跋玉毫不犹豫放开了刘黑闼的铁拐,把飞挝威力展至□限,将
三大高手全卷进点点光彩里,招招皆是精妙绝伦的绝技.屋内虽斗得厉害,但屋外的敌人却
是全无半点声息.教人莫明所以.寇仲右手持,来到战圈外缘处,全神贯注在拓跋玉的挝法
上.徐子陵亦是凝神看著正在激斗的四人,心中的震骇却是难以形容.若论武功,刘黑闼肯
定是在沈落雁那级数的高手之上.就算碰上杜伏威,亦有一拚之力.而诸葛武德和崔冬亦是
一流好手的级数.但现在合三人之力,只能勉强抵著扭跋玉,可见毕玄随便派出来的一个徒
弟,已是杜伏威那层次的高手,教他怎能不大吃一□.就在此时,拓跋玉发出一阵长笑,爪
势回收,似是守式,但参战三人无不感到其中暗藏厉害的杀著,竟不约而同往四外散开.只
凭这下可令三个对手同时感到飞挝的威协,可知他确达到了“以招传意”、纯凭气势制敌心
神的境界.拓跋玉双目寒光大盛,飞挝交叉点出,汇成一柱芒流,集中全力往疾退的刘黑闼
激射过去,竟比对手仍要快上一线.诸葛武德和崔冬失声□呼,但因拉远了距□,又处在退
势,救之已是不及.拓跋玉战法之高明,招式的狠辣,手法的奇奥,均使人膛目叫绝.眼看
刘黑闼要被他这全力一击所伤时,寇仲暴喝一声,人随去,由左侧硬撞往拓跋玉去.拓跋玉
首次露出讶色,放过刘黑闼,飞挝一收一放,改往寇仲迎去.寇仲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像
鱼儿般倏地斜闪三尺,来到了拓跋玉的正前方,拦在拓跋玉和刘黑闼两人之间,铁化繁为
简,老老实实的一照头向拓跋玉击下去.拓跋玉首次露出凝重之色,幻出千重挝影,封格了
寇仲平平无奇的一.“啪!”的一声,挝影激散,寇仲则闷哼一声,往後退了三步.拓跋玉
却是全身一震,亦往後移了半步,眼中射出森厉神色,与俯腰弓背,状若猛虎的寇仲互不相
让的对视著.众人都停了下来,不发出任何声息,唯一可闻就是素素紧张的呼吸声.他们中
只有徐子陵明白寇仲是被拓跋玉激起轩昂的斗志,忘记了生死,步进井中月的境界,使出远
超平时水准的招数,把从游鱼学来的身法,配合《长生诀》的奇异内功,一举制著了拓跋玉
的凶焰.拓跋玉沉声道:“这就是从《长生诀》来的武功,对吗?”
寇仲微微一笑道:“滋味还不错吧?”
徐子陵喝道:“《长生诀》并不在我们身上,拓跋兄若要强来,我们将宁死不屈,那时
拓跋兄既得不到《长生诀》,说不定还有人要带上损伤,请拓跋兄三思.”徐子陵这番话厉
害之□,摆明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决心,配合寇仲一出手便迫退拓跋玉之威,确有一番慑人
之势.刘黑闼等则全力调息运气,准备再出手时便全力反击.一阵娇笑自屋外传来,倏忽间
後左方大窗处多了一位头戴垂以珠翠的帷帽,身穿宽大罩袍罗,裙下却露出一对赤足的少
女.她悠闲地倚坐破窗,一足踏在窗台上,另一足垂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好不写意.此女
长得非常娇俏,瓜子口脸,两颧各有一堆像星星般的小斑点,予人俏皮野泼的感觉.秀目长
而媚,乌灵灵的眼睛充满不驯的野性,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著寇仲,似乎其他人都并不存在
般.众人的眼光却落在她正在手上把玩、造型奇特的腰刀去.这□在突厥人中非常流行的刀
子,最利马戏,刀型微弯,前锐後斜,没有护手,刀柄处扎著布条,自刀起平铲平削,刀刃
平磨无坑,由于刃身只有寸许阔,故□为尖利.而此女手上的腰刀显是□品,在梁衍上的灯
笼光掩映下,熠熠生辉,寒光浸浸.只从她出现的突然,便知她的武功绝不逊于拓跋玉.这
娇娇女小嘴一撅,目光移往徐子陵,不屑地道:“原来中土尽只是些夜郎自大之徒,难怪杨
广会不自量力远征高丽,我淳于薇倒要看看什么叫宁死不屈.”拓跋玉哈哈笑道:“我这师
妹一向被师尊宠纵惯了,各位请勿介意.今趟小弟奉命来求《长生诀》,并非强取硬夺.师
尊有言,把《长生诀》翻看一趟後,立即归还,兼且可传寇徐两兄每人一手绝艺,请两位兄
台勿误以为家师只想占人便宜.”众人交换了个眼色,均感到毕玄不失一代宗师的风度.淳
于薇向寇仲甜甜一笑道:“你的功夫还不错哩!不过我们今趟来的除我们师兄妹外,还有师
尊一手训练出来的“北塞十八骠骑”,人人悍不畏死,动起手来,怕你们没多少人能活得
了.”顿了顿又悠然道:“人家还忘了告诉你只要你们尚有一口气,我们就有方法为你们续
命,那时《长生诀》还不是手到拿来.”她的声音既娇且甜,又带点外地口音,形成一□奇
异的味道.拓跋玉皱眉道:“师妹客气点好吗?能不动手,自是不动手最好.”两师兄妹一
硬一软,尤其拓跋玉曾展示力压群雄的身手,确对众人形成了强大的压力.何况外面仍有至
少十八个由毕玄训练出来的硬手,强弱之势,显而易见.众人这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保护
著背起素素的徐子陵,成了壁垒分明的对峙之局.刘黑闼哈哈一笑道:“兵将难免阵上亡,
若上天注定我刘黑闼要战死于此,老子绝不会皱半下眉头,多言无益,再手底下见个真章好
了.”此人天生豪勇,登时激起了众人的斗志.拓跋玉踏前一步,讶道:“原来阁下竟是窦
建德手下头号猛将刘黑闼,难怪手底这么硬朗.但小弟却有一事不解,明明大家可化干戈为
玉帛,刘兄却为何一力主战呢?”
刘黑闼知他是意在分化己方,暗呼厉害,却毫不犹豫道:“假若拓跋兄此来只是商量借
书,哪用出动这么多人手,故显然摆明是恃强索书,却因多了我们三人,寇兄弟的身手又出
乎你们意料之外的高明,才改变口风,改索为借.本人有说错吗?”
淳于薇笑道:“当然错了,我们今趟南来,借《长生诀》只是其中-项任务,另一要事
就是追杀恶徒跋锋寒,割下他的臭头回去见师尊,你这小子明白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素素开腔道:“若把书给了你们,你们能否保证不再来烦□我们哩?”
徐子陵和寇仲均欲发言,跟著却把话吞回肚内去,因同时想到就算把书交给毕玄,亦包
他看不懂.既是如此,实没理由为此书送掉各人的性命.拓跋玉喜道:“小姐如此明理就最
好了,家师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事实上在下对刘兄、寇兄和徐兄均有结交之心,
若能大家和和气气,就最是理想不过哩!”
寇仲道:“说真的,我现在手痒得很,很想大打一场,输多赢少也没什么相干,但不打
又有不打的好处.只是我们将《长生诀》埋在秘处,要费一番工夫才可去把书起出来交给你
们.且问题是必须待我们解决了一些事情才可去办此事,拓跋兄对此又有什么意见呢?”
淳于薇插入道;“你这人真有趣,逗得人家很喜欢你啊!
众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这娇俏可人的少女会公然向一个陌生男子表示欢喜对方.拓
跋玉笑道:“敝师妹一向是这么但白,不过她欢喜的人实多不□数,寇兄莫要认真.”淳于
薇大嗔道:“师兄怎可如此数说人家,今趟是不同的哩!”
寇仲俏皮地问道:“是否每次都是不同的呢?”
刘黑闼等不禁亦觉好笑,想不到原本剑拔弩张的三方人马,忽然会在这□问题上纠缠起
来.淳于薇还想说话,拓跋玉截著她道:“横竖我们尚须费一段时间去追杀跋锋寒,假若我
给两位半年时间,不知可否把《长生诀》取回来呢?”
众人首次对这手底狠辣无伦,阴阳怪气的拓跋玉生出好感,皆因他有□重诺守信的气
度.只有重信诺的人,才会相信别人的信诺.寇仲道:“应该足够了.半年後我们就在洛阳
会合,就算我们仍没有《长生诀》在手,亦会带领拓跋兄去取书.”拓跋玉一揖到地,朗声
道:“就此一言为定,小弟告退了.”闪了闪,已退出门外.众人再朝淳于薇望去,此女同
时消失不见.隔了好一会後,刘黑闼才吁出一口凉气道:“今趟跋锋寒的小命要危危乎
了!”
各人无不心有同感,只是毕玄的两个徒弟,已是厉害至此,那毕玄的武功岂非更高得难
以令人想像吗!
第十章 字文成都
愈往北行,天气愈冷,地上积雪齐膝,六人在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全速前进,素素则由
寇仲和徐子陵轮番背著走.经过与拓跋玉一战後,他们都小心起来,不敢再像前此般粗心大
意.
大雪停了下来,天地一片孤寂,偶尔传来狼嗥兽嘶,听得人毛骨悚然.□了两天路後,
这天黄昏来到通济渠南岸的密林区,深褐色的林木如墙似壁,层层叠叠,比比皆是,置身其
中,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纵是铁打的身体,这么逃命似的□路谁都要累了.
不知是谁先放缓脚步,转眼各人都变得蚁走龟行的缓缓踱步,找寻能避风雪的宿处.山
林间万籁俱寂,只有脚下松软的白雪在沙沙作响.偶尔微风吹拂,枝头积雪纷纷散落,飘舞
头上.
最後众人在一片林木间的旷地停了下来,刘黑闼道:“今晚看来都找不到荒屋山洞一类
的□身之所,不若将就点在这里生个火堆,坐到天明才□路好了,照我估计明天午後就可抵
阳武。”素素这时由徐子陵背上落足雪地,虽穿著绵袍,仍冷得她直打抖嗦.刘黑闼毫不犹
豫脱下羊皮袄,爱伶地盖在她身上,柔声道:“生起火就不冷了。”这铁汉做出这么细心体
贴的动作,分外使人感动.素素感激道:“刘大哥不怕冷吗?”
刘黑闼笑道:“打仗多年,什么苦未挨过,素姐放心吧2zz徐子陵脱下外袍,铺在雪地
上,笑道:“我是真的不怕冷,不似刘大哥的伟大,素姐请坐。”素素知他《长生诀》的内
气不惧寒暑,欣然坐下.寇仲伸手搂著刘黑闼肩头,笑嘻嘻道:“让我给刘兄一点温暖吧!
嘿!你这小子没上没下的,学我们般唤素姐,你该是叫素妹才对。”经过多天相处,众人已
混得捻熟.对刘黑闼这有勇有谋的年轻猛将,他们是打心底的欢喜.崔冬不爱说话,却是血
性汉子.反而刘黑闼的拜把兄弟诸葛德威表面做人圆滑,其实性格阴沉,不大为两人所
喜.徐子陵见刘黑闼对素素颇有意思,有心撮合两人,好使素素忘记李靖,对素素道:“素
姐的腿整天都要曲起来,现在定是又酸又麻了,我们去取柴枝,由刘兄给你搓搓好吗?”
素素吓了一跳,□叫道:“我没有事,不用搓哩!”
刘黑闼黑脸一红,道:“我去取柴枝好了。”与崔冬和诸葛德威迳自去了.素素道:
“你们也去帮手啊!”
徐子陵在她旁坐下,摇头道:“我们去了,若有饿狼走来,谁保护姐姐?”
素素打了个寒颤,那还敢坚持.寇仲在她另一边坐下,沉吟道:“不知小陵有没有同
感,自昨天下午开始,我便有心□肉跳的感觉,这感觉忽强忽弱,好像有人吊著我们尾巴似
的。”素素骇然道:“那怎办才好?”
徐子陵露出震骇神色,吁出一团雾气道:“我还以为自己在疑神疑鬼,原来你也有这感
应,那定是有高手在追蹑我们,见我们人多势众,只好伺□下手呢。”寇仲道:“若他的目
标是我们手上的帐簿,他想协持的必是素姐,用以来威协我们,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须
有一人在素姐身旁。”徐子陵道:“敌暗我明,吃亏的只会是我们,不知由我们反布疑阵,
把他引出来吧!”
寇仲喜道:“你想到什么法子?”
徐子陵道:“独孤霸当日暗算沈落雁,就是把自己埋在雪地之下,待她经过时施袭,我
们大可仿效此法。”此时远方传来野兽的叫声,素素听得毛骨□然,伏到寇仲背上去.寇仲
道:“此人可跟踪我们一夭一夜仍未被发觉,可见身手高明之□.而且他总不会那么巧正在
你上面走过,故要对付他还须我们联手才行。”旋又苦恼道:“怎样才可把自己埋在雪底下
呢?”
徐子陵得意道:“我早想过这问题,看!”
言罢移开少许,躺在雪地上,闭目运功,不一会卧处的雪溶解,整个人沉了进去,不片
晌徐子陵消失在雪层下.寇仲知他以内力迫出热气,心中叫妙时,刘黑闼和诸葛德威捧著大
堆干枯的树枝回来了,後者奇道:“小陵到哪里去了?”
寇仲和素素得意洋洋的笑起来,寇仲还道:“给狼叼了去哩!”
刘黑闼没好气地将树枝一股脑儿卸在两人跟前,笑道:“快唤他回来刮去柴枝上的雪,
素……嘿……素妹快被冷坏了。”素素问道:“冬叔哪里去了?”
诸葛德威道:“他怕素姑娘吃干粮不能御寒,又听到兽嘶声,所以狩猎去也!”
刘黑闼一屁股坐在徐子陵没身处的雪地上,毫无所觉道:“我最擅长烧烤,保证素妹吃
了就不冷哩!”
寇仲想起一事,跳了起来道:“不好!快唤冬叔回来,不能教他落单。”话犹未已,一
声狂嘶,响自东南方远处.诸葛德威手中的树枝全抖到了地上,色变道:“是冬叔!”
刘黑闼已跳起来,拉著欲去的寇仲道:“你保护素妹,小陵呢?”
寇仲无暇解释,叫道:“他没事!你们快去!”
刘黑闼两人心焦如焚,不暇细想,箭矢般去了.寇仲心中一动,对雪下的徐子陵道:
“千万不要出来,这定是调虎□山之计。”这句话才说完,一团黑影自天而降,□人的掌风
气劲,压顶而至.寇仲想要搂著素素滚往一旁时,劲风来到头顶处,他无奈下双拳冲天而
起,迎向敌掌.“蓬!”的一声劲响,寇仲双臂欲折,脑际如遭雷击,竟被对方震得横飞开
去.他战斗经验已非常丰富,尚在横跌的当儿,体内真气运转了数个周天,把敌人能摧心裂
肺的劲气化去.勉强站定时,素素娇呼失声,已落进来人手上.如此武功,确是□人之
□.此人一手环抱素素,另一手覆在她天灵盖上,大笑道:“小子给我站定,动半个指头你
姐姐就不用活了。”寇仲这时才看清楚对方是个长相颇为潇洒英伟的中年男子,但鼻子特
大,使他的眼睛看来细长多了,内中的眼珠闪著阴狠沉冷的目光,令人见而寒心.寇仲拔出
崔冬给他防身的铁,怒喝道:“你敢伤她?”心中却祈祷在他身後雪下的徐子陵勿要在这时
刻钻出来,否则只会害了素素性命.心生一计又叫道:“小子你也不要动,没有我批准你绝
不可动。”那人怎想得到他是吩咐雪下的徐子陵,冷笑道:“你敢情是吓得疯了,那到你来
说话,立即把东溟派的帐簿交出来,否则这女娃子就要没命。”寇仲向素素打个眼色,教她
不用□惶,正要说话时,刘黑闼和诸葛德威□了回来,见到素素落在敌人手上,都一声怒
喝,与寇仲形成一个三角形把来人圈在中间.寇仲叫道:“冬叔呢?”
刘黑闼双目厉芒闪动,神情却出奇的沉冷,缓缓道:“已遭了这贼子的毒手。”寇仲悲
愤道:“你是谁?我们和你有何仇怨?”
那人从容道:“我就是字文成都,怎会和你们无仇无怨呢?闲话休提,我由一数到十,
假设不把帐簿交出,就要你姐姐头顶开花。”顿了顿,“咦”一声道:“徐小子哪里去
了?”
众人心中懔然,要知字文阀的四大高手,字文成都排名仅在字文化及之下,虽未必可□
过众人联手,但却休想可把他拦住.寇仲怕他对徐子陵的去向起疑,掏出帐簿高举头上道:
“你放开素姐,我就把帐簿掷过来给你。”字文成都见到帐簿,立时双目放光,眼珠一轮转
动,冷哼道:“若我把她放走,你却不把帐簿交我,我岂非要吃大亏?”
寇仲嘲弄道:“你的脑袋是否是草来塞满的,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现在我往後退开
两丈,帐簿则留在地上,你再教我姐姐前去抬起来抛给你,但记著在我姐姐拿到帐簿前你不
可移动半步,否则我的两个伙伴便立即出手。”字文成都暗忖若是如此,自己随时可先一步
向素素下毒手,点头道:“就这么办,你千万不要弄鬼,否则我隔空一掌就可要了你姐姐的
命。”心中却打定主意,待素素把帐簿掷给他,就顺手杀了素素,好教寇仲伤心惶乱.寇仲
大叫道:“你要听我指令行事!”这句话自然是对徐子陵说的.宇文成都这时哪会和他计较
语气的问题,见寇仲真的放下帐簿往後退去,便急不可待地一推素素,命令道:“去拾起抛
来!”
素素当然知道寇仲的大计,双足发软的跄踉向帐簿走去.寇仲退了丈半便停下来,蓄势
以待.素素来到帐簿前,双膝一软,坐倒雪地上.宇文成都急喝道:“要命的就把帐簿抛
来!”
素素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瞧著身前的帐簿,寇仲大喝道:“动手!”
宇文成都还以为寇仲叫素素动手拾帐簿,忽地一股雪浪冲背而来,狂猛的热猛印背上,
才知遭了暗算,喷血冲前,反手一掌向後拍去,竟拍了个空,心知不妙,忙拔身而起.寇仲
这时已冲到素素处,刘黑闼和诸葛德威亦冲天而起,一拐一扇朝半空的宇文成都攻去.徐子
陵第一招得手,第二招却击在空处,这宇文成都确是一等的高手,虽淬不及防地被徐子陵在
背心打了一掌,伤得口喷鲜血,但其护体真气亦反震得徐子陵血气翻腾,难以乘势追去.虚
空中三人交换了一招,宇文成都惨叫一声,虽挡过诸葛德威的铁扇,却给恨□出手的刘黑闼
在左肩处打了一拐,骨折肉裂,横飞开去.但此人□是了得,仍能提气落在一棵大树的横枝
上,借力一弹,飞鸟般投往密林深处,转瞬消没不见.崔冬胸口中了一掌,胸骨碎裂而
亡.众人无不悲痛欲绝,誓要为崔冬报此大仇.当夜刘黑闼找了处较高亢的隐僻之地,挖深
坑,铺大石,就地将崔冬安葬,免得给野狼闻得气味,将尸体挖出来吃掉.素素想起崔冬是
因要为她找野味来烧烤御寒,致落单为宇文成都所杀,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寇仲和徐子陵则
想到崔冬是因帐簿而死,心下难安,亦是郁郁不解.反是刘黑闼生性豁达,跪拜後对坟头朗
声道:“冬叔你先行一步,待小黑趁此天下纷乱的时刻,再玩他娘的一会,迟些才到泉下来
寻你猜拳吃酒。”接著来到被寇徐两人扶著的素素身前,微笑道:“素妹勿要悲伤,夏去冬
来,生老病死,人生不外如此。”言罢洒然领先去了.诸葛德威神情木然道:“上路吧!不
是人杀我,就是我杀人,打几场仗就什么都看透哩!”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舒服了些.扶起素素随两人继续朝阳武进发.到了正午时分,他
们由山野切入往阳武的官道上,只见路上满是逃难□开阳武的人群,人车争道,哭声震天,
教人既凄酸又心慌意乱.刘黑闼和诸葛德威一副见怪不怪,无动于衷的表情,找人问故.才
知李密再攻陷黎阳仓,王世充率大军往救,为李密所败.李密招降了大批隋室兵将,声势大
盛,正要进军阳武,故附近居民纷纷弃家逃亡.素素听後骇然道:“李密来了,我们快逃
吧!”对李密她是闻虎色变.刘黑闼领他们避进道旁的树林里,笑道:“你们若以为这些人
是要避开李密,就大错特错.这些都是阳武附近几个乡县的农民,他们怕的是战败後的官兵
四散抢掠,阳武又关起城门不准人进去,他们只好先自逃了。”诸葛德威道:“李密最懂收
买人心,只会派粮济人,老百姓哪会怕他呢?”
寇仲皱眉道:“若是如此,我们岂非亦进不了城。”刘黑闼胸有成竹道:“这个包在我
身上,阳武一些官儿和我们暗中有来往,兼且我又有正式的通行证,只要花几个子儿,要多
带两三个人入城绝无问题。”诸葛德威道:“我们与那里的帮会颇有些交情,若三位仍坚持
到江都去,我们可作安排,让你们坐船,怎都好过走路吧!”
徐子陵道:“我真怕宇文成都正在那里等我们,说到底那里终是在他宇文阀的势力
下。”刘黑闼道:“入城前我先给三位装扮一下,扮成公公婆婆的模样,我们亦要易容改
装,才不会惹人注目。”诸葛德威提议道:“最好是分两批进城,那就更没有破绽。”寇仲
拍腿叫好,道:“早听过江湖上有易容之术,原来两位是大行家,可否传我们姐弟两招,那
逃命时也可多项绝艺防身。”刘黑闼欣然道:“我是只懂皮毛,大哥才是真正的能手,在我
军中稳坐第一把交椅,要学就只有求他。”诸葛德威笑道:“这□小把戏何用求我那么大阵
仗,大家是患难之交,能获你们欣赏,我不知多么荣幸哩。”三人对诸葛德威好感大增,谈
谈笑笑的逆著人流往阳武走去.因崔冬惨死的哀戚,暂时亦给置诸脑後,回复了生□.
第十一章 末路皇朝
寇仲洗掉脸上头发的伪装,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易容会令人这么难受的,看!我的皮
肤都红了。”
徐子陵则蹲在灶房另一边拿刚煮沸了的开水渗和冷水洗涮,深有同感道:“威哥调出这
□敷脸色浆是一流骗人的玩意,但也是一流的恶刑。”
这是阳武城内一间普通的四合院民居,刘黑闼的保证果然应验,五人分批顺利进城,来
到窦军这秘密巢穴落脚,刘黑闼安顿好他们後,就和诸葛德威到了外面活动和打探消息。
寇仲来到徐子陵身侧,低声道:“你看老刘是否对素姐颇有意思呢?”
徐子陵擦掉额上最後的浆块,开始洗头,闻言道:“不是颇有意思,而是非常有意思,
他看素姐时,两眼便似放光。”
又叹道:“但看来素姐却像在回避他呢!”
寇仲摆出专家款儿,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道:“女孩子都是那样子的,愈对你有意,愈
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好把你耍个半死。
更引得你心痒难熬.老刘条件一点不比李大哥差,又懂献殷勤卖乖巧,我才不信素姐不
动心。”顺手把毛巾递给徐子陵。
徐子陵接过拭抹湿发,低声道:“你想撮合他们吗?不过老刘一年有三百天都去打仗,
素姐若嫁了他,岂不是要独守空帏,还得时常担心他回不来呢。”
寇仲苦笑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若嫁的是李大哥,不都是一样吗?最重要是看素
姐的心意,让我出去试探她两句。”
不理徐子陵的劝止,迳自走到东厢素素的卧室外,敲门道:“素姐!”
素素应道:“进来吧!”
寇仲推门而入,素素正凭窗外望,似在欣赏院落中间小园的雪景。
他来到她身後,低声道:“姐姐是否有什么心事?”
素素轻颤道:“不!没有什么。”
寇仲笑道:“是否在想著刘黑闼那个小子?”
素素转过身来,杏眼圆瞪,不悦道:“你在说什么,唉!你想到哪里去了。”
寇仲道:“你不觉得他对你特别好吗?”
素素白了他一眼道:“不准你多事.你这人最爱胡思乱想,是否厌了姐姐跟著你们
呢!”
寇仲呼冤道:“素姐怎会有这想法,我们只是关心你罢了!”
素素瞧了他好一会後,叹了一口气,半倚在窗台处,幽幽道:“刘大哥是个不折不扣的
英雄好汉,可是……唉!姐姐不知怎么说了!”
寇仲喜道:“那即是说素姐对他印象良好,那有什么不知怎么说的。”
素素凄然摇了摇头,伸手抚上寇仲面颊,抑首轻轻道:“你是不会明白姐姐心事的。”
寇仲苦恼道:“素姐有事藏在心里不说出来,我又怎能明白呢;看素姐的样子,就教人
心痛。”
素素沉吟片晌,苦笑道:“每趟我看刘黑闼时,就像见到了李大哥,他们都是同一类
人,姐姐心中很害怕,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寇仲想不到她竟有这感□和想法,大感愕然,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素素勉强振起精神道:“姐姐决定了以後好好服待和照顾你们这两个野小子,终身不
嫁,以後你们再不要为姐姐的事伤神。”
寇仲欲语无言,只好道:“姐姐不要为自己立下规条,否则将来遇到合心意的人时,亦
会因这番说话而错过了。”
素素微嗔道:“姐姐有分数的,不用你来教训我。”
这时刘黑闼的声音由正厅处传来,两人忙走出去.见到刘黑闼买了丰美的酒菜回来,徐
子陵已毫不客气的坐在台前大嚼,两人连忙加入。
素素看著三人忙著把饭菜送到自己的碗里和口里,问道:“威大哥到哪里去了?”
刘黑闼道:“现在阳武的水路交通非常紧张,光是有钱也没用,还须有势力才行,大哥
现在去了找巴陵帮的人商量,只有他们可吃尽黑白两道,其他帮会都不行。”
寇仲等脸脸相觑,想不到最後仍要和巴陵帮搭上关系。
刘黑闼见到他们神色有异,奇道:“你们不是和他们有过节吧?”
寇仲道:“不是有过节,而是有些关系,刘兄听过香玉山这个小子的名字吗?”
刘黑闼道:“不但听过,还有一面之缘,这人是巴陵帮新一辈的著名人物,很懂做生
意,在黑白道里颇吃得开,人缘也非常好。”
寇仲听得呆了起来,想不到二世祖般的香玉山也这么有江湖地位。
刘黑闼又压低声音道:“这人武功虽稀松平常,却□有谋略,现时杨广最宠幸的两个妃
子,一个是萧夫人,一名朱贵儿,据闻朱贵儿便是由香玉山亲自献给那昏君的。”
徐子陵道:“既是如此,为何杨广又派人刺杀巴陵帮的老大呢?”
刘黑闼道:“这些事,是我们这些局外人难以明白的了。”
素素道:“刘大哥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回来呢?”
美人垂询,刘黑闼分外有神气,兴奋地道:“自然是形势大好,上月李渊于太原起兵作
反,李密又连场大□,杜伏威、辅公佑两人则逞威江淮,我军亦称雄燕赵,隋室现在能保得
住的只有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和杨广龟缩去了的江都扬州.其他地方像我们刻下置身的阳武
城,根本没有防御能力,守城将领只是看看该向哪一方投降罢了!”
徐子陵兴奋道:“李阀的情况如何呢?”
刘黑闼晒道:“投靠突厥的走狗,有什么好说的。”
徐子陵大感没趣,亦无话可说。
刘黑闼道:“有一件事真令人费解,江湖上盛传你们两人知道杨公宝藏的秘密.究竟这
是否只是谣传,因为我和夏王曾反覆研究,最後的结论仍是这宝藏只属子虚乌有的传说。
寇仲奇道:“为何会认为宝藏不存在呢?”
刘黑闼道:“当年杨广弑父自立,害死亲兄杨勇,杨素为他出了很多力.那时杨广还披
著明君的外衣,对杨素宠幸有加,虽屡次想害死杨素,但表面却毫无痕迹,这是杨素临死前
一年的事.故照理杨素不该有谋反之心而暗置宝藏。”
徐子陵插入道:“宝藏也可以是在文帝杨坚时预备好的,以杨素的老谋深算,该知道功
高震主不会有好下场的。”
刘黑闼道:“此说或可成立,可是後来杨素之子杨玄感起兵作反,手下连像样点的兵器
都没有一把,又常缺乏饷银,则是没有道理.杨素怎会不把宝藏的事告知儿子呢?”
寇仲忍不住道:“杨玄感作反的地方是黎阳,西京山长水远,说不定来不及把宝藏起出
来呢!”
刘黑闼拍台笑道:“两位兄弟确是江湖经验浅薄,几句话就给我套出杨公宝藏位处西
京。”
徐子陵愤然道:“谁想得到刘兄竟会诓我们。”
寇仲嘻嘻笑道:“刘兄只是来锻练我们.不过我们只知宝藏在关中,娘不及说出来就过
世了,否则说不定会把宝藏送给刘兄。”
刘黑闼欣然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真的,我才不信一个宝藏可有多大作为。”
这时诸葛德威回来了,坐下道:“今晚巴陵帮会有一条大船到江都去,为昏君送上各色
缕罗绸缎,好让昏君命人剪为花叶,缀于枝头,布于塘上,使他能在冬天看到春夏的美
景.我已说好了你们可搭顺风船,巴陵帮今趟真的很给我们面子。”
刘黑闼叹道:“这昏君确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
旋又依依不舍道:“我们要分手了!”
素素垂下俏脸,不敢接□他的目光。
寇仲热血上勇,长身而起道:“刘兄,我有几句话要向你私下请教。”
刘黑闼有点错愕,随他走到屋外园里,低声问道:“有什么事,是否手头桔据?”
寇仲一拍腰囊装出阔气道:“我的钱够我们去花夭酒地,刘兄放心。”
接著压低声音道:“我看刘兄对我们素姐有点意思,对吗?”
刘黑闼老脸一红道:“这□事当然瞒不了你们.真奇怪,我遇过的妞儿不少,但一见到
你姐姐便难以自制,唉!”
寇仲奇道:“这是好事,刘兄为何要叹气。”
刘黑闼颓然道:“五年前有人给我看相,说我山根长得太低,两眉煞气又盛,恐怕过不
了四十一岁这个关,所以我已打定主意,痛痛快快渡过这四十年的光景就算了,其他事都不
敢想。”
寇仲晒道:“江湖术士之言,怎可尽信。”
刘黑闼苦笑道:“问题是这个人并非一般江湖术士,而是中原第一高人宁道奇,且是我
表明不怕真情,一再央求他才肯说出来的。”
寇仲剧震道:“你见过他吗?”
刘黑闼露出□慕之色,点头道:“只是匆匆一会,但他那淡泊从容的神态气度,我却到
死都不会忘记。”
伸手口拍寇仲肩头道:“我对令姐的感情,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下,不敢负累了她.况且
今趟回去,又要转战天下,生死未卜,以後尚不知是否和三位有再见之日,寇兄弟的美意,
兄弟心中感激了。”
寇仲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雪又开始从天而降。
黄昏时分,,巴陵帮派来一辆马车,接载三人。
刘黑闼等与三人依依话别,想起後会也许无期,众人心中都充满惆怅之情。
坐上马车後,素素心有所感,暗垂情泪,吓得寇仲和徐子陵不敢□她,默默透过车帘,
观看雪花飘舞的街头。
驾车的巴陵帮待客气有礼,驱车直出城门,来到城外通济渠旁的大码头处,领三人坐上
小艇,不片晌来到泊在河心一艘五帆巨舟旁。
三人才登上甲板,一人笑容可掬的迎上来道:“寇兄、徐兄、素素姑娘,你们好!”
素素又□又喜的“啊”一声叫道:“原来是香公子!”
来人竟是香玉山,见寇徐两人神色不善的瞅著他,忙打躬作揖道:“两位大哥切勿怪小
弟,我已尽了一切人事打听三位下落,都劳而无功,幸好猜到阳武乃往江都必经之地,故来
此等候消息,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能与三位再次相会!”
寇仲冷嘲热讽道:“我们也幸好没去找你那个什么佩佩,否则早落到瓦岗军手上。”
徐子陵则冷笑道:“香兄真个好介绍。”
香玉山愕然道:“竟有此事,哼!若查证属实,兄弟必会以帮规处置叛徒。”
寇仲道:“日後遇上事时,我们怎知你不会学佩佩般出卖我们?”
香玉山一副逆来顺受的佯子,叫屈道:“寇兄怎可这么瞧我香玉山,若我有此心,教我
不得善终。”
素素不忍道:“香公子也想不到有这□事的,你们不要再责怪他了。”
徐子陵环目一扫,见水手们正解缆升帆,准备开航,对香玉山道:“好吧!但若给我们
发觉你在玩手段,我会立即拆伙。”
香玉山气愤填膺的道:“三位绝对放心,我香玉山绝非卑鄙之徒。”
顿了顿恭敬地道:“小弟在舱内预备了一席酒菜,特为三位洗尘,素素姑娘请!”
素素瞧了香玉山两眼,欣然举步,香玉山大喜领路。
寇仲和徐子陵见素素应邀入舱,只好随在她身後。
舱内灯火通明,还燃著了火炉,温暖如春,舱中摆开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席旁有位白衣
丽人,领著四名俏婢,躬身迎迓。
香玉山介绍道:“萧大姐是敝帮副帮主萧铣的妹子,一向打点皇宫众妃的日用所需,对
宫中形势了若指掌,有她筹谋,今趟字文阀危矣。”
这萧大姐二十许人,论美貌及不上沈落雁、单琬晶诸女,但身长玉立,体态撩人,□有
风情,自有一股引人的妖娆味道。
萧大姐发出银铃般笑声,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寇徐两人,未语先笑的道:“果然长得一
表人材,难怪玉山一眼便看上两位呢!”
香玉山尴尬地干咳一声道:“三位请坐。”
众人坐好後,俏婢为他们递中斟酒,然後退出舱厅。
素素不懂喝酒,改喝香茗,坐在她旁的香玉山殷勤侍候。
萧大姐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频频向寇徐两人劝酒,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後,香玉山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两位大哥知否有关宇文阀的事
呢?”
寇仲对香玉山特别不客气,皱眉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
萧大姐娇笑道:“都是玉山不好,打开始就给了两位公子不良印象.这杯算是我代玉山
向两位陪罪好了。”
寇仲和徐子陵的心事给她这么坦白说出.反为不好意思,连忙喝了这杯酒。
萧大姐笑脸如花的对素素道:“若我能象素素姑娘般有两位这么好弟弟,定会开心死
啦。”
素素本对这年纪轻轻,但却像饱经风尘历练的女子不断对寇徐两人抛媚眼、灌迷汤看不
过眼,但给她这么一捧,登时恶感大减,开心的绽笑起来。
香玉山有点痴迷的瞧著她有如鲜花盛放般的笑容,叹道:“若我能像寇兄和徐兄般有素
素姑娘这么一位姐姐才真好呢!”
素素白了他一眼,俏脸微红的垂下头去,低声道:“素素怎敢当,我只是个婢子罢
了。”
香玉山正容道:“无论素素姑娘作过什么身份,在我香玉山心中都是天上的仙女。”
素素俏脸更红了,却是神情欢喜。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大感不妥.素素第一趟见香玉山时,便帮他说话,若香
玉山这惯在脂粉丛中打混的老手向她展开爱情手段,夺得她的芳心,岂非糟糕之□。
两人各自盘算对策时,萧大姐道:“宇文阀的事,不若由我来说吧!宇文家最厉害的两
个人,就是宇文伤和宇文述,前者潜心武道,与宋阀的天刀宋缺隐为中土宁道奇下的两大高
手,武功盖世,却从不涉足官场,生有两子,就是宇文成都和宇文无敌。”
寇仲一呆道:“我还以为宇文化骨是他的儿子,原来不是。”
萧大姐花枝乱颤般笑道:“宇文化骨?真亏你想出来。”
寇徐的目光不由落到她颤颤巍巍随笑声抖动的酥胸处,大感刺激诱人。
香玉山接入道:“宇文述则历任朝廷高位,爵至许国公,位□人臣,生有三子,宇文化
及居长,接著是宇文土及、宇文智及.宇文智及虽不入宇文阀四大高手之林,但却数他最高
深莫测,我们绝不可轻视了他。”
萧大姐道:“宇文伤一系向不任官职,专责江湖中事,而宇文述这三个儿子,宇文化及
承袭乃父许国公的爵位,官拜右屯卫将军兼京城总管.次子士及则娶了杨广之女南阳公主为
妻,是隋室的驸马爷。”
香玉山插入道:“宇文智及精于木士营造,故作了杨广的少监,江东城北的归雁宫、回
流宫、松林宫等“蜀岗十宫”,都是他监督建造的。”
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宇文阀和皇室的关系这么密切,一本帐簿能起什么作用?”
香玉山道:“所以我们必须小心策划,否则害他们不成,就轮到我们吃大亏。”
至此两人才知道此行凶险,绝非他们想像中那么轻松容易。
不过他们已骑上了虎背,想退缩都不行了。
第十二章 两阀相争
香玉山安排三人住在第二层的上舱,对面另三间舱房则是萧大姐、香玉山的寝室.尚有
一个舱房,香玉山则没有透露住的是何方神圣。
素素经过这些日来的折腾,早挨不住劳累,宴後饭气上涌,立即回房睡觉。
寇仲则到了徐子陵房中说话,道:“今次糟了,看来素姐对香小子颇有意思,真不明白
她连刘黑闼都看不上眼,却会对这个终年脸青唇白像没有一餐吃得饱的小子生出好感。”
徐子陵肯定地道:“素姐真正的心上人仍是李大哥无疑.只不知他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
么事,使素姐对李大哥心如死灰.不行!
我们绝不可让素姐爱上这个身世不干净的小子。”
寇仲道:“除非我们立即□开,否则这□事我们很难插手,不过这么一走了之,先不说
素姐肯不肯,亦是既不合情理,更失去了报仇的□会.难道我们自己可拿帐簿去拦舆喊冤
吗?一刀就给宇文化骨宰了我们了。”
徐子陵道:“你信得过香小子吗?若肯信他的话,干脆就把账簿交他,由他去处理好
了.那我们就可抽身去洛阳找李大哥,总好过终日看素姐愁眉不展。”
寇仲晒道:“什么愁眉不展,你不见香小子刚才哄得她多么开心.不过你的提议倒可考
虑,若在江都撞著宇文化骨,我们就小命难保哩!”
徐子陵摇头道:“还是不行.娘的深仇自该由我们亲手去报,若因一点困难就假手于
人,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寇仲气道:“横是你说的,直也是你说的.我顺著你的话语和议,反过来却似在怪
我。”
徐子陵赔笑道:“算是我理亏哩!嗨!那风骚大姐似乎对你很有意思,说不定今晚会摸
上你的床呢!”
寇仲吓了一跳道:“不要乱说,若给她发现我是青头小子,事後给我一封开光的红封
包,我还有脸做人吗?哈!我们衣锦回乡後,定要去逛最大的那间天仙楼,找那里最红的玉
玲小姐陪酒,凭我们的人品,说不定可一亲芳泽。”
徐子陵丝毫不感兴趣道:“要去就你自己去吧!千万不要撞上宇文化骨就行了。”
寇仲讶道:“你何时转了性,以前不是比我还想到青楼胡混吗?”
徐子陵犹有余悸般道:“我们到青楼有哪趟是好收场的,你没胆要找人陪就请找香小
子,天仙楼说不定又是他家开的。”
寇仲睁眉弄眼道:“哈!我明白了,你是在打那卖包子贞嫂的主意,小子你坏透哩!”
徐子陵气得差点要动手教训寇仲,怒道:“我是那□人吗?贞嫂是老冯的妾侍,你再胡
说我就不再和你说话。”
寇仲笑道:“大爷息怒,我只不过见你太不够朋友,才故意气气你.明知到青楼是那么
危险,仍任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冒险,你算是我的兄弟吗?”
徐子陵扭他不过,无奈道:“你要怎样就怎样吧!但千万莫要让素姐知道。”
寇仲大喜,道:“我们横竖学了点易容术,到时扮得样子老一些,宇文化骨又多年没有
见过我们,就算当面遇上,包保他不会为意。”
此时敲门声响,香玉山的声音道:“两位大哥仍末睡觉吗?小弟可否进来聊两句。”
两人眉头大皱,却又找不到拒绝的说话,只好让他进来。
香玉山舒□地坐在他们对面,笑道:“我习惯了夜睡,不到三更绝睡不著,真□慕像素
素姑娘那么有睡福的人。”
寇仲□开卧榻,在靠窗两张椅子其中之一坐下,斜眼兜著香玉山道:“难怪你整天脸青
唇白,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香玉山苦笑道:“我脸色不好看,却非因睡眠不足,而是两年前练功岔了气,寇兄误会
了!”
徐子陵讶道:“原来如此,究竟是练什么功夫出了问题呢?”
香玉山正容道:“你们听过人称“阴後”祝玉妍这个人没有?”
两人茫然摇头。
香玉山道:“难怪你们没听过,“阴後”祝玉妍乃阴癸派的派主,此派可说是江湖上最
神秘的帮派,非常邪门,与同是秘不可测的慈航静斋乃是死敌.每隔一段时间,两派便会派
出门下杰出弟子,作生死决战.据说若那一方败了,以後的二十年就不可有人踏人江湖半
步.幸好连续百年慈航静斋均为□方,否则若让阴癸派出世作恶,真不知江湖会发生什么惨
事。”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心想江湖之事,确无奇不有。
徐子陵道:“这祝玉妍定是很厉害了?”
香玉山吁出一口凉气道:“这还用说吗?老一辈的人更推她为邪门第一高手.根据我们
的情报,阴癸派出了个近百年的最杰出高手,□有把握在下一仗击败慈航静斋的代表,假若
真的如此,已是风风雨雨的江湖将多了很多难以预估的变数。”
寇仲好奇问道:“这人是男是女,年纪有多大?”
香玉山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家父和阴癸派其中一个长老有点渊源,消息便是由那长
老处听来的,但只限于这么多.凡是阴癸派的人,入派时均须立下毒誓,不得泄漏任何派内
之事.那长老酒後一时失言,事後非常後悔,嘱家父绝不可告诉别人他说过的话。”
寇仲奇道:“既是了此,为何你现在却毫无顾忌他说出来?”
香玉山愤然道:“因为就是他害到我练坏了身体,他临走前写了一篇练功秘诀给家父,
著他练习,家父自问不是练上乘武功的料子,遂将功诀交我练习,怎知那竟是害人的东西,
若练功者不禁色欲,必会经脉气岔而亡.而且一旦开了头,便会上了瘾般勤练不休,直至走
火入魔.幸好我这人一向懒惰,又不爱沾惹女色,走火入魔後经先帮主耗元施救,才不致成
为废人,你说我该否为这□人守秘密呢?”
寇仲和徐子陵呆了起来,才知世上竟有这么狠毒卑鄙之徒.不由对香玉山同情起来。
寇仲干咳一声道:“原来你不爱女色,真想不到。”
香玉山尴尬道:“不是不爱女色,而是不爱拈花惹草,除非是我真正喜欢的人.练岔了
气後,我的功力大幅减退,否则成就怎止于此?”
徐子陵道:“你现在是否完全复原了呢?”
香玉山颓然道:“若复元了,我的脸色就不用这么难看了.每逢刮风落雨,大寒大热,
我便浑身疼痛,难受得想自尽,那老贼真个害人不浅。”
寇仲道:“治不好的吗?”
香玉山叹道:“我也不知给多少人看过,最後的结论是除非有人同时具有至寒至热的先
天真气,为我打通奇经八脉,否则就难以复原。”
寇仲心中一动道:“两个人不可以吗?”
香玉山道:“并非不可以,但寒热必须同源才成,唉!凡人练功,一是偏寒,一是偏
热.而最要命是这两者又必须是先天真气。
这佯的高手,要找一个都困难,何况是一个人要同时拥有寒热二气呢?我早就绝望!”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齐声笑道:“小子!你有救哩!”
翌晨大船驶过陈留,寇仲、徐子陵、素素和香玉山四人在舱厅共膳时,素素奇道:“香
公子昨晚定是睡得很好,看来精神了许多哩!”
香玉山神情兴奋道:“不关是否睡得好的事,而是纠缠了我两年的宿疾,给两位大哥昨
晚治好了一半,再有一晚工夫定可痊愈,寇兄和徐兄等若是我的再生父母。”
寇仲有神没气道:“我不但不是你的父母,更不是你这老小子的大哥.你打的倒是如意
算盘,一晚我已累得差点没命,今晚还要再来吗?”
徐子陵亦犹有余悸地道:“原来香兄的内伤这么严重,我最少都要休息两天才行。”
素素问清楚了是什么一回事後,道:“救人须救到底嘛!你们今天好好打坐练功,若回
复了精神,自应一鼓作气的为香公子治好伤势。”
香玉山又感激又过意不去地道:“休息两天是应该的。”
寇仲没好气的道:“到时再看看吧!是了!我昨晚忘了问你独孤阀为何和宇文阀斗得这
么厉害,照理独孤阀乃杨广生母独孤氏的系统,跟帝室关系比宇文阀亲近多了,为何却让宇
文阀占尽上风呢?”
香玉山恭敬答道:“这事说来会像一匹布那么长.杨坚的五个儿子,都是皇後独孤氏一
人所生.当时杨坚还沾沾自喜,以为五子同母,嫡亲兄弟,不会有争权夺位之虞.岂知老二
杨广杀兄弑父,又奸污了杨坚的宠妃陈夫人,淫乱宫帏,此事独孤阀的人知之最详,故深为
杨广所忌.遂转而培育宇文阀以制独孤阀一族,其中当然还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那
些我就不大清楚哩!”
徐子陵道:“现在独孤阀有什么人在朝里当官?”
香玉山道:“最受杨广信任的就是独孤阀的第二号人物独孤盛,他是杨广的护驾高手,
有杨广在的地方,就可见到他。”
寇仲乘□问道:“这人的武功比之独孤霸又如何?”
香玉山道:“若以武功论,当然以尤楚红称第一,较之她的阀主儿子独孤峰还要高明,
接著就轮到独孤盛和独孤霸两人.照我看怎都该是独孤盛比独孤霸更老到些。”
徐子陵道:“现在杨广身旁究竟还有些什么人呢?”
香玉山道:“现时杨广身边最红的两个人,就是内史待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斐蕴奸佞两
个小人,他们最令杨广欢喜的地方就是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告急文书全部卡著。”
叹了一口气续道:“今趟杨广避往江都,手下随行兵将达十五万之众,若能下诏罪己,
激励士气,也非是没有作为.可惜他仍是荒淫如故,做其缩头乌龟,真令人难解。”
寇仲道:“虞世基和斐蕴该是文官,不知武功厉害的又有什么人?”
香玉山答道:“独孤阀有我刚才说的独孤盛,宇文阀则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
然後就轮到与刻下在洛阳的王世允齐名的高手禁军统领司马德勘,若非有这四个人护著那昏
君,杨广早给人刺杀了。”
徐子陵道:“我们有一事不明,表面看来,他们和巴陵帮仍保持良好关系,为何身为皇
族“影子刺客”的杨虚彦竟会听宇文阀的话来刺杀贵帮主呢?”香玉山叹了一口气道:“实
不相瞒,在独孤和宇文两阀的斗争中,先帮主是偏帮独孤阀的,故为宇文阀所痛恨,井要去
之而後快。”
寇仲更是糊涂,皱眉道:“但杨虚彦怎会介人这场斗争里?”
香玉山道:“杨虚彦为何会与宇文阀勾结,至今仍是一个谜。
而据我们的秘密情报,杨广对杨虚彦行刺先帮主一事是并不知情,确是耐人寻味。”
素素道:“到了杨州後,小仲和小陵究竟可怎样帮你们对付宇文阀呢?”
香玉山精神一振道:“问得好-,我准备安排寇兄和徐兄去见那个昏君。”
三人大吃一□,失声齐道:“什么?”
萧大姐的笑声在舱门处响起道:“这正是最精彩的部署。”
这烟视媚行、风骚入骨的美女带著一股香风,婀娜多姿的举步走入舱厅,来到寇仲和徐
子陵身後,探手亲热地按著两人肩头,俯身在两人耳旁笑道:“现在宇文化及把《长生诀》
一事全推在两位身上,我们索性将计就计,由两位亲自向那昏君奏称,《长生诀》实是宇文
化及私自藏了起来,再加上账簿一事,那昏君不对宇文阀起疑才怪哩!”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杨广出名杀人不眨眼,一个不好,干掉我们两人怎办哩!”
徐于陵则道:“千万不要让昏君见到素姐,否则後果难以逆料。”
香玉山忙道:“两位放心,我们已有周详计划,杨广最宠爱的两名妃子中,朱妃是我们
的人,早向杨广大灌迷汤,指出《长生诀》一事另有内情,所以现在是昏君下旨要见你们,
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这个险是值得的。”
萧大姐放开两人,坐到寇仲左侧,欣然道:“有独孤盛在旁说话,怎到杨广不信,我可
包保两位公子无□无险。”
寇仲嗫嚅道:“但我们和独孤阀的关系不太好呢,前几天小陵才因遇袭伤了独孤霸。”
香玉山和萧大姐难以相信的瞪著徐子陵。
徐子陵遂把事情说了出来,萧大姐道:“这该没有什么问题,何况独孤霸刻下并不在扬
州,回应人:Gold发言时间:1998五月07日,18点17分48秒--
Thanks,TT.Reallyappreciated.Butcanyoutakealookattheendofchapter12?Itseemsstillha
vesomethingnotposted.Thankyouforyoureffort.注册回应人:TT发言时间:1998五月07
日,18点32分34秒--第十二章两阀相争香玉山安排三人住在第二层的上舱,对面另三间舱
房则是萧大姐、香玉山的寝室.尚有一个舱房,香玉山则没有透露住的是何方神圣。
素素经过这些日来的折腾,早挨不住劳累,宴後饭气上涌,立即回房睡觉。
寇仲则到了徐子陵房中说话,道:“今次糟了,看来素姐对香小子颇有意思,真不明白
她连刘黑闼都看不上眼,却会对这个终年脸青唇白像没有一餐吃得饱的小子生出好感。”
徐子陵肯定地道:“素姐真正的心上人仍是李大哥无疑.只不知他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
么事,使素姐对李大哥心如死灰.不行!
我们绝不可让素姐爱上这个身世不干净的小子。”
寇仲道:“除非我们立即□开,否则这□事我们很难插手,不过这么一走了之,先不说
素姐肯不肯,亦是既不合情理,更失去了报仇的□会.难道我们自己可拿帐簿去拦舆喊冤
吗?一刀就给宇文化骨宰了我们了。”
徐子陵道:“你信得过香小子吗?若肯信他的话,干脆就把账簿交他,由他去处理好
了.那我们就可抽身去洛阳找李大哥,总好过终日看素姐愁眉不展。”
寇仲晒道:“什么愁眉不展,你不见香小子刚才哄得她多么开心.不过你的提议倒可考
虑,若在江都撞著宇文化骨,我们就小命难保哩!”
徐子陵摇头道:“还是不行.娘的深仇自该由我们亲手去报,若因一点困难就假手于
人,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寇仲气道:“横是你说的,直也是你说的.我顺著你的话语和议,反过来却似在怪
我。”
徐子陵赔笑道:“算是我理亏哩!嗨!那风骚大姐似乎对你很有意思,说不定今晚会摸
上你的床呢!”
寇仲吓了一跳道:“不要乱说,若给她发现我是青头小子,事後给我一封开光的红封
包,我还有脸做人吗?哈!我们衣锦回乡後,定要去逛最大的那间天仙楼,找那里最红的玉
玲小姐陪酒,凭我们的人品,说不定可一亲芳泽。”
徐子陵丝毫不感兴趣道:“要去就你自己去吧!千万不要撞上宇文化骨就行了。”
寇仲讶道:“你何时转了性,以前不是比我还想到青楼胡混吗?”
徐子陵犹有余悸般道:“我们到青楼有哪趟是好收场的,你没胆要找人陪就请找香小
子,天仙楼说不定又是他家开的。”
寇仲睁眉弄眼道:“哈!我明白了,你是在打那卖包子贞嫂的主意,小子你坏透哩!”
徐子陵气得差点要动手教训寇仲,怒道:“我是那□人吗?贞嫂是老冯的妾侍,你再胡
说我就不再和你说话。”
寇仲笑道:“大爷息怒,我只不过见你太不够朋友,才故意气气你.明知到青楼是那么
危险,仍任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冒险,你算是我的兄弟吗?”
徐子陵扭他不过,无奈道:“你要怎样就怎样吧!但千万莫要让素姐知道。”
寇仲大喜,道:“我们横竖学了点易容术,到时扮得样子老一些,宇文化骨又多年没有
见过我们,就算当面遇上,包保他不会为意。”
此时敲门声响,香玉山的声音道:“两位大哥仍末睡觉吗?小弟可否进来聊两句。”
两人眉头大皱,却又找不到拒绝的说话,只好让他进来。
香玉山舒□地坐在他们对面,笑道:“我习惯了夜睡,不到三更绝睡不著,真□慕像素
素姑娘那么有睡福的人。”
寇仲□开卧榻,在靠窗两张椅子其中之一坐下,斜眼兜著香玉山道:“难怪你整天脸青
唇白,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香玉山苦笑道:“我脸色不好看,却非因睡眠不足,而是两年前练功岔了气,寇兄误会
了!”
徐子陵讶道:“原来如此,究竟是练什么功夫出了问题呢?”
香玉山正容道:“你们听过人称“阴後”祝玉妍这个人没有?”
两人茫然摇头。
香玉山道:“难怪你们没听过,“阴後”祝玉妍乃阴癸派的派主,此派可说是江湖上最
神秘的帮派,非常邪门,与同是秘不可测的慈航静斋乃是死敌.每隔一段时间,两派便会派
出门下杰出弟子,作生死决战.据说若那一方败了,以後的二十年就不可有人踏人江湖半
步.幸好连续百年慈航静斋均为□方,否则若让阴癸派出世作恶,真不知江湖会发生什么惨
事。”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心想江湖之事,确无奇不有。
徐子陵道:“这祝玉妍定是很厉害了?”
香玉山吁出一口凉气道:“这还用说吗?老一辈的人更推她为邪门第一高手.根据我们
的情报,阴癸派出了个近百年的最杰出高手,□有把握在下一仗击败慈航静斋的代表,假若
真的如此,已是风风雨雨的江湖将多了很多难以预估的变数。”
寇仲好奇问道:“这人是男是女,年纪有多大?”
香玉山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家父和阴癸派其中一个长老有点渊源,消息便是由那长
老处听来的,但只限于这么多.凡是阴癸派的人,入派时均须立下毒誓,不得泄漏任何派内
之事.那长老酒後一时失言,事後非常後悔,嘱家父绝不可告诉别人他说过的话。”
寇仲奇道:“既是了此,为何你现在却毫无顾忌他说出来?”
香玉山愤然道:“因为就是他害到我练坏了身体,他临走前写了一篇练功秘诀给家父,
著他练习,家父自问不是练上乘武功的料子,遂将功诀交我练习,怎知那竟是害人的东西,
若练功者不禁色欲,必会经脉气岔而亡.而且一旦开了头,便会上了瘾般勤练不休,直至走
火入魔.幸好我这人一向懒惰,又不爱沾惹女色,走火入魔後经先帮主耗元施救,才不致成
为废人,你说我该否为这□人守秘密呢?”
寇仲和徐子陵呆了起来,才知世上竟有这么狠毒卑鄙之徒.不由对香玉山同情起来。
寇仲干咳一声道:“原来你不爱女色,真想不到。”
香玉山尴尬道:“不是不爱女色,而是不爱拈花惹草,除非是我真正喜欢的人.练岔了
气後,我的功力大幅减退,否则成就怎止于此?”
徐子陵道:“你现在是否完全复原了呢?”
香玉山颓然道:“若复元了,我的脸色就不用这么难看了.每逢刮风落雨,大寒大热,
我便浑身疼痛,难受得想自尽,那老贼真个害人不浅。”
寇仲道:“治不好的吗?”
香玉山叹道:“我也不知给多少人看过,最後的结论是除非有人同时具有至寒至热的先
天真气,为我打通奇经八脉,否则就难以复原。”
寇仲心中一动道:“两个人不可以吗?”
香玉山道:“并非不可以,但寒热必须同源才成,唉!凡人练功,一是偏寒,一是偏
热.而最要命是这两者又必须是先天真气。
这佯的高手,要找一个都困难,何况是一个人要同时拥有寒热二气呢?我早就绝望!”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齐声笑道:“小子!你有救哩!”
翌晨大船驶过陈留,寇仲、徐子陵、素素和香玉山四人在舱厅共膳时,素素奇道:“香
公子昨晚定是睡得很好,看来精神了许多哩!”
香玉山神情兴奋道:“不关是否睡得好的事,而是纠缠了我两年的宿疾,给两位大哥昨
晚治好了一半,再有一晚工夫定可痊愈,寇兄和徐兄等若是我的再生父母。”
寇仲有神没气道:“我不但不是你的父母,更不是你这老小子的大哥.你打的倒是如意
算盘,一晚我已累得差点没命,今晚还要再来吗?”
徐子陵亦犹有余悸地道:“原来香兄的内伤这么严重,我最少都要休息两天才行。”
素素问清楚了是什么一回事後,道:“救人须救到底嘛!你们今天好好打坐练功,若回
复了精神,自应一鼓作气的为香公子治好伤势。”
香玉山又感激又过意不去地道:“休息两天是应该的。”
寇仲没好气的道:“到时再看看吧!是了!我昨晚忘了问你独孤阀为何和宇文阀斗得这
么厉害,照理独孤阀乃杨广生母独孤氏的系统,跟帝室关系比宇文阀亲近多了,为何却让宇
文阀占尽上风呢?”
香玉山恭敬答道:“这事说来会像一匹布那么长.杨坚的五个儿子,都是皇後独孤氏一
人所生.当时杨坚还沾沾自喜,以为五子同母,嫡亲兄弟,不会有争权夺位之虞.岂知老二
杨广杀兄弑父,又奸污了杨坚的宠妃陈夫人,淫乱宫帏,此事独孤阀的人知之最详,故深为
杨广所忌.遂转而培育宇文阀以制独孤阀一族,其中当然还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那
些我就不大清楚哩!”
徐子陵道:“现在独孤阀有什么人在朝里当官?”
香玉山道:“最受杨广信任的就是独孤阀的第二号人物独孤盛,他是杨广的护驾高手,
有杨广在的地方,就可见到他。”
寇仲乘□问道:“这人的武功比之独孤霸又如何?”
香玉山道:“若以武功论,当然以尤楚红称第一,较之她的阀主儿子独孤峰还要高明,
接著就轮到独孤盛和独孤霸两人.照我看怎都该是独孤盛比独孤霸更老到些。”
徐子陵道:“现在杨广身旁究竟还有些什么人呢?”
香玉山道:“现时杨广身边最红的两个人,就是内史待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斐蕴奸佞两
个小人,他们最令杨广欢喜的地方就是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告急文书全部卡著。”
叹了一口气续道:“今趟杨广避往江都,手下随行兵将达十五万之众,若能下诏罪己,
激励士气,也非是没有作为.可惜他仍是荒淫如故,做其缩头乌龟,真令人难解。”
寇仲道:“虞世基和斐蕴该是文官,不知武功厉害的又有什么人?”
香玉山答道:“独孤阀有我刚才说的独孤盛,宇文阀则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
然後就轮到与刻下在洛阳的王世允齐名的高手禁军统领司马德勘,若非有这四个人护著那昏
君,杨广早给人刺杀了。”
徐子陵道:“我们有一事不明,表面看来,他们和巴陵帮仍保持良好关系,为何身为皇
族“影子刺客”的杨虚彦竟会听宇文阀的话来刺杀贵帮主呢?”香玉山叹了一口气道:“实
不相瞒,在独孤和宇文两阀的斗争中,先帮主是偏帮独孤阀的,故为宇文阀所痛恨,井要去
之而後快。”
寇仲更是糊涂,皱眉道:“但杨虚彦怎会介人这场斗争里?”
香玉山道:“杨虚彦为何会与宇文阀勾结,至今仍是一个谜。
而据我们的秘密情报,杨广对杨虚彦行刺先帮主一事是并不知情,确是耐人寻味。”
素素道:“到了杨州後,小仲和小陵究竟可怎样帮你们对付宇文阀呢?”
香玉山精神一振道:“问得好-,我准备安排寇兄和徐兄去见那个昏君。”
三人大吃一□,失声齐道:“什么?”
萧大姐的笑声在舱门处响起道:“这正是最精彩的部署。”
这烟视媚行、风骚入骨的美女带著一股香风,婀娜多姿的举步走入舱厅,来到寇仲和徐
子陵身後,探手亲热地按著两人肩头,俯身在两人耳旁笑道:“现在宇文化及把《长生诀》
一事全推在两位身上,我们索性将计就计,由两位亲自向那昏君奏称,《长生诀》实是宇文
化及私自藏了起来,再加上账簿一事,那昏君不对宇文阀起疑才怪哩!”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杨广出名杀人不眨眼,一个不好,干掉我们两人怎办哩!”
徐于陵则道:“千万不要让昏君见到素姐,否则後果难以逆料。”
香玉山忙道:“两位放心,我们已有周详计划,杨广最宠爱的两名妃子中,朱妃是我们
的人,早向杨广大灌迷汤,指出《长生诀》一事另有内情,所以现在是昏君下旨要见你们,
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这个险是值得的。”
萧大姐放开两人,坐到寇仲左侧,欣然道:“有独孤盛在旁说话,怎到杨广不信,我可
包保两位公子无□无险。”
寇仲嗫嚅道:“但我们和独孤阀的关系不太好呢,前几天小陵才因遇袭伤了独孤霸。”
香玉山和萧大姐难以相信的瞪著徐子陵。
徐子陵遂把事情说了出来,萧大姐道:“这该没有什么问题,何况独孤霸刻下并不在扬
州,就算在那里,大敌当前,谁会笨得去计较私人恩怨。”
徐子陵头皮发麻道:“我们进了宫後,岂非失去了自由?”
香玉山道:“两位亦不宜到处走动吧?”
萧大姐道:“这要看形势的发展,我们曾与独孤盛商量过,到时他会诈作爱才,在杨广
面前收你们两人作徒弟,两位公子有了身分後,局面便迥然不同哩!”
寇仲点头道:“看来此举都颇为有趣,今趟定要教宇文化及吃不完兜著走。”。
素素担心道:“但那昏君喜怒无常,不会有事吧?”
香玉山道:“没有人比朱贵妃更清楚昏君的性格,所以她准备了一堆说辞,通过寇兄和
徐兄之口向昏君说出来,只要哄得他高高兴兴,说不定还可得一官半职,素素姑娘放心好
了。”
寇仲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难怪你这小子这么诚心和我们合作,原来是有此一著。”
香玉山叫屈道:“两位是我的大恩人再生父母,我怎会害你们呢?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我
香玉山就自尽谢罪.此事有天为证,若有违诺教我不得善终。”
萧大姐此时亦看出香玉山的脸色好看多了,追问下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讶道:“《长
生诀》竟是武功秘籍,此事真教人难以相信。”
寇仲提防的道:“大姐不是对《长生诀》意动吧!”
萧大姐没好气道:“除非我肯散去以前练下的武功,否则得到《长生诀》又如何,胡乱
去练只会走火入魔,你这样看人家,快些赔罪。”
寇仲笑嘻嘻道:“只是顺口说说而已,大姐何必认真,赔罪就赔罪吧。”
萧大姐横了他风情万□的一眼,低骂道:“没有半丝真心,将来都不知会有多少可伶女
子给你骗苦了。”
徐子陵饮饱食醉,站起来告罪道:“你们聊聊吧!昨晚一夜未睡,我要回去睡觉了。”
寇仲亦乘□□席,告罪後与徐子陵一起回房去。
途中寇仲道:“若说得不好听,我们就是变作了巴陵帮和独孤阀陷害宇文阀的棋子,纵
使我们甘被利用,是福是祸,仍是难以逆料。”
徐子陵道:“我们怎都要把素姐带在身旁,尤其是不能给昏君看到她,否则有起事来
时,连溜走都不成.这事必须巴陵帮的人先予答应。”
寇仲道:“现在是他们来求我们,怎到他们不答应.香小子脸色好转了後,看来正气多
了.阴癸派的功夫真邪,竟可使人看来邪气十足似的。”
这时两人步入卧舱所在的长廊,只闻“咿呀”一声,那不知是谁住在里面的舱房门一开
一合,似有人闪进房内去。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心感有异。
寇仲低声道:“看看是谁?”
徐子陵加快脚步,来到那扇门前,举手敲门道:“我们看到你了!可快开门!”
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到是谁,但对方这么躲起来,自是怕被他们见到的熟人,故出诈语诓
骗对方。
室内一片沉默,过了好半晌,才“咿呀”一声,舱门打了开来。
两人与对方打个照脸,齐声□呼。
房内赫然是传他们鸟渡术的美人儿师傅云玉真。
这美女消瘦了点,但巧笑倩兮,风倩则更□往昔。
这时她笑脸如花的上下打量著两人,秀眸闪亮的道:“我的两位好徒弟终于长大成人
了,看到你们轩昂威武的样子,为师就心中欣慰。”
事起突然,两人都不知所揩。
寇仲最快回复过来,笑嘻嘻道:“天下间那有怕见徒弟的师傅?更没有害徒弟的师
傅。”
接著探头望进房内,故作□奇道:“为何不见美人儿师傅的情郎独孤策呢?”
云玉真叹了一口气道:“算师傅错了哩!事後人家曾後悔得想自尽,还因以为你们葬身
崖底哭了几场,不要再算旧帐好吗?”
徐子陵道:“那为何现在又要闪闪缩缩?”
云玉真伸手抓起两人的手,把他们拖进房内去,关上门後倚门闭上美目,柔声道:“心
中有愧,自然不敢面对你们,现在好哩!
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两人拿她没法,寇仲道:“以前的事算了,现在你又要弄什么把戏呢?”
徐子陵怒道:“香小子竟敢瞒我们,得立即和他拆伙。”
云玉真张开美眸,苦笑道:“不要怪香公子,是我要他隐瞒这事的,刚才我已打算出去
和你们见面,不知如何听到你们的足音,又溜回房里来。”
寇仲舒展手臂道:“好啦!说到底你都是我们的美人儿师傅,前事不计,就一人亲一个
嘴算了。”
云玉真杏目圆瞪,大嗔道:“你说什么?徒弟怎能亲师傅?”
寇仲装模作样的搭高衣袖,朝她走过去道:“你以为你真是师傅吗?那只是我们两兄弟
赐给你的绰号。”
云玉真回复常态,娇笑道:“亲便亲吧!好徒弟!难道为师会怕了你吗?”
张开玉臂,便要把寇仲搂入香□。
寇仲吓得连退数步时,云玉真再一阵娇笑,启门溜了出去。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捧腹笑了起来。
生命竟会是如此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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