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59卷
第 一 章 将错就错
寇仲向正要走往下层去的徐子陵打出“且慢”的手势,移到窗旁,朝下瞧去,低声道:
“有点不妥!”
徐子陵闪往窗子另一边,注意到寇仲揹着一个布袋,胀鼓鼓的塞满东西,讶道:“你好
像不是要入宫,而是远行去也。”
寇仲采手反拍背负的布袋,欣然道:“陵少你有所不知,这袋宝贝是起行前宋二哥亲手
交给我的,说甚么‘夜长梦多’,就今晚打响我们的头炮。”
你明白啦!”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宋二哥不是说笑吧?竟要在今晚来个烟花晚会?”
寇仲道:“我愈来愈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至理,且入宝山岂有空手回的道理,我
们今晚就大干他奶奶的一场,幸好不成功亦不会成仁,顶多漏夜卷铺盖溜之大吉。嘻!我只
是说笑,请记得若被发现,我们从城墙上逃走,从城底下回来。”
徐子陵心忖既是宋师道的明智决定,还有甚么好说的。“打响头炮”此句话语带双关,
道尽目下形势,低问:“少说废话,有甚么不妥当?”
寇仲道:“上趟我来时,有近十头像你般感觉灵锐的恶犬不知从何处扑将出来,今趟却
销声匿,你说是否不妥?”
徐子陵没暇计较他拿自己开玩笑,道:“不如来个投石问路?”
寇仲道:“有人来哩。糟糕!”
尹祖文出现在两人眼皮底下,朝小楼举步走来,同一时闲,他们听到地道出口处启门的
声音。
两人你眼望我眼,都头皮发麻,又会这么巧的?一时进退两难,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他们往下蹲低,怕被尹祖文发觉有异。功聚双耳,全神留意下层的动静。
尹祖文下跪声音响起,接善是李渊的声音笑道:“平身!今晚跌暂非皇帝身份,免去所
有禁忌规条,否则怎能尽兴?”
宇文伤的声音道:“有甚么精采的安排?”
出口掩盖声从楼下传土来。
尹祖文谄媚的道:“今晚我们请得上林苑的清姑娘来表演歌舞,包保皇上一新耳目。”
李渊问道:“比之纪倩如何?”
尹祖文恭敬答道:“清姑娘色艺绝不在纪倩之下,且是刚到长安,肯定皇上没见过。此
女也像纪倩般卖艺不卖身,事成与否?要看皇上的手段哩!哈!”
李渊欣然长笑,显是因可重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乐而雀跃,笑着道:“朕有点
急不及待哩!”
听着三人远去的足音,两人你瞧我、我瞧你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寇仲把出口的一切回复原状,取出夜明珠,笑道:“李渊今晚休想能圆好梦,肯定会被
烟花声大煞风景,难以尽兴。”
徐子陵摇头道:“自清儿深悉男人对女人愈难到手愈觉珍贵的德性,所以会采欲迎还拒
的勾引手段,令李渊神魂颠倒,不能自拔,不会这么快与他真个销魂。”
寇仲采手搭着他肩头,往东迈步,通:“还是陵少你比我对女人经验丰富,难怪这么多
美人儿看上你,落得难舍难离。哈!我忽然对今晚信心十足,你是否有同样的预感?”
徐子陵沉声道:“我在想另一端出口会否有人把守?那还有预感未来的闲情。”
寇仲欣然道:“陵少可以放心,这条地道等若李渊追寻快乐的命脉,为保持秘密,晓得
这秘道的没几个人,韦公公该是知悉这秘密的其中一员。照我看!太极宫和御园大鱼池的出
口该没有人把守,为李渊隐瞒行宗而装模作样的韦公公应在御书房内,恭候李渊圣驾回归。
所以这叫天助我也,同意吗?”
徐子陵点头道:“我想不到反驳你的话。不过今晚不容有失,我们切勿托大。”
在夜明珠清淡的微弱光芒映照下,秘道往内深造,空气里仍残存风灯燃点的气味,提醒
他们李唐之主刚由此路过。
寇仲叹道:“人生确是难以逆料,上趟我们来是偷旷世名画,今趟却是烧烟花,谁可想
及?”
徐子陵虎躯一颤,止步不前。
寇仲正要发问,徐子陵低喝道:“快随我来!”
寇伸大吃一惊,收起夜明珠,追贴他身后朝前飞掠。
当经过接近假出口南壁真通道的入口,隐见另一端灯火映照,人声传至。
两人刹那间掠至尽处,徐子陵往上腾升,寇仲依样葫芦,先后贴往顶壁,运动吸附。
此时足音渐近,灯光从活壁出口映照对墙,形成一团光蒙,随者来人接近愈显清晰明
亮。
两人收束所有能显示生命活动的徵状,包括心跳和脉搏的微响,心中却不断叫苦。只要
对方举起风灯朝他们的方向熙来,肯定无所遁形。唯一可干的事,是立即出手把来人制服。
数下呼吸的短暂时光,像经年累月的漫长。
四名身穿禁卫便服的大汉,从活壁口转入他们所处通道,只其中一人朝他们方向瞥上一
眼,幸好没举灯照射,当然觉察不到丝毫异样,就那么继续巡逻,朝国丈府的出口迈步前
进。
待禁卫去远,两人落回地上,在黑暗中你眼望我眼,均有进退维谷的感寇仲低声道:
“这么远的距离,你怎可能生出感应?”摊开手掌,掌心的明珠重现光芒。
徐子陵凝望他掌上明珠,淡淡道:“感应到就是感应到,教我如何解释?唉!不过我的
道行仍未到家,直至此刻才能确知太极宫那边出口另有守卫,否则我们该单从原路退走。当
先前那四位大哥回来,就是我们当炎的悲惨时刻,因为灯光不会像刚才般给人挡着,可直照
到我们藏身的角落。”
寇仲沉声道:“何不再博他奶奶的一舖,试试那通往皇城的所谓假出口。”
徐子陵道:“你有把握不触动出口的陷阱吗?”
寇仲微笑道:“有陵少助我,何事不成?”
再不迟疑,两人闪往“假出口”下,寇仲采手按上开关的机括,徐子陵的手则接上他背
心,真气开始积累。
寇仲低声道:“这条可分别通往皇城和宫外的地道,肯定是杨坚针对手下的叛变而建
成。即使皇城被占,仍有以奇兵从地底反击的应变能力。故此地道出口处必是皇城内没有人
想得到的地方,谜底立可揭晓。”
直气输入,寇仲条地感到眼前明亮起来,精神往地道两端延伸,分别感应到守在太极宫
出口的人和正在不住远去先前见过的四名禁卫,那是一种没法形容的玄妙情况。
他感动至差点掉下眼泪,因终于分享到自己最好兄弟徐子陵的精神境界。那是他从未想
像过动人无比的天地,充满震撼力。
同一时闲,他清晰无误,一丝不差地掌握到开关的玄妙。
“喀擦”!
接连某一陷阱的连系被寇仲以内力解封,寇仲神色平静的打开开关,大无畏的手往上
推,方型盖子朝上掀起,外面漆黑一片。微笑道:“凌少请!我感应到外面没有任何生命的
痕。”
盖子阖上,两人重施故技以隔山打牛的手法把盖子锁好,重接机关,表面看不出任何异
样。
在夜明珠的映照下,四周是一排一排林立的兵器架,放满各式各样的兵器,使他们生出
置身于一座没有尽头的兵器仓库的错觉。
寇仲哈哈笑道:“这肯定是位于皇城西南角右龙武军指挥所的兵器库,杨广那家伙想得
很周到,既不愁必要时没兵器使用,且控制得这防御力极强的指挥所,等若控制皇城的西南
角,尽收进可攻退可守之效。”
徐子陵讶道:“你倒下过功夫,至少晓得这是甚么地方。”
寇仲神气道:“小弟乃久经战阵的统帅,更从李小子处学晓地理形势的重要。皇城由左
右龙武军和左右神武军负责,四支禁卫军分别驻于位于皇城四角的指挥所。”
接着想起甚么似的颓然道:“唉!兄弟,可是这处也是皇城内戒备最森严的地方,离开
兵器库后肯定寸步难行,即使成功,从皇城的西南角潜往东北角是皇城内最遥远的路程,而
东宫外墙则肯定防卫森严,今趟可不像上趟般轻松呢。”
徐子陵目光落在变回一块青石大方砖的地板,沉吟道:“开锁大师请指点,这盖子究竟
有甚么机关,如若触动会有甚么后果?”
寇仲往上瞧去,猜测道:“说不定有块万斤巨石从天而降,不但把入口重新封闭,还把
我们约两个小脑袋砸碎。”
徐子陵没好气道:“若是如此,早被进入兵器库的禁卫发觉,地道变成公开的秘密。”
寇仲知不能就此敷衍了事,动脑筋道:“鲁师傅的机关书中有十多种警报的手法,眼前
此种或许是他所写的‘斜道撞钟’的机关,如触动机关,会释放一个铁球,滑下斜道,撞往
置于尽端铜钟一类的东西,发声示警。至于真正情况,只有李渊清楚。”
徐子陵道:“若是如此,这兵器库必是从外面锁死。希望你今趟不要失手,否则我们要
在这里捱至李渊玩罢返宫,然后无功而去。”
寇仲神气道:“放心吧!我们双龙合璧,天下无敌,怎会给一个锁儿难倒。来吧!”
举起夜明珠,领头探路,在有若迷阵的兵器架左绕右弯,最后来到一面大铁门前,果如
徐子陵所料,是由外面上锁。
寇仲把希望全寄托到徐子陵的感应上,问道:“外面有人把守吗?这道他奶奶的大铁
门,把我的耳朵也封锁起来。”
徐子摇头道:“我不晓得!”
寇仲失声道:“你竟在如此紧要关头感应失灵?我们怎办好?”
徐子陵若无其事道:“我并非神仙,感应当然有局限。”
寇仲采手接上铁门,断然道:“那就博他娘的一舖,看李小子是否真命小子。”
徐子陵双手抓上他两边眉膊,送入真气。
寇仲叹道:“又来哩!我尚未有机会告诉你,不知是你长进了还是我够火候,现在当我
们真气融合,小弟不但能量倍增,精神力也从你老哥处一并承接过来。他娘的!外面静似鬼
域,究竟是甚么地方?”
接着色变道:“我的娘!今趟完哩!封门的关锁叫‘两神锁五将’,打横有三条铁门,
两端处再以垂直铁柱稳固锁死,神仙都要束手无策,何况我们不是神仙?”
徐子陵皱眉道:“这是不合情理的,杨坚若是针对皇城可能发生叛变而设计此地道,没
理由大批人马从地道钻出来,却无法到外面去,快动脑筋。”
寇仲得他提醒,忙赔笑道:“还是你行,让我这得鲁妙子真传的小大师破解杨坚的机
关。唉!今晚的运气似乎有些儿阻滞,希望是先苦后甜吧!”
徐子陵目光扫过靠铁门这边贴墙排列的十多个兵器架,顿时明白要勘探墙壁必须先把它
们搬开口叹道:“也可能非是一面活壁而是另一条地道,找到真相时天早亮哩!”
寇仲灵机一触道:“我有一个省时间的独门秘法,真气!”
徐子陵二度抓上他眉头,送入真气,怀疑道:“我们合璧的真气确是这么厉害吗?”
寇仲闭上眼睛,梦呓般道:“是一趟比一趟厉害,活门的结构不同,当然瞒不过我们的
法眼。娘说过人身是个宝库,我们正是利用这宝库干出能人所不能的事,故只须搬开一座兵
器架成哩!”
寇仲双手按上兵器架移离后露出的一截墙壁,运劲前推,却是纹风不动。
徐子陵皱眉道:“这似乎不是一面活壁?”
寇仲苦笑道:“肯定是活壁,不过外面不知给甚么鬼东西阻着,我不敢用力,怕推跌东
西会发出砰砰膨膨的声响就糟糕透顶。”
徐子陵亦按手壁处,道:“我负责运功把另一边的鬼东西吸着,你负责推,动手!”
寇仲运聚全身功力,发动推壁。
墙壁应手往外逐分移动,壁后传来物体磨擦地面的吱吱响叫,动魄惊心,可是他们别无
选择,只好行险一博。
当活壁露出可客人通过的隙缝,寇仲侧身探头张望,唤道:“他娘的!你道外面是甚么
鬼地方,原来是甲胄室,摆满一排排的储物柜,阻着活壁正是个放满甲胄军服的大柜,难怪
这么重。我去探路!”
徐子陵先把兵器架移回原位,闪往怜室,推上活壁,推贴衣物柜,寇仲回到他身边,兴
奋道:“这次发达哩!通往外面的是只普通木门,没上锁的。”
话犹未已,‘衣唉’一声,室门开放,灯火亮起,犹幸两人置身处是室内另一端,得近
三十排衣柜掩护,否则立即要无所遁形。不过若来人到这边来取东西,仍要败露行藏。
只听来人道:“他奶奶的!人人猜拳喝酒,大鱼大肉,我们却要去守城门捱风抵冷。”
另一人笑骂道:“看你喝得醉昏昏的,不要连今晚的口令都忘掉。
进来的两人边谈笑边往他们方向走过来。
寇仲忙收起夜明珠,轻拍徐子陵,同时无声无息的腾身而起,落往衣柜顶上伏下。
人至光随,跟着是他们身下衣柜响起被打开的声音,被指喝醉的禁卫笑道:“忘掉有甚
么稀奇呢?好像是‘天佑长安’,对吧?”
好一会后两名禁卫披上一身甲胄的离开,室内回复黑暗平静。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地面,前者笑道:“记着了吗?勿要忘掉。”
徐子陵道:“禁卫所怎会有酒喝,且又大鱼大肉,现在是甚么时候?”
寇仲欣然道:“这叫犒赏三军,轮班吃喝。兄弟,拣件趁手的如何?大批远征军在皇城
接受犒赏,正是我们混水摸鱼的好时光。他奶奶的,从扬州混到长安,仍是混个不休,是亦
命乎?”
两人快手快脚的换上禁卫的服装甲胄,戴上军帽,就那么连着布鞋塞进皮靴子里去。来
到通往外面的大门,寇仲推门探头一看,缩回来道:“终于重返人间哩!外面是一道长廊,
分通左右两头,左还是右呢?”
徐子陵探手搭上他肩头,就那么推门往外走,笑道:“当混混的最紧要是懂得装腔作
势,何况我们是货真价实的禁卫军,只不过外借给福荣爷,怕他娘的甚么?”
寇仲胆颤心惊的道:“前面似乎是禁卫所的大堂。”边说边把布袋改夹在胁下,好没那
么碍眼。
猜拳行酒令的欢叫哄闹声潮水般从廊道尽处涌过来。
片刻后两人置身灯火通明闹哄哄的大堂,以百计的唐军放浪形骸的尽情吃喝玩乐,猜拳
斗酒,筵开数十席,比六福和明堂窝更要混乱热闹,没人有兴趣往他们瞥上一眼。
寇仲哈哈笑道:“今晚页爽!”
反手搂着徐子陵,往禁卫所出口大模大样的举步。
第 二 章 打响头炮
两人步出卫守所的大堂,有若逃出生天的脱笼之鸟,从所侧逾墙离开。
皇城内近半官署仍是灯火通明,在呼呼寒风中传出欢笑哄闹的声音,大大减低皇城残冬
肃杀庄严的气氛,皇宫一如往常,没有祝捷的庆会。
他们躲在暗处,徐子陵提议道:“我们真力融合后,你的感官比我独自一人更灵锐,不
如由我负责供应真气,你大哥负责开路如何?”
寇仲欣然同意,握上他递来的手,笑道:“今趟我们是名副其实的携手协力,唤!他奶
奶的,整座皇城忽然变得全在小弟掌握之内。”
徐子陵提醒道:“不要托大,走吧!”
寇仲拉着他冒风朝接通皇宫承天门和皇城大门朱雀门的天街掠去,忽然停在一座衙署暗
黑的阴影里,待一队巡兵经过,始继续行程。两人心意相通,行动一致,像变成一个人般从
明岗暗哨巡兵立卫的破绽空隙间述如魑魅的腾移闪耀,有时更飞身登上官署之顶,视皇城禁
卫如无物。月黑风高下,别有一番说不出来的兴奋滋味。
对他们最有利的是人唐皇宫的警备集中于外围的城墙,由于他们是从秘道进来,免去闯
这一重关防的危险。而他们合起来的灵锐,更令他们有能人所不能的本领。
不过当他们伏身皇城东南角一座官署积雪的瓦顶时,隔着横贯广场遥观东宫,仍有望洋
兴叹、无从入手的颓丧感觉。
东宫的南大门嘉福门固是守卫重重,城头亦是每隔数丈守卫站岗,且不断有卫队巡逻,
刁斗森严,防卫周密。
两人凝望片刻,寇仲叹道:“我们纵然肯放手,从旧路回去的风险不比偷进东宫低得多
少,今趟是进退两难。”
寒风呼呼下,他们尚要运劲吸衣附体,以免发出衣袂飘拂的异响。
徐子陵低声道:“现在吹的是西北风,城头的风灯无不被吹拂得乍明乍暗,对我们的逾
墙壮举大有帮助,只要我们好好利用某一阵忽然刮起的狂风,说不定可以顺利过关。”
寇仲颓然道:“问题是进东宫尚要经过空荡荡的横贯广场,除非把城守门的人全体失
明,否则怎可能见不到我们两个慌失失的小子?”
徐子陵淡淡道:“穷则变、变则通,从横贯广场入宫共要偷越过一片广场和雨增高墙,
那是不用费神妄想的事。假设我们从外墙近墙头处贴墙游过去又如何?墙头的卫士注意力只
会集中到墙外的地面去。”
寇仲精神大振道:“好计!亏你想出来。守卫外墙的卫士当然只留心墙外的地方,提防
有人接近,这就叫内贼难防。”
徐子陵道:“来吧!纵使被发现,溜起来总容易些儿。
待一队巡兵经沿外墙的马道远去,两人从官署暗黑处闪出,眨眼间没入皇城东北角城楼
墙脚灯火照耀不及的阴影里,靠墙不动,静待时机。
徐子陵右手握上寇仲左手,后者则排除万念,守心于一,让灵觉感应攀升至极限,俾能
趋吉避凶。
长风狂卷而至,吹得皇城众官署大树积雪纷飞。
条地寇仲发力腾身,带着徐子陵贴墙上升,越过高墙近半高度,然后由徐子陵接力,反
过来带寇仲完成余下的行程,最后两人以手抓上城垛边沿处,趁风势探头往城头窥探。
风灯正被吹得忽明忽暗,一队巡兵刚好经过,阻挡着左方站岗兵卫的视线,另一边城楼
上的禁卫正目注城外。两人知机不可失,那敢犹豫,同时翻上墙垛,一溜烟的横过宽达三丈
的城头,再翻往城墙另一边,以手抓垛沿凌空吊在城头外墙的边沿处。
登城、过墙、吊空一气呵成,只是眨几眼的工夫,即使没有狂风掩护,或纵使破人看
到,会误以为是自己眼花。
寇仲双掌生出吸力,沿墙往北游去,比壁虎更要灵活迅捷,到经无人站岗的墙垛,则以
手攀上垛沿,好回气养息。
徐子陵紧随其后,无声无息的一起往东宫外墙游移。
长安城早进睡乡,北风肆虐下只有疏落的灯火,夜行的气氛,令他们份外生出与日常有
异的飞檐走壁的刺激感觉。
终抵东宫外墙,寇仲索性一不做工不休,到达东宫东墙正中的位置始停下,探头瞧清楚
形势,当先前那队禁卫巡至,加上一阵较强的狂风,立即重施故技,闪过墙头,从另一边安
然踏足东宫高墙内,掠往一座建筑物外园林的暗黑中。
两人蹲在两棵大树闲,欣然互视,均有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大功告成的欢悦感受。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座是东宫正东的牡丹殿,春来时我们四周该是牡丹遍开的
美景,现在当然只是雪霜遍园。”
从城墙飞身下降,徐子陵已看得一眼了然,在牡丹殿的隔墙内共有五个院落,园林围
拱,正殿位于正中,以长廊贯通各院,园内有七、八道木桥,桥下小渠,水从北引入,到牡
丹殿南形成大水池,楼阁依池而筑。此时楼殿均暗无灯火,只廊道每隔数丈有宫灯照耀,在
风中摇曳闪明。
寇仲又道:“只要越过牡丹殿的西隔墙,是今晚我们选定举行烟花盛会的地方,皇城的
兵哥们不但有口福,还有眼福。来吧!”
徐子陵一把将他扯住,道:“勿要鲁莽,聚宝殿内所藏火器关系到李建成的帝位,必定
加强防卫,我们若视它如皇宫内一般的况,大有可能功亏一篑。看到吗?在西隔墙旁有座两
层的楼阁,高出隔墙近丈,在那襄可看清楚周遭的情势。”
寇仲点头同意,付诸行动,偕徐子陵闪将出去,利用园林的掩护,到达楼阁东面,掠上
楼顶,伏身探视。
果如徐子陵所料,聚宝殿的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寒风中亭台傲立,殿堂幢幢,曲廊幽径
在园林中穿插,连接起九座堂院,聚宝殿矗立正中。
表面看这一边与所处牡丹殿没有多大分别,事实上却是戒备森严,遍布暗哨,巡逻的队
伍达十队之众,只要他们踏足于聚宝殿院落范围之内,不论他们身法如何高明,仍难逃守卫
的耳目。
寇仲目注把守聚宝殿正门挨风抵冷的四名共卫,笑道:“再多一倍人手,也拦不住我两
兄弟。”
徐子陵的目光巡视位于院落四角的哨楼,又观察院落力楼房分布的形势。
寇仲放下背上的布袋,采手取出一条长素,道:“我们由空中乘风高去,先抵紧宝殿东
面的楼殿顶处,兄弟!表演真功夫的时候到哩!”
两人合作惯了,不再打话,提紧功力,束势以待。
又一阵狂风括卷。
寇仲右手轻按屋脊,冲天而上,左手紧握长达三丈的索子,到长素曳直,握着另一端的
徐子陵被带得离开伏身处,斜冲夜空。
寇仲直升至离地近二十丈的高空,真气逆转,继续往前横掠,向离起步虚足有五十丈的
楼殿顶投去,左手同时发动。
徐子陵就借寇仲的真劲,加速上腾,当寇仲真气不继,于离目标楼房尚有、十五丈的距
离处往下堕之际,他刚好抵达寇仲后上方。
如此高度,是在哨岗巡兵视线之外,灯火照耀不及之处,即使有人翘头上望,如非眼力
特佳,且全神留意,必会疏忽过去。何况北风怒吼,寒冷刺骨,敌人的警觉性自是大幅削
弱,耳目失灵。
徐子陵真气运转,继续末竟的空中旅程,右手劲发,带得寇仲往楼房投去。
得到徐子陵输来的真气生力军,寇仲重拾升势,回转真气,徐子陵往下降投,他反来到
徐子陵上方,两人先后踏足楼房之顶。
北风仍未有稍息之意。
徐子陵把握时机,领头冲天而上。
当狂风敛收,两人早安然伏在聚宝殿殿顶处。
寇仲欣然道:“虽然非常吃力,仍是值得的。”边说边把索子塞进布袋,又从袋裹掏出
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正贴耳窃听殿内动静的徐子陵道:“横竖此殿难保,在上面开个洞该没
人晓得。”
徐子陵坐起来,双掌下按积雪的殿顶,以灼热真气开始溶雪,道:“幸好建成没有派人
驻守殿内。唉!真可惜!”
寇仲瞧着厚雪在徐子陵掌下溶化为水,还其本性往下涧流,道:“建成不但不会让人驻
守此处,还不准任何人踏入半步,因为这是见不得光的事,知情者限他的几个亲信。有甚么
好可惜的?”
徐子陵收回双手,答道:“可惜的是殿内价值连城的珍玩,会随火器烧毁无存!可以用
匕首啦,若让水像瀑布般涧下屋檐,会是个大笑话。”
寇仲劲贯刀锋,切入只余数寸厚的积雪,工作起来,笑道:“大风吹来,夹着水雪四方
激溅,谁能察觉有异。嘿!一片!”
徐子陵接过他递来的瓦片,放在一旁。
两人同心协力,小心行事,只一盏热茶的工夫,在殿顶开出可客人通过的小洞。
殿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寇仲钻入洞中,耸身跃下。当徐子陵踏足殿堂,见寇仲在发呆,奇道:“甚么事?”
寇仲采手搭上他的肩头,另一手祭出夜明珠,欣然道:“兄弟!我们走运哩!你看!”
在明珠光焰映照下,本应放在殿内的珍玩不见一件,代之是遍布全殿储放火器的木箱
子。
徐子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确是好险!火器从地库搬上来,应是建成改变计划准备
运走,幸好我们今晚抢先行动,否则将失诸交臂。”
寇仲笑道:“珍玩该在我们脚下,宋二哥给我们三条可燃烧达两刻钟的导火引线,我们
可拆开其中三个木箱,连上火线,点燃后火速往找公主,只要任何一道火线听话管用,烟花
晚会将如期举行。哈!我愈来愈相信李世民是真命天子,所以鬼差神使的让我们两个大傻瓜
今晚及时赶来!”
话犹未已,异响传来,两人齐告色变,大批骡马车从远处开来的声音,好梦立变梦魇。
寇仲失声道:“李建成竟要在今夜把火器运走,这是不合情理的,长安那还有比这里更
隐秘安全之所?”
徐子陵当机立断,喝道:“拆箱!烧殿!”
两人晓得稍有迟疑,势将时不我予,立即付诸实行,分头行事,就以内劲震破近十个箱
子,取出火器,把内藏的火油淋洒大殿四壁。
骡车队来到殿前广场之际,一切布置就绪,他们把从拆下木箱取来的木板堆往墙脚处,
共七、八堆之多,均淋上火油,又顺手把沾上火油的军服、长靴、帽子、布袋全投进去生
火,来个毁尸灭。
烈火熊熊燃起之际,两人从破洞钻出,只见一队人马正进入聚宝殿的范围,应是李建成
亲来监督火器的运送,殿内则火光闪耀,只欠尚未透出殿外。
此时微仅可闻,仍在聚宝殿范围外。
他们不敢久留,以与先前相同办法,腾空而去。
“轰!轰!轰!”
烈焰冲天的聚宝殿燃亮东宫的夜空,大小爆炸声不断传来,间有火箭带着火焰白烟,喷
射空中,碎瓦残木,像粉末般激溅。
整个皇宫区沸腾起来,禁卫从四方八面往灾场赶去,寇仲却清楚晓得任何人亦都回天乏
力,只能坐看聚宝殿片瓦无存。如非北风狂吹,生出的毒烟可形成大灾祸。
趁乱成一片的当儿,寇仲潜至李秀宁的公主殿,果如他先前所料,被惊醒的李秀宁登上
忘忧楼的上层,隔墙观看东宫灾区的可怕情况。
寇仲从西边的窗户探头窥看,李秀宁披上御寒的棉袍,呆看着窗子另一边,两名名宫女
在旁侍候。
寇仲心中暗叹,他可想像到李秀宁心中的悲苦和茫然失落,束音成线,送进李秀宁的小
耳道:“秀宁!是我寇仲!”
李秀宁娇躯剧颤,两名宫女还以为她禁不住惊吓,忙抢前左右掺扶。
李秀宁低喝道:“你们到楼下去,没有我吩咐,谁都不准上来。”
两婢听得你眼望我眼,不敢违命,无奈下楼。
寇仲穿窗而入,移到李秀宁粉背后,探手抚着她不住抖颤的香肩,心中百感交集,轻叹
道:“我们还是猜错少许。”
李秀宁稍复乎静,轻轻道:“是否你干的?”
寇仲苦笑道:“尚有别人吗?”
李秀宁凄然道:“火器竟藏在聚宝殿?”
寇仲点头道:“真抱歉要用这种激烈的手段,向秀宁你证明火器与太子的关系,但我们
是再无选择。”
李秀宁娇体再一阵抖颤,无力地向后靠入他怀内,无助的道:“我该怎办呢?你猜错甚
么?”
寇仲温香软玉抱满怀,却没有丝毫绮念,只有无限的怜爱、同情和关怀,凑到她晶莹的
小耳旁轻柔的道:“我们本以为你大王兄会待秦王迁进宏义宫才借火器行事,而事实则是你
大王兄的计划是要在秦王归途中下手,借助以云帅为首的西突厥高手,再加上例如杨文干等
人的力量和威力强大的火器行事,那秦王焉能逃出生天,在他遇害后,建成太子可把事情推
得一干二净,至乎可诬陷是我寇仲干的。他应在今晚把火器从水路运离长安,却给我和子陵
及时一把火毁掉。秀宁啊!你再不下决定,你们的大唐国势成四分五裂的乱局,正中颉利下
怀,天下苍生不知何时有安乐日子过?”
瞧着东宫火头逐一被救熄,但乱况仍有增无减,似是末日来临的慌乱情况,李秀宁软弱
的道:“你怎知火器藏在东宫内?”
寇仲柔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可否容后细禀,眼前当务之急,是尽量争取对秦王的支
持。”
李秀宁闭上美目,两行清泪从眼帘流落玉颊,语气却平静至异乎寻常,通:“少帅要秀
宁怎样帮忙呢?”
寇仲道:“我想跟令王叔李神通秘密碰头说话。”
李秀宁站直娇躯,缓缓转身,面向寇仲,探手抚上他脸颊,泪珠不住淌流,美目深注的
道:“明天秀宁会让落雁晓得见面的时间地点,寇仲啊!秀宁真不知道该感激你还是怪
你。”
寇仲心中一阵激动,暗晓自己的初恋,正以眼前这种奇特的形式告终。
寇仲趁着混乱,潜至御花园可监视水池假石出秘道入口的徐子陵藏身处,问道:“如
何?”
徐子陵反问道:“成功了吗?”
寇仲点头道:“她是明理的女子,既肯定建成有杀世民之心,当然知所取舍。”
徐子陵道:“李渊、宇文伤和从人刚从假石出回来,看李渊一面杀气的样子,李建成会
有一番好受。”
寇仲哂道:“有妃殡党给他说话,顶多是一番痛斥,回家的时间到哩!哈!还可顺道把
手洗个干净。”
两人从暗处闪出,没进假石山去。
第 三 章 阴差阳错
两人跃落司徒府后院,立即心生警兆,心叫不妙时,石之轩从暗处走出来,拦在两人前
方,双目灼灼的打量着两人,沉声道:“你们到那里去了?”
他俩心中暗幸身上没带半点火油的气味,否则立要泄漏秘密。不过两人仍大惑头痛,因
这问题不易搪塞过去,何况对方是智计尤在他们之上的石邪王。
寇仲见主宅方向灯火闪闪,晓得任俊、宋师道等人都被他们的头炮震醒过来,事实上长
安全城军民均被惊醒,心中一动,人急智生的叹道:“睡得好好的,忽然隔怜皇宫辟碎膨膨
的响起来,只好去采看一下发生甚么事。”
石之轩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微一领首,仰望夜空,道:“你们看到甚么?”
徐子陵摇头道:“东宫内火光熊熊,爆炸频传,仍弄不清楚发生甚么事。”
石之轩沉吟道:“真古怪!”
寇仲讶道:“邪王到这裹来,当是怀疑东宫的怪人与我们有关,为何我们几句话,邪王
便像深信我们而不疑呢?”
徐子陵心中叫好,说到撒谎和圆谎的本领,他拍马及不上寇仲,像这句话正是神来之
笔,反过来奇怪石之轩如此容易轻信他们,正可表示心中没鬼。
石之轩目光落到寇仲脸上,淡淡道:“我第一个想法是宫内的大爆炸与你两人有关,遂
全速赶往尹府,看看你两个小子会杯从地道钻出来,却刚看到李渊和随人匆匆由地道回宫。
每逢李渊进出地道,均有亲兵把守,没有人能从地道进去,这也洗脱你们的嫌疑。”
两人心叫好险,又暗呼好运,他们离开时石之轩应是来这里找他们的途上,没有人赃并
获的把他们逮个正着。
石之轩似仍对东宫的爆炸百思不得其解,皱眉好一阵子,忽然道:“希白明天回来,你
们好好休息。”
寇仲忙道:“邪王诗留步,小子尚有一事相询。
石之轩容包温和道:“说吧!”
徐子陵并不清楚寇仲为何仍要留善这瘟神,更猜不到他要问石之轩的话,好奇的宁神旁
听。
寇仲道:“邪王是否从尹祖文处得悉入宫地道的秘密?”
石之轩微笑道:“此正为石某人横互心中的一个疑问,你们是如何晓得此秘道呢?”
寇仲坦然道:“我们能发现地道,全赖李渊扮曹三到池生春处偷取履子虔的名画,被小
陵跟在背后,就这么简单。”
石之轩双目闪过杀机,道:“见你们这么坦白,我也不用隐瞒,我是从你们身上发现地
道的,尹祖文一直瞒着我,哼!”
两人明白他眼内的杀气是因尹祖文而生,登时放下一件心事。
石之轩沉声道:“东宫发生这么一桩无头怪火,对我们的行动有一定的不利影响,你们
须谨慎一点,在行动前千万勿要碰那条秘道。”说罢闪身逾墙去了。
寇仲搭上徐子陵肩头,迈开步子朝内堂走去,叹道:“我们的思路不够周详,从没想过
石之轩有此一着,幸好阴差阳错下过关,明早定要酬谢神恩,哈!今晚全赖宋二哥一句‘夜
长梦多’,扭转整个形势。”
翌日两人暗怀鬼胎的入宫,宫城、皇城气氛异样,人人脸色凝重,显然沉重惶乱的心情
仍末从昨夜的灾难回复过来。
见到程莫,他们这位顶头上司道:“今天没事哩!宫内活动全部取消,你们可提早休
勤。”
两人闻之大喜,想不到尚有如此相关福利。
寇仲装作无知的问道:“昨晚发生甚么事?我们给吓得从床上跳起程莫一副不瞒兄弟的
坦率表情,压低声音道:“此事千万不可在外边乱说话,昨夜东宫的紧宝殿忽起大火,烧个
什瓦不留,还伤了十多个人和七、八头骡子。”
寇仲奇道:“怎会无端端起火,还烧得砰砰膨膨的?”
程莫露出吃惊神色,道:“幸好你是问我,才不会出岔子,却千万不要问宫内其他人,
皇上已颁令严禁讨论此事。”
徐子陵道:“是否敌人干的?”
程莫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要怀疑只会怀疑有内鬼,大有可能是场意外。”
寇仲晓得再不能从程莫口中问出甚么来,与徐子陵告辞开溜。
福累楼不知是否受昨晚皇宫的事影响,人客比往常疏落,寇仲和徐子陵乐得清静,在临
窗可俯瞰合昌隆的桌子坐下,叹其早点。
寇仲欣然道:“我们昨夜的头炮是一雷天下响,比甚么造谣更有影响力。知情者肯定我
们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不知情者以为老天爷要收拾李建成,是对他的示警和凶兆。不论那
一种想法,对我们均有百利而无一害。”
徐子陵摇头道:“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轻松容易,事实上我们正冒耆最大的风险,只要
李秀宁劝说李神通一事稍有差池,我们定要吃不完兜着走。”
寇仲信心十足道:“放心吧!公主自有分寸,李神通随李世民连年征战,不但深明时
局,且清楚我们和李小子合起来的威力,兼之我于他有救命大恩,以他在洛阳兵临城下之际
仍肯对我们好言相劝的情义,我有信心把他争取过来。”
徐子陵道:“不要忘记午时与魏徵的约会。”
寇仲呷一口热茶,微笑道:“我正急不及待的想从魏徵处探问李建成的反应?看他会否
对昨夜的怪火生疑?岂会忘记。嘿!趁有点时间,陵少何不去见了空,报告成绩;我则去为
查杰那小子采口风,看他的姻缘是否天定的。”
徐子陵目光投往合昌隆,道:“杨文干会否改变行程?”
昨夜他们得到查杰采来的消息,杨文干一行于黄昏时份到永安渠北的码头区去,没有返
回合昌隆。
寇仲道:“他去是送死,留下则是待我们去宰他。唉!我不知忍得多么辛苦,长安内太
多我想干掉的混蛋。”
徐子陵点头道:“小弟深有同感,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你……”
寇仲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讶道:“甚么事?因何吞吞吐吐?”
徐子陵道:“我一直想问你,现在你和玉致言归于好,有否想过如何处贵对你情深一
片,默默等待的楚楚?尚秀芳来长安后,你又如何面对她呢?”
寇仲的兴奋一扫而空,代之是深锁的眉头,苦笑道:“你来教我怎办好吗?你的话是最
中肯的。”
徐子陵道:“楚楚等若小陵仲的娘,只看在素姐份上,你便不能负她。只要你肯向玉致
开口,让她明白事情来龙去脉,绝不会出问题。还可由你收养小陵仲,让素姐在天之灵得到
安息。”
寇仲点头道:“我早有此心,得你陵少开口支持,难题就这么解决。至于尚秀芳,
唉!”
徐子陵道:“尚秀方可非普通女于,她有自己一套的想法,这种事勉强不来。我的意见
是暂时不去想,看看老天爷如何决定。眼前正事要紧,最头痛的难题反非如何应付建成和元
吉,而是如何防止石之轩揭破我们的秘密,昨晚我们能过关是纯凭运气,下趟出错恐怕没有
同样的好运道。”
寇仲沉吟片刻,凑近道:“若我们抛开一切,全力出手,究竟是否有收拾他的可能呢?
这方面你该比我清楚。”
徐子陵苦笑道:“纵使明知为大局着想,我们必须键除他这条祸根。可是他现在落得形
单影只,我实在有点不忍落井下石。我和他的关系很古怪,有时恨不得将他干掉,有时却很
同情他。”
寇仲颓然道:“你的分析很对,且毕竟他既是青璇生父,又具希白的师傅。他娘的!还
有是他屡次对你手下留情。嘿!转个形式又如何?我们是否有能力要他水胜不得,欲逃不
能?”
徐子陵一呆道:“那岂非比杀他更困难吗?一个不好,遭殃的是我们!何况纵能办到,
有何好处?”
寇仲道:“我适才忽然很想你去见了空,当时心中仍是很模糊,原来我早有此意念,就
是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收抬石之轩,那就是你的未来娇妻青璇美人儿。”
徐子陵一震道:“你想他两父女相见?”
寇仲道:“我明白你不愿青璇卷入人世间醜恶的斗争仇杀,可是石之轩终是她亲父,希
望石之轩改邪归正更是她母亲碧秀心死前遗愿。陵少怎也要把这石之轩唯一的破绽说服,如
此我们将稳胜无疑。只要我们能把石之轩困死,使他不能以逃避化解此一命中他要害的破
绽。”
徐子陵默然不语,好半晌苦笑道:“你并不明白石青璇,劝她去干违反她一切顺乎自然
的本性,是一种具有破坏性的亵渎。咦!她在吹萧时有否想过石之轩会在附近偷听她的仙
韵,偷看她的花容呢?”
寇仲抓头道:“你在说甚么?最后那两句似乎和前头的话没有关连,对吗?”
徐子陵双目神光电闪,嘴角逸出一丝微笑,道:“请勿打断我的思路,或者我已想出一
个克制石之轩的办法,就是请青璇向他吹奏一曲,让她以最动人的方式,把心意由萧音传
送,老百将必败无胜,石之轩的破绽就是他的‘心’!”
寇仲正要说话,忽打个手势道:“常何来哩!还有温彦博和刘政会,全是我们争取的目
标。”
徐子陵转身扬手向温彦博打招呼,寇仲则隔远抱拳行江湖敬礼,口上续向徐子陵道:
“他们定是到这襄来讨论昨夜的怪事,交换意见,可见我们的头炮是如何地震撼和成功。”
温彦博心不在焉的回礼,与常何和刘政会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坐下,低声说话。
寇仲凑近点道:“刘政会是常何最好的朋友,当年小弟扮醜神医时,常何只关照刘政会
一个人,可知他们交情的深厚。说服刘政会,将有机会把常何这最关键的人物争取到我们的
阵营来。”
徐子陵道:“那将由我们能否争取李神通决定成败,有李神通为我们择忠义者而招之,
何愁大事不成。”
寇仲精神大振道:“希望公主今天有好消息。”
徐子陵淡淡道:“除石之轩的一关外,尚有毕玄、可达志和杨虚彦这三个危险人物,他
们最有机会看破我们的伪装,我们应否在此种情况发生前,让太行双杰消失?”
寇仲道:“若你这番话说在我目击宁道奇和宋缺的人刀之战前,我肯定手脚齐举的赞
成,可是他娘的!看过他两个高手交锋后,我终于明白井中月的最高境界,那与宋缺的‘忘
刀’,老尊的‘道心精微’并行不悖。那时看得虽心领神会,体悟仍未够深到。至昨晚我们
精神融合,忽然间我完全把这种入微的境界掌握在心中,当我往找公主时,一直处于这种精
神状态下。还是陵少行,事实上你比找更早一步晋入这入微的境地。”
徐子陵虎躯微颤,深思起来。
寇仲声量进一步减低,道:“正因为我晋入这种境界,所以公主当时虽有两婢陪侍在
旁,我仍有把握只把声音传进她一人耳内去,连声音的散播我亦能充份掌握,这方面我从前
是绝办不到的。”
徐子陵点头道:“你是否打算继续扮太行双杰,且有把握瞒过任何人,包括毕玄在
内。”
寇仲道:“我们为冒充太行双杰,下过一番苦功,怕瞒不过毕玄和可达志,是因怕仍有
破绽,少许蛛丝马可使我们原形毕露。但若我们能到达忘我的境界,连自己也不当是寇仲
和徐子陵,加上体型上巧妙的改变,既没有破绽,谁能看破?只有不计成败,心无挂碍,我
们定可成功。”
徐子陵终点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我顶多只有五成的信心。”
寇仲喜道:“就这么决定,他奶奶的熊,太行双杰来哩!”
徐子陵失笑道:“你这小于,仍像当年在扬州当混混的赖皮样儿。”
寇仲道:“尚有一件事和你商量,我们福荣爷的贞观总钱庄,该在那一个良辰吉日举行
开张大典?”
徐子陵沉吟道:“开张的吉日须离举事的日子不太远,例如只距十天人天,好让我们有
多点时间引出香贵,完全掌握香家的动静。”
寇仲道:“那就暂定二、三月间,由宋二哥择日,上报李渊,那时我们的人也该到得七
七八八。”
徐子陵道:“为方便行事,我们须在城内安排据点,让我们起事时,能迅速行动。”
寇仲道:“此事最好由我们或秦王以外另一帮人马负责,黄河帮应是理想人选,他们既
曾拥有上林苑,在长安当然人缘广,有物业,此事待雷大哥回来便清楚。”
徐子陵道:“是时候让纪倩回来,我们可多阴显鹤这得力帮手。”
寇仲同意道:“我立即着小杰去办。唉!应怎样处理我们的兄弟突利呢?他因何这般愚
蠢,难道不晓得颉利是个过桥抽板的人?当颉利成功操控全盘形势,会掉转枪头对付他。突
利如此支持韵利,把我们的室韦和回纥兄弟也拖下来淌这混水,令我们更是为难。”
徐子陵沉声道:“关键处在乎毕玄,只要老跋能击败毕玄,戳破毕玄不败的神话,突利
将不须再卖颉利的账,还可与我们中土缔结联盟,危机自解。”
寇仲道:“我曾当过主帅,在这方面此你较有心得。若突利千山万水的劳师远征南下,
绝不肯无功而退。即使他看念旧情,他的属下酋头仍不会罢休,反过来影响他的决定。所以
唯一方法是软硬兼施,令突利知难而退,藉与我们的交情漂漂亮亮的下得台阶。”
徐子陵点头道:“明白哩!因此我们追求的非是一场波及全国的战争,而是局限于一时
一地的决定性政变,一举摧毁反对秦王登基的势力。目标明确后,我们朝此迈进,直至成
功。”
寇仲欣然道:“自离开扬州后,我们似乎从没试过如此全无歧见的协力同心,朝同一方
向努力。哈!我快乐至想当众高歌一曲。”
徐子陵道:“昨夜的头炮把闷局打破,主动重归我们手上,待会在美人儿军师的府第见
面吧!”
寇仲笑道:“这一餐是我的,预祝我不用当甚么劳什子的皇帝,一切由李小子代劳,人
生至此,夫复何憾。”
两人正要结账离开,宋师道扮的申文江登楼而至,一脸凝重的朝他们走过来。
两人心叫不妙,有甚么事可荡动一向沉着冷静的宋师道如此不顾一切的来找他们呢?
第 四 章 阵脚大乱
在两人目光注视下,宋师道沉声道:“有个很壤的消息,你们首先要保持冷静。”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宋师道目光扫视,见附近数桌均没有客人,仍压低声音道:“刚才封德舞来找你们,由
我招呼。他说今晨李渊召他人宫商议,他本以为谈的当是昨晚东宫的大爆炸,待到见有王通
在座,始觉事不寻常。与会者尚有裴寂,而李渊在开场白郑重声明谈话内容绝不准外泄,可
知情况的严重。”
两人的心直沉下去,晓得消息之坏,出乎他们初听时所想像之外。
宋师道道:“你们认识王通,对吗?”
寇仲咽喉艰涩的点头道:“曾有一面之缘,是当代最有名望的大儒,只没想过他是李渊
的密友。”
宋师道道:“王通和李渊有深厚的交情,他今趟特地到长安来,是告诉李渊,李世民曾
与你们秘密会面,还决定向你们投降,背叛家族。”
任寇仲和徐子陵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镇定功夫,此刻闻言亦同时剧震色变。因昨
夜成功而得来的轻松写意一扫而空,代之是如若堕进万丈深渊的可怕梦魇,人长安后所有努
力尽付东流,脑袋内空白一片,尽失思考的能力。
王通这全无关系的人,怎会晓得他们最大最关键的机密?
寇仲脸如死灰的呻吟道:“这是没有可能的,知此事者只有我们信得过的人,如何会泄
漏出去,且让王通知道。”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通:“李渊打算怎样处置李世民?”
宋师道道:“李渊非常震怒,本想亲赴洛阳,处决李世民,幸好在裴寂和封德舞痛陈利
害下,改行稳着,暂时不动声色,待李世民回来后立即禠夺其兵权,然后和他算账。”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现在唯一可行之计,是由我们设法通知和帮助撤走李世民及其
手下将士的亲属家眷,且须在一夜两完成。然后李世民在我们支援不枉洛阳拥兵自立……”
宋师道打断他道:“所以找说首先我们须保持冷静,你的提议绝不可行。李渊已下令密
切监视李世民和他的主要将领的家属亲人,察其动静。这里是长安城,不到我们轻举妄
动。”
徐子陵苦笑道:“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两个方寸大乱,宋二哥有甚么好提议?”
宋师道双目射出今人难解的复杂神色,道:“我们先要解开最重要的疑团,王通的消息
来自何人?”
寇仲头痛道:“这是无从猜估的。”
宋师道摇头道:“单是消息本身已泄露端倪,它明显是针对李世民而发,否则大可同时
指出你们已到长安来。”
寇仲虎躯一颤道:“有道理,那就不该是我少帅军的兄弟泄漏的。而事实上亦非是李世
民向我们投降,是我们支持他登皇位。”
徐子陵问道:“王通有否提及我们曾偕李世民到岭南见宋关主的事?”
宋师道颓然摇头。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看宋师道的表情,谁人泄密他该是心
中有数,并与宋家有关。
宋师道艰难的道:“应是二叔告诉王通的。”
竟是宋智。
两人哑口无言。
宋师道叹道:“我一直奇怪二叔为何肯轻易同意支持李世民的决定?此刻当然想到他是
另有后书。他一向是主战派,希望我末家能君临天下。他此计狠辣异常,说话的人既是王
通,不用任何证据李渊亦会深信不疑,何况确有其事?假若李世民被杀,少帅军只好继续为
我宋家卖力,助宋家完成霸业。”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心忖一于错满盘皆落索。唯一可安慰的是在李世民被乃父
处决之前,他们得悉此事,只恨仍是一筹莫展。
宋师道回复冷静,沉声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眼前唯一可行之策,是索性把事
情曝光,今李渊不能入李世民欺君叛国的死罪,你们明白我在说甚么吗?”
寇仲苦笑摇头,道:“我的脑袋像变成石头,没有丝毫运作的能力。”
宋师道解释道:“话是由我们说的,不过必须在情理之内。幸而有封德舞作我们内应,
我们可先一步知道李渊的反应。”
转向徐子陵道:“子陵立即去见李世民,着他修一封密函,先发制人的告诉李渊他和你
们达成密议,决定联手对付即将压境的塞外联军,然后再瓜分天下。这类结盟在近十多年间
是平常不过的事,纯粹属战略和形势上的需要。至于其中过程细节,用词轻重,由子陵和秦
王斟酌。事不宜迟,子陵立即起程。”
寇仲听得大为兴奋,精神回复过来,点头道:“既有五万两黄金正在运此途上,子陵离
长安去看看是应该的。”
徐子陵皱眉道:“你二叔的问题如何处理?”
宋师道冷哼道:“此事关乎天下苍生,没有人情可言,我会使人知会三叔,爹必会妥善
处理,可保他不会再泄机密。”
寇仲道:“智叔难道不晓得封德舞是我们的人吗?”
宋师道道:“他远在岭南,并不清楚长安的人事关系与形势变化,更没想到李渊会找封
德舞商量此事,反而避过建成和元古。或者是昨夜的爆炸有功,今李渊对建成生出芥蒂。不
过此事也转移李渊的注意力,再无暇想到惩罚建成。”
徐子陵起立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依计行事。”
寇仲离开东大寺,心情与今早有天壤云泥之别。
他已下令查杰停止一切监视合昌隆的行动,待他想清楚应否立即撤离长安。
幸好杨公宝库的秘密没有泄漏,否则李世民除拥兵自立于关外,再无其他选择。可是主
动在握的上风优势,一扫而空,所有本是天衣无缝的部署乱成一团。
眼前还有最头痛的两个问题分别是石之轩和香氏的罪恶世家。
前者若知道被骗,反应难测,刺杀赵德言的合作计划更是休提;难道他们一边说与唐室
停战共御外敌,一边却大闹皇宫去杀人放火?
至于香贵,既知他们与李渊讲和,大有可能离开长安这险地,以策安全。
李渊接到李世民先发制人的信函,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不想去猜测,只肯定李渊会下严
令李世民立即回京当面解释,那将是李世民小命最飘摇难测的时刻。
唉!
事情怎会变成如此。
魏徵年近半百,保养得相当不错,没有丝毫老态,腰板出奇地挺,神态轩昂,中等身
材,修长的脸孔配上有大耳垂的变耳,两眼精灵睿智,却略带忧郁,使人感到他是那种不畏
权势,悲天悯人的饱学之士。
寇仲抵达后,尚未有机会说话,沈落雁把他领往书斋与魏徵相见。
寇仲入书斋前脱去面具,与起立相迎的魏徵两手紧握,四日交投,颇有一切已会于心、
如见故友的亲切感觉。
在旁的沈落雁道:“魏大人已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可放心说话。”
寇仲本来最想间李建成对大爆炸的反应,但这心情早不翼而飞,相对李世民面临生死关
头这问题,其他一切无关痛痒。
魏徵以他沉厚的声音道:“少帅确是非常人,只有非常人才能作出非常事,魏徵钦佩至
五体投地。”
接着两眼转红,惨然道:“实不相瞒,当日是我力劝密公归顺李唐,却令他落得如此下
场,魏徵难辞其咎。”
寇仲暗忖这才是魏徵不满李渊的主因,李渊杀李密的一着确是不可原谅的过失。道:
“我们坐下说。”
寇仲抱着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之旨,更相信魏徵是忠肝义胆之辈,一股脑儿把情况说
出,没有隐瞒被李渊从王通处得悉他们和李世民间密约的事。
沈落雁色变道:“这消息从何而来?”
寇仲解释清楚,说出宋师道先发制人之计。
魏徵双目闪动智慧的光芒,神态沉着的道:“少帅放心,此制人之计定可生效。因为我
从建成太子处知悉,今趟秦王出征刘黑闼前,于一个皇上在内廷主持的只限几位亲信大臣,
包括秦王、太子和齐王出席的军事会议上,皇上普问及如何应付颉刊在北疆集结大军的办
法。当时秦王提议只要少帅肯暂息干戈,颉利联军之危自解。”
寇仲喜道:“竟有此事。”
魏徵道:“确有其事。太子事后还以此作文章,通过尹德妃向皇上进馋言,指秦王与你
们交情仍在,在洛阳之战故意放走你们。”
沈落雁道:“当时皇上有甚么话说?”
魏徵答道:“皇上问秦王,我大唐与少帅军势不两立,少帅军只会乘机发难,岂肯成人
之美。秦王的答覆是他清楚少帅和徐子陵的为人行事,是不会置中土大局不顾、只谋私利的
人,所以要说动少帅肯暂息干戈不是没有可能。”
寇仲苦笑道:“此事有利有弊,敝在更坚定李渊认为秦王会出卖家族的信念,最大的问
题是秦王事前没有得他饮准。”
沈落雁皱眉道:“皇上听后对秦王有何反应?”
魏徵道:“皇上不置可否,太子、齐王和裴寂却以不同理由同声反对,终不了了之。”
寇仲拍几道:“这就成哩!不行!我要立即赶往洛阳,提醒他们。”
魏徵微笑道:“少帅不用多此一行,秦王是当事人,深悉李渊好恶,如下笔轻重。”
沈落雁道:“李神通若肯站在我们一方,帮秦王说上两何好话,该可化解此事。”
魏徵点头道:“皇上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少帅军甚或宋缺,而是在北疆集结前所未有庞大
兵力的塞外联军,如若处决秦王,与少帅你再无任何缓冲,是智者不取。”
顿了顿续道:“少帅可知为避突厥狼军,朝廷近日有迁都的事论吗?”
寇仲失声道:“甚么?不是说笑吧?迁往甚么地方去?”
魏徵道:“此议由裴寂提出,太子附和,迁往何处未有决定,我曾大力反对,只换来太
子痛斥,更令我意兴阑珊,曾想告老归田。唉!大唐自崛起以来,所向无敌,若因胡寇扰
边,竟迁都避之,希望胡寇不敢深入,知难而退,这想法简直天真荒唐,更贻四海之羞,为
百世之笑柄,如此人物,岂是良禽择栖之木。若少帅早出,魏徵必向少帅投诚。李渊诸子
中,惟世民一人可取,此为定谕。”
寇仲的脑筋活跃起来,原来李渊对突厥人惧怕如斯,难怪要请毕玄来示好。问沈落雁
道:“有没有公主的消息?”
沈落雁摇头道:“待会我入宫见她。”
寇仲长长叮出一口气道:“我们就暂时甚么都不干,以不变应万变吧。”
寇仲回到司徒府,发觉烦恼陆续有来,见过黄河帮帮主“大鹏”陶光租的电九指刚回
来,在内童和宋师道密斟,神色凝重。任俊的福荣爷则在大堂独自应付长安想洽商入股的各
路人马,由富商巨贾到帮会头领,诸式俱备。
寇仲尚未坐稳,雷九指劈头道:“怎办好呢?陶光祖已正式下战书,约好他生春再豪赌
一场,由‘大仙’胡佛作见证人,双方可派代表下场,池生春且点头同意。”
寇仲皱眉道:“可否延期两天举行?”
雷九指摇头道:“赌徒讲的是一诺千金,怎可无故延期,难道告诉他我们的代表外游末
返吗?”
宋师道问道:“有没有说明赌博的形式。”
雷九指苦恼道:“下战书的是我们,依赌场规矩,当由对方选择赌法。”
寇仲不解道:“陵少只是徒弟,何不由师傅亲自下场呢?”
雷九指微一错愕,好半晌才颓然道:“我怕输掉老陶的家当。”
寇仲笑道:“输掉又如何?我们最重要是把香贵引出来,异日我们的李小子登上皇位,
黄河仍是老陶的天下。”
雷九指脸色转白,叹道:“我更害怕受不起另一趟惨败的打击。”
宋师道和寇仲你眼望我眼,始知雷九指曾栽在与他齐名的香贵手上,一时不知说甚么话
好。
寇仲忽地哈哈一笑,道:“雷大哥怎可如此没种。他娘的!我认为雷大哥怎都要下场与
香贵再作较量,且要教陶光祖把由你代表他下场的消息泄漏出去,那香贵必会亲自出马,不
敢怠慢。”
宋师道皱眉道:“香玉山清楚雷大哥是我们的人,会否有问题?
雷九揩道:“这方面反没有问题,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何况今趟赌局举行处是在长安外
人大河口的一艘大船上,官家想管也管不到。”
寇仲断然道:“就这么办,雷大哥,重振你声威的日子到哩!得刀后要忘刀,得赌当然
须忘赌。后果虽难避胜负,过程中却没有胜败之心,就当作玩场马球游戏好哩!”
徐子陵立在船首,思潮起伏。
他乘的中型快舟由原双龙帮熟悉黄河水性的兄弟操持,顺风顺水的朝洛阳驶去。
两岸的冰雪开始溶解,严冬彷如正挥手道别,不久后大地将回复青绿遍野的美景。
宋智的诡谋对他们的大计做成可能是致命的打击和伤害,他们能否应付尚是末知之数,
而对付石之轩更忽然变成燃眉急事。
无论寇仲有多么好的理由,把与世无争的石青璇卷入此事情内实非他所愿,只恨别无他
法,希望请她为乃父吹奏一曲,没有太为难她。
每趟对付石之轩,他们都是弃兵曳甲的铩羽而逃,但愿今趟是唯一例外。
于大唐宫刺杀死不足惜的赵德言,于他和寇仲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现只能眼白白瞧着此
事泡汤,还要在石之轩晓得前除去石之轩这个大患。单是此事已教他感到未来成败难测,他
和寇仲再没有丝毫必胜把握。
心中浮现师姐暄的仙容。
伊人究竟身在何方?
想到她,心中涌起温馨难言的动人感觉,他和她之间发生的事,将永远藏在他内心至深
处,永志不忘。
河风呼呼,风帆述如奔马的朝洛阳进发。
就像他们目前的处境,只有排除万难,破浪前进,希望有抵达目的地的一天。
第 五 章 一石二鸟
黎明时分。
洛阳城皇宫的议政厅,李世民听罢徐子陵带来的坏消息,神色出奇地平静,只是双目精
芒闪动,一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千军万马毫无惧意的主帅本色。
思索片晌,李世民沉声道:“我今趟出征前,在父皇主持下普和太子、齐王举行会议,
我提出联少帅抗狼军的策略,父皇颇为意动,却被太子嗤之以鼻,反提出与突厥修好之议,
邀请毕玄来长安便是当时裴寂、齐王推波助澜下仓卒决定的。”
徐子陵不解道:“突厥人既摆明有南侵之意,建成怎有把握毕玄肯应邀而来?”
李世民苦笑道:“其中该是由赵德言穿针引线,目的是针对我而发。当时太子建议说,
突厥人之所以入侵,意在中土的于女玉帛,只要我们与毕玄谈妥条件,满足颉利的要求,颉
利会打消南下之意。这是痴人说梦,更荒诞者是如若突厥真个南下,则迁都以避之议,亏太
子说得出口。”
徐子陵不解道:“赵德言在其中穿针引线这种事建成怎敢说出口来,我想知道的是建成
凭甚么说服令尊,认为毕玄真肯应邀。”
李世民答道:“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毕支会非常有兴趣与傅采林碰头。于龙泉一役,高
丽和突厥透过拜紫亭暗中较量,高丽落在下风,若毕玄能在武功上压倒傅采林,对高丽的损
害更是难以估计,所以毕玄该不肯错过这机会。”
徐子陵皱眉道:“建成难道没想过颉利不论形势如何发展,南侵之势已是如箭在弦,不
得不发。”
李世民道:“太子最怕的不是突厥人,而是怕我外托抵御狼军之名,内欲总揽兵权,故
对突厥主张退让之策。”
徐子陵不解道:“令尊出身将门,深谙兵法,理该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轻易被人左
右。”
李世民颓然道:“自攻陷长安,登基为皇,父皇变了根多—直接点说是胆子变小,只愿
能保持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天下间在战场上能令他害怕的只有宋缺和颉利两个人,而后者因
全无顾忌,破坏力强,尤令他担忧。只要颉利肯息止干戈,我相信他肯付出任何代价。”
徐子陵欣然道:“这就成哩!”
李世民大讶道:“子陵竟能在这情况下想到对付办法?事实上若我瞒着父皇与你们接
触,实犯下欺君之罪,不是一封先发制人的信函能胡混过去。”
徐子陵道:“我有个一百二鸟之计,令尊怎不济总是曾领兵出征,见惯大场面的人,该
晓得唯一迫退颉利之法是大唐军与少帅军结成联盟。所以只要我们有一个确切可信的方法,
先应付塞外联军的威胁,包保令尊会不理建成、元吉的反对,接受你的提议。”
李世民大喜道:“子陵请说。”
徐子陵微笑道:“假若寇仲肯亲到长安,作出姿态与令尊商议停战,向颉利宣示大唐军
和少帅军联成一线应付他的入侵,颉利岂敢南下?且因塞外联军中不乏曾与寇仲共过患难并
肩作战的兄弟,例如突利和古纳台兄弟,更可动摇塞外联军的军心十气,令尊若真的为抗狼
军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怎会拒绝?”
李世民皱眉道:“你这提议虽似大胆却属可行,不过似乎不该由我在信内提出。”
徐子陵道:“由封德彝或李神通提出又如何?还可指出可以此证明寇仲的诚意。”
李世民道:“另一鸟是甚么?”
徐子陵道:“当然是建成和元吉,他们要在中途借西突厥人行刺你的大计早告吹,被迫
要在长安与我们较量。目下见到你与我们公然联手,只好孤注一掷尽起所有以图一举摧毁我
们。此计既可使令尊忍耐你的欺君行为,又可追建成、元吉先作反击,一举两得。”
李世民凝视他好半晌,伸手与他相握道:“我的信函将于大后天午后时份直接送到父皇
手上,子陵认为有足够时间部署妥当吗?”
徐子陵道:“我立即赶回去,可于后天抵达长安,从容布置,希望寇仲已成功说服李神
通,那将万无一失。”
李世民道:“王叔是明白事理的人,不但深悉我的为人行事,更清楚寇仲和你徐子陵是
怎样的两个人,该晓得如何选择。”
“咯!咯!咯!”
寇仲千万个不情愿的从床上坐起来,嚷道:“希白请进上?历早回来,你昨晚没睡过
吗?”
侯希白潇潇洒洒的穿厅人房,到床沿坐下,笑道:“你老哥不但耳朵厉害,且警觉性
高,隔远听出是小弟。”
寇仲仔细审视他,欣然道:“恭喜你这小子,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显是修为上得益匪
浅。”
侯希白满怀感触的道:“这几天就像往日与石师相处的日子又回来了,他比以前更对我
爱护有加,无微不至,使小弟受宠若惊。现在我是养精蓄锐,须有所宣泄,有甚么上作可分
派给我活动一下筋骨。”
寇仲掀开棉被,与他并肩坐在床沿,笑道:“忙死你也可以!不过我相心先弄清楚一件
事,老石这几天为你恶补,是否想由你去收拾杨虚彦那畜牲。”
侯希白耸肩道:“他没有半句话提及杨虚彦。坦白说,我真的猜不到石师的心意,甚乎
他是喜是怒,我亦掌握不到。”
寇仲头痛道:“这两天我和子陵一直在苦思对付令师的办法,如何可令他不用分出生死
乖乖收手,最后还是想到要青璇出马,如何付诸实行仍在思索中。”
侯希白讶道:“我们不是助他行刺赵德言,其他迟些再想吗?”
寇仲道:“此事说来话长,皆因事情有突变。我现在须赶往皇宫值勤,你先好好休息,
今晚由你负责跟踪香贵—我则须与李神通秘密见面。其中细节—你问雷大哥自会一清二
楚。”
徐子陵返抵司徒府,寇仲正在吃早点,陪他的是任俊和彤彤。
寇仲患得患失的问道:“情况如何?”
徐子陵在他对面坐下,由彤彤和任俊侍候,微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寇仲向任俊的福荣爷打个眼色,任俊知机地欣然领彤彤退出内堂。
徐子陵讶道:“其他人都到那里去呢?”
寇仲道:“雷大哥昨夜到黄河一艘船上与可能是香贵的赌界高手决胜争雄,看可否把上
林苑赢回来?虽说有黄河帮高手倾巢护驾,我仍有点不大放心,所以请宋二哥和查杰及一众
兄弟在暗中保护,小侯则负责跟踪香贵。他奶奶的熊,有甚么好消息?欠的东风是甚么卵
儿?”
徐子陵皱眉道:“大清早起来,说话可以不心洹样粗俗污耳吗?”
寇仲道:“我是兴奋过度,昨晚我与李神通谈得情投意合,原来他一直有扶助李小子的
心,只因形势不利,故郁藏心内。”
徐子陵大喜道:“东风来哩!”
接着把与李世民商量好的应变计划说出来,总结道:“我们的太行双杰必须想出一个脱
身之法,好变回扬州双龙大模厮样的回来,又不致令人怀疑我们的福荣爷,如此做回自己更
可免去被揭破身份之险。”
寇仲咋舌道:“你恍我更胆大包天,这等若送大礼般让想宰我们的人平白得到千载一时
的良机。假若李渊把心一横,索性把我们和李小子一起干掉,于皇宫举行国宴款待时左右各
扑出五百刀斧手,我们怎办好?”
徐子陵从容道:“李渊不会如此愚蠢,因为代价是他负担不起的。那时不但天下大乱,
李唐内部亦不稳,突厥第一时间南下,突利等则声声为我们讨唐复仇,且谁敢言与有十拿九
稳的把握留下我们?别忘记随我们重返长安的包括老跋、老侯、老阴三大高手,我们岂是好
惹的?”
寇仲哈哈笑道:“有道理有道理,不用戴面具通街走,已是皇恩浩荡。他奶奶的熊,我
们分头知会李神通和封德彝,让他们有份出力玉成美事。咦!回来哩!”
雷九指黑酋脸的进入内堂坐下,两人心叫不妙,只好亲自斟茶侍候,瞧他脸色做人。
雷九指摇头道:“酒!”
寇仲安慰道:“一时的得失不用放在心上,迟些我们定能连本带利讨回来的,何用借酒
消愁。”
徐子陵问道:“是否香贵出马?”
雷九指点头,忽然怪笑起来,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暗忖他难道受不住赌桌上另一趟重挫,输疯了。
雷九指大喝道:“谁说我输哩!”
寇仲、徐子陵瞠目以对。
雷九指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仍故作淡然的道:“他娘的!香贵还以为在听骰上我
及不上他,岂知我刚学晓忘赌大法,赢得他脸青唇白,不但输回上林苑的十万丙黄金,还反
输多七万两。我要酒不是消愁,而是庆祝重振雄风,从此南雷北香,只有南雷,没有北香。
他娘的,你们说应否喝酒祝捷?”
李渊当然没有打马球的心情,而寇、徐两人负责训练的马球新秀,因须由李渊亲自在禁
卫里挑选,皇上既没空,球队自然难以成立。两人欢天喜地的请程莫赐准离宫,程莫不敢得
罪这两个皇上跟前红人,纵使感到两人的要求有点儿过份,仍肯放人。
刚踏人横贯广场,乔公山和尔文焕策骑而至,隔远抱拳示好。
寇仲见尔文焕一副有神没气的容色,知他仍未从跋锋寒的酷刑回复过来,装作语重心长
的向尔文焕打招呼道二尔大人原是英雄好汉,问题在既是英雄,当然过不了美人关,但身子
才是最紧要的,没有好的身体怎样做英雄。”
徐子陵心中好笑,更知寇仲心情转佳,以言语戏弄尔文焕,教他哭笑不得—偏又不能怪
寇仲。
尔文焕微一错愕,瞧向乔公山,苦笑道:“乔大人你出卖我!怎可把这种丑事宣诸于
世?”
乔公山微笑道:“大家兄弟嘛!人道做鬼也风流,绝非丑事。”
寇仲点头附和道:“对!或该叫作光荣纪录。”
徐子陵也忍俊不住,乔尔两人更爆起哄笑,因为寇仲说得神传意趣。
尔文焕喘着气道:“他奶奶的!不过我这光荣纪录有点邪门,难直是着了道儿。”说最
后那句话时,苍白的脸现出惊异不定的神色。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不妙,若被他记起行刑的是寇跋两人,便大事不好。
寇仲忙道:“到宫外找个地方边喝酒边聊天如何?”
徐子陵知他动了杀机,心中暗叹,晓得此为唯一选择。
乔公山狂笑道:“当然是着了道儿,着了那婆娘的道儿嘛!”
尔文焕尴尬道:“乔大人不知甚么叫适可而止吗?”转向两人歉然道:“今天我们没
空,但已约好池爷,今晚玩夜些儿,大家不醉无归,酉时中西市福聚楼见,清姑娘也会出席
的。”
说罢掉头朝东宫方向驰去。
两人暗抹一把冷汗,慌忙离宫。
踏足朱雀大街,寇仲道:“差点被老尔累得不能堂堂正正的重返长安,幸好老乔打岔,
世事真难逆料,谁想得到我们不用攻打长安,竟可以本来的身份脸目大模大样的回来,我们
走几步好吗?”
徐子陵点头同意,沿着车水马龙,路人不绝,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迈开步伐。
寇仲叹道:“计划改变,石之轩因是一道难题,事实上还产生其他连串的问题,不知你
有否想过。”
徐子陵苦笑道:“师公肯定会找我们算账,毕玄和老跋的决战则提早进行,这类事唐室
既无法阻止,更不能于涉。”
寇仲颓然道:“还有是我再不能逃避尚秀芳,唉!我真的很对她不起。假如有个办法不
用伤她的心,不论如何困难我也要设法办到。天!我怎样向她解释呢?你道玉致肯否接受
她?”
徐子陵沉吟道:“尚秀芳和楚楚有很大的分别,首先楚楚是你认识王致前遇上的,兼有
着素姐的关系,玉致只感到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是若你告诉她心中另有尚秀芳,会对你和
王致间的关系造成无法猜估的破坏,有点像重演宋缺与梵清惠的情况,王致若知晓得到的并
非你全部的爱,后果难测。”
寇仲搭上徐子陵肩头,惨然道:“兄弟!我很痛苦!我真不知如何去面对尚秀芳,她是
秀外慧中的好女子,有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我怎忍心伤害她?”
徐子陵沉声道:“你相信命运吗?”
寇仲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世事的离奇巧妙处往往出人意表,至乎
令人难以置信,我再没有肯定的答案。”
徐子陵道:“一切只好顺乎自然,看老天爷的安排。这样心里会舒服点儿。”
寇仲道:“尚有另一位我们须面对者,就是可达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敌友难分,教
人头痛。”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想那么远,待李渊决定后再说。池生春现在不但失去上林苑,还
倒赔大钱,肯定手头拮据,故不得不铤而走险,从我们两个小子入手,否则何用出动白清
儿?”
寇仲道:“今晚就由陵少出手,给池生春来个雪上加霜,狠赢他一大笔,我希望可快点
看到他当时偷鸡不着蚀大把米的表情。”
徐子陵道:“你有相心过太行双杰功成身退的方法吗?”
寇仲苦笑道:“忽然来个不知所踪,恐怕会启人疑窦,且要看石之轩会否揭破我们。那
天我去见了空,他答应知会青璇,说陵少你希望她立即赶来长安。不过一来一回,恐怕须十
天八天时间,我们有甚么办法稳住石之轩,使他不起疑心?”
徐子陵道:“对石之轩我没有丝毫把握,他不会相信我们说的任何鬼话。”
寇仲道:“目下唯一于我们有利的,是石之轩失去唐室朝廷内的耳目眼线,要直至李渊
公布邀我们到长安来,他始醒觉被我们愚弄,所以我们定须在他醒觉前对付他,否则只要他
学我们般在墙头街角大书太行双杰就是寇仲和徐子陵扮的,我们便有祸哩!”
徐子陵思索道:“老石今趟变了很多。”
寇仲不解道:“甚么变了很多?”
徐子陵道:“自他旁听过青璇的箫艺,偷看过她的容颜,我感到石之轩再非以前的石之
轩,具体的情况我却没法描述出来。”
寇仲道:“那又如何?”
徐子陵默然片刻,道:“石之轩现在是一无所有,唯一倚仗是他绝世的魔功,若我们能
破他的不死印法,他会否生出退隐之心?”
寇仲点头道:“只要令他不能脱身,又干不掉我们,等若破去他的不死印,你不是要在
青璇来前与他大干一场吧?现在大家相处得好好的,硬要迫他来个生死决战,似乎不太妥
当。”
第 六 章 拈花微笑
回到司徒府,伏骞在内堂恭候,两人忙人内相见。
伏骞在宋师道陪待下喝茶闲聊,后者见两人回来,告辞往大堂去助任俊应付客人。事实
上任俊扮司徒福荣的行动,全由宋师道策划提点,使寇仲和徐子陵不用分神。
伏骞微笑道:“小弟回家哩!”
两人分在他左右坐下,寇仲讶道:“因何走得这么匆忙,你不是想干掉云帅吗?”
伏骞道:“我是不得不走,今早李渊召见小弟,明示不想让我们与毕玄的使节团碰头,
那等若下逐客令,我们只好乖乖离开。”
寇仲狠狠道:“定是建成在后面弄鬼。”
伏骞道:“照我看是李渊自己的意思,事实上李渊对我们非常重视,礼遇甚隆,说要支
持我们对抗统叶护,等如是倚仗我们牵制西突厥。为表示心中歉意,还任我们挑选长安巧
匠,让他们到敝国传艺交流,迟些尚会派使节回访我们,我看他是要弄清楚我们实力后通婚
修好,加强盟友的关系。”
寇仲心中一动,问道:“你作出选择吗?”
伏骞道:“我仍在考虑中。唉!云帅自那晚后非常小心,没有回城外营地去,一直躲在
长安,令我们无从下手。两位一向比别人有办法,若能助我把他迫离长安,我们可安排在西
突厥边疆伏袭,以断去统叶护一臂。”
顿了顿续道:“云帅此人无事不问鬼神,东宫的事会被他视为鬼神预先警告的大凶兆;
刻下必是意兴阑珊,倘若再发生一些事,肯定他会溜回西塞,两位可否在此事上帮我一个大
忙。”
徐子陵心中暗叹,说到底他们与云帅曾并肩作战,不过想到统叶护对中土的野心,云帅
在其中更是推波助澜。为中土大局着想下,伏骞成功击杀云帅,对中土的安定是有利无害,
所以当寇仲往他瞧来,不由微一点头。
寇仲道:“此事包在我们身上,我们不但会把他赶出来,还会令他慌忙窜回西塞,老哥
甚么时候走?”
伏骞道:“我们后天动程,但小弟对你的话好奇得要命,找出云帅藏身处并非易事,而
在两位不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有甚么妙法可迫他离长安返国?”
寇仲笑道:“他十有八、九是藏身于长安城内的波斯胡寺,即使我猜错,仍有秘法可从
建成手下里找到答案。哈!你说云帅最害怕的人是谁?”
伏骞讶道:“云帅竟有害怕的人?我真的无法想像。”
寇仲道:“那就是石之轩,陵少深悉石之轩的功法和行事的作风,若由他蒙着头脸,包
保可把石之轩模拟得维肖维妙,吓老云一个半死,当云帅侥幸脱身后,即使有全师长林军向
他提供保护,他仍不敢久留,其他的须看你老哥的本事。”
伏骞拍案叫绝,叹道:“少帅脑筋灵活,智计百出,教人倾倒,以李渊的势力,成为石
之轩的目标后仍要步步为营,何况是见不得光的云帅。建成若晓得情况如此,亦会劝云帅离
开,以免被石之轩公告天下,教他如何向李渊交待,此计必成。”
寇仲道:“我们亦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伏骞欣然道:“只要我办得到,定尽力而为。”
寇仲笑道:“贵国的马球游戏应是非常兴盛,如能找中土最佳的两个马球高手到贵国切
磋交流一年半载,当是球坛盛事。”
伏骞听得目瞪口呆,徐子陵皱眉道:“李渊需我们为他应付高丽和东突厥的球手,岂肯
放人?”
寇仲信心十足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少帅军肯与李唐结盟,球赛的胜负再无关痛
痒,所以王子必须找个藉口强调要立即把人带走,我们便可公然逃出长安。哈!”
伏骞去后,雷九指领着一位五短身材,矮壮结实,颇有霸气的中年汉来见他们,介绍
道:“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黄河帮的老大‘大鹏’陶光祖,还不脱掉面具打个招呼。”
两人除下面具,起立相迎。
一番客气话后,众人围桌坐下,陶光祖豪气冲天的道:“我陶光祖兮趟得两位和秦王赏
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是完全豁出去啦!何况更得雷老哥给我出了大口鸟气?以后有甚
么事,即管吩咐下来,我陶光祖会竭尽所能办妥。”
雷九指补充道:“陶老大与正牌福荣爷是至交,一向有生意往来,所以今趟公然来探望
福荣爷,只会令人对我们福荣爷更不起疑,你们放心。”
事实上寇仲正为此生忧,闻言松一口气道:“我想先了解贵帮在长安的情况。”
陶光祖傲然道:一不是我陶光祖夸口,即使曾在关内称霸一时的京兆联,也难和我们这
种在黄河生根立足数百年的老帮会相比。我对杨文干、池生春那类巧取豪夺的兔嵬子的作风
一向全无好感,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我在长安谁不给我面子?因大家都知我是牙齿当金使的
人。”
寇仲喜道:“陶老大该知我们要棒秦王做皇帝,讲的是实力较量,陶老大有甚么办法可
让我的三千个兄弟在长安附近有个藏身之所呢?”
陶光祖断然道:“这个包在我身上,长安附近有数条渔村全是我们的人,有我们黄河帮
的庄园物业,藏数千人绝不是个问题,起事时还可由我们的船迅速送抵长安。即使在城内,
藏他数百人亦可轻易办到。”
寇仲放下心事,他们的第一批兄弟将于数天内抵达,现因事情有变,未知何时举事,要
他们长居暗无天日的地库下,会是大问题,在荒野立营又怕被巡兵发现,现在得陶光祖这种
有数百年历史的地方帮会收容,问题迎刃而解。
商量妥所有细节后,陶光祖兴奋地离开。
雷九指笑道:“你们可知在老陶来说,你们是久旱下的甘霖雨露,这几年来,他们不知
被池生春修理得多惨!所以听到你们全力支持李世民,比谁都高兴。所以我必须让他来见你
们打个招呼,以坚定他的信心。不是我捧你们,你们的朵儿比秦王还要响亮,提起你们,江
湖上谁个不竖起拇指赞一句英雄了得。”
寇仲哈哈笑道:“多谢捧场。咦!小侯为何仍未回来?”
雷九指道:“这表示香贵非是居于长安城内,而是在附近的某城某县。香贵瘦了很多,
显然生活并不好过,换我是他,瞧着自己一手创办的罪恶王国不住萎缩,当然不好受。”
寇仲道:“他败于你手下是应该的,这叫此消彼长,他的将来一片暗黑,只能依附魔门
挣扎求存;雷大哥你则是前途光明,如日中天,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雷九指欣然道:“最重要的是我不怕输,因为赌桌上的得失并不能影响最后的结果。
哈!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是找个地方喝酒狂欢,我们去上林苑如何?”
寇仲道:“今晚不成,因为池小子想找我们去祭旗。明晚如何?风雅阁该稳妥点,还可
为小杰助攻。”
徐子陵心中欣然,知雷九指信心尽复,重拾生趣,再不会拒绝在生活中寻找快乐。生命
的乐趣正在于此,只要坚持不懈,在逆境中不气馁,时来运到下或会出现令人惊喜,有似柳
暗花明的转机。
侯希白在黄昏时从秘道回城,香贵的行踪终有着落,藏身于长安西面黄河上游的始平
城,顺流而下,小半天可抵长安。
侯希白回房休息。
寇仲欣慰道:“几经辛苦,终得悉香贵行踪,我会派人到始平侍候香贵,摸清楚他的虚
实,在他最意想不的时间把他生擒活捉,彻底摧毁他香家的基业。”
徐子陵道:“我想先去见了空。”
寇仲皱眉道:“明天去见他好吗?池小子的约会时间差不多到哩!你这小子真不够兄
弟。唉!不过白清儿的媚眼儿确令人吃不消。”
徐子陵耸肩道:“我并非出卖你,而是心中忽然感到该去见见了空。放心吧!有福同
享,有祸也不会要你单独去消受。小弟速去速回,不用费多少时间。”
寇仲拿他没法,只好放他走。
待徐子陵去后一会儿,寇仲踏足大街,心中涌起奇异莫名的感觉,十天半月后,他会以
少帅军最高领袖的身份,重回长安,迎接他们的将是大唐朝的皇帝,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相信
的事,现在说出去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蔡兄大驾何去,容小弟送兄一程。”
赫然是沙家二少沙成功从马车厢探头出来,向他作友好呼唤。
寇仲目光移往御者位置,驾车的大汉叫张雄,懂点拳脚功夫,性好吹牛,是沙二少的心
腹。虽然他不大喜欢沙成功,但因丑神医的身份与他有过密切的交往,心中不由充满古怪而
亲切的感觉,更想看看这小子今趟示好下交有甚么目的,欣然登车。
徐子陵随在了空身后,来到大东寺西园一所精舍前。一直不发二言、默默领路的了空微
笑道:“子陵请进!”
说罢掉头离开。
滴喀,滴喀!
园内树木上的冰挂开始溶解,因天气回暖不断有水滴流淌,告诉人严冬已过,大地春
临。
徐子陵采手敲门,师妃暄柔美的声音响起:“子陵进来!”
虽明知精舍内该是师妃暄,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徐子陵的一颗心仍是无法控制的灼热起
来,又隐隐感到这样的反应不合乎他与这美女协定的关系。
推门而入,师妃暄安坐一角,露出充满欢悦的笑容,喜孜孜的道:“子陵你好!”
徐子陵给她亲切和大有深意的呼唤差些儿召去魂魄,深吸一口气,举步到她身旁隔几坐
下,叹道:“我不用掩饰见到妃暄你的激动,对吗?”
师妃暄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玉容平静下来,温柔的道:“当然不用掩藏,妃暄也不愿
看到你那样子。听大师说你们形势有变,情况究是如何呢?”
徐子陵把情况详说一遍,目光没法离开她清丽脱俗的花容片刻,看她秀眉轻蹙边静聆边
思索的动人表情,令他不知人间何世。
师妃暄待他说罢,迎上他灼灼的目光,道:“秦王的信何时可送到李渊手上?”
徐子陵答道:“应是明天午后时分。”
师妃暄横他一眼,似是怪他目不转睛地对她作刘祯平视,又似芳心羞喜交集,那表情有
多迷人就那么迷人,轻轻道:“徐子陵啊!你们的计算或者有差错哩!”
徐子陵像从一个美梦中惊醒过来般,栗然道:“错在何处?”
师妃暄目注前方小厅堂另一边窗外融在黄昏中的园林,道:“东宫的怪火后,李渊当晓
得秦王与建成、元吉的斗争,已臻势不两立的恶劣境地,他若接受秦王事先未请准而私下与
你们结盟的提议,等如忽然倾向秦王的一方,令秦王与太子的关系更趋紧张,如此重大的决
定,李渊将煞费思量,犹豫难决。”
徐子陵道:“当李渊问左右意见,封德彝会进言劝李渊邀寇仲来长安商谈,以示诚意,
此可让颉利晓得李唐和少帅军联成一气共御外侮。”
师妃暄道二此计本身异常巧妙,但由于整件事不利于建成,而封德彝又被视为倾向建
成,李渊会避过封德彝或裴寂这些太子党的拥护者,另向他人听取意见。”
徐子陵同意道:“妃暄之言有理,幸好我们尚有李神通为我们说话。”
师妃暄思索半晌,道:“李神通一直与秦王关系密切,是李渊听取有关此事意见的理想
人选,却非是首选。若我是李渊,会寻求局外人较中立的想法。”
徐子陵一震道:“王通?”
师妃暄朝他瞧来,道:“王通不远千里而来的警告老朋友,李渊必是心中感激,且为要
进一步询问少帅军与宋缺的确切关系,好下此牵连重大的决定,在这样的情况下,王通的意
见对李渊有决定性的影响。”
徐子陵色变道:“那怎办好呢?”
说到心思慎密,他和寇仲拍马仍追不上师妃暄。
师妃暄从容道:“这方面由妃暄想办法,幸好夷老刻下正在长安,妃暄可央夷老在秦王
的信函传抵长安前,安排妃暄与王通见面。王通是当代大儒,深明时局利弊,兼之与敝门秀
心师叔交情深厚,妃暄有信心说服他。”
徐子陵呼出一口气,道:“幸好妃暄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将功亏一篑,悔之莫及。”
师妃暄淡然自若道:“我能为你们解决的,不过是这方面的区区小问题,你们准备如何
应付石之轩?”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一直为此头痛,至今仍未想出万全之策,只隐隐感到青璇是我们
唯一的救星。”
师妃暄道:“你的青璇该在这几天内收到信息,若她立即赶来,约还需七、八天的时
间。”
徐子陵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愕然道:“我的青璇?”
师妃暄微笑道:“妃暄终是女儿家嘛!少许妒忌心总是有的,子陵勿要介意。”
徐子陵呆看她好半晌,苦笑道:“长安事了后,妃暄有何打算?”
师妃暄平静地答道:“妃暄会返回静斋,大概再不会下山。子陵可知敝师到岭南赴宋阁
主之约的过程?”
徐子陵摇首表示一无所知。
师妃暄眸神往他飘送,俏脸泛起圣洁明亮的光泽,令她更是秀美至不可方物,柔声道:
“他们并屑漫步,绕磨刀堂一匝,师尊飘然远去,返回静斋,没说过半句话。子陵从中得到
甚么体会呢?”
徐子陵一震道:“妃暄!”
师妃暄喜孜孜的道:“他们令妃暄想起禅门的拈花微笑,直指本心,不立文字。”
徐子陵打个哈哈,点头道:“明白啦!”
师妃暄徐徐道:“王通方面若有好消息,妃暄会让你们立即晓得。”
徐子陵道:“若王通可说服李渊把与我们结盟之事暂时保密,对我们更为有利。”
师妃暄道:“妃暄也是这么想,李渊大有可能请夷老往见宋缺,把事情弄清楚再作决
定,对他那一代人来说,只会信任宋缺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谁不晓得宋缺一言九鼎,说话从
没有不算数的。”
徐子陵皱眉道二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的工夫,时间太长哩!”
师妃暄道:“放心吧!李渊会是双管齐下,一面派人采宋缺口风,另一方面看你们是否
有胆量和诚意组到长安来。你们此计最妙的地方是不管你们是否直一的肯暂时放下兵刀,只
要你们在长安出现,足可收镇慑颉利的效应,而这正是李渊眼前最渴望的大礼。”
徐子陵想起一事,道:“婠婠刻下正在长安,对我们的事了如指掌,我们怕她会因师门
之约,向妃暄挑战。”
第 七 章 胜负一届
寇仲踏足福聚褛,耳际还萦绕着沙成功在马车内向他说的话。
这家伙可能因花费无度,手头拮据,所以希望能从这趟沙天南入股贞观钱庄中得利,力
图成为代表沙天南到钱庄看管收支的人选,遂向寇仲打听钱庄目下发展的情况,好向沙天南
汇报领功。
寇仲乐得虚与委蛇,从他处弄清楚沙天南放伙的背后原因,竟是出自李建成的指使,沙
天南自是无法推托。
沙成功为夸耀沙家在长安的影响力!尽告他沙家在长安城内成立军器厂的情况,令寇仲
掌握得长林军兵器弓矢的来源,非常有用。
际此华灯初上的时刻,福聚楼三层楼全告爆满,闹哄哄一片,充满繁华盛世的气象。
宴会举行的地方是只设于二楼的贵宾厢房,景观当然及不上三楼,可是却有属于自己的
空间和较为清静,适合白清儿像上趟般向他们大灌迷汤。
想起白清儿他便头痛,今晚会是难过的一夜。不过为加重对香家银根的打击,辛苦些儿
是无可避兔的。只希望徐子陵快点赶来,好分享他的痛苦。
六福赌馆人头涌涌,喧闹震堂。
在池生春、乔公山、尔文焕、白清儿陪同下,被他们视为羊枯的寇仲和徐子陵跨步入
堂,那被池生春称之为师叔的魔门高手许留宗趋前接待。
白清儿贴近寇仲,半边香躯挨往他肩膊,媚笑道:“听说蔡大人和匡大人是赌场豪客,
逢赌必胜,清儿今晚定可叼两位大人福泽的恩赐。”
寇仲感到她充盈弹力的酥胸在肩膀处轻轻磨擦,登时心中火发灼热,暗呼厉害,知是她
媚功的一种挑逗男人的手段,内含魔门心法。遂装出情不自禁地往她挨贴,笑道:“清姑娘
究竟从何处听到这种与事实刚好相反的消息,我两兄弟是输多赢少才对。不过近来赌运确稍
有好转,希望今晚老天爷仍未对我们改变眷宠的心意吧。”
池生春此时来到寇仲另一边,欣然送上一篮子大额筹码,道:“这处是五千两筹码,两
位大人可放情找乐子。”
乔公山笑道:“两位现在对六福该比我们更熟门路,想到那一座贵宾馆一试手风呢?”
尔文焕推波助澜道:“我们全是陪客,两位大人是正主儿。”
寇仲当然不会因池生春的大手笔有丝毫感激,且此五千丙筹码只是池生春代为垫支,非
是不用偿还,且是要令他们迅速欠下重债的手段!忙笑答道:“正主儿是文通而非小弟,他
的赌术比我高明,我是陪太子读书。”
众人目光集中往徐子陵,他微笑道:“小弟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就是用这五千雨银在此
大堂豪赌一铺,不论输赢,今晚就此作罢。五千两我们两兄弟还勉强赔得起。”
寇仲心中叫妙,一铺定胜负,既可重创池生春,兼可提早回去睡觉,一举两得,幸亏徐
子陵想出此法。
乔公山、尔文焕、许留宗和白清儿同感错愕,朝池生春瞧去。
池牛春神色不变,嘴角逸出一丝充满奸狡意味的笑意,点头道:“婠匡大人豪气冲天,
五千两赌一铺,为我们六福开创纪录,不知匡大人要挑那一种赌局?”
徐子陵从容道:“我最惯的是骰宝,就选这一门吧!”
池生春向许留宗笑道:“贵客临门,当然由许老师亲自主持。”
许留宗欣然而去,看他的表情,显然有十足信心令两人倾家荡产,纵使两人负担得起输
掉的五千两,但因赌徒急想翻本的心态,只要池生春肯不断借出银两,可保证两人离不开赌
桌半步。
池生春笑容可掬的道:“各位请随我到这边来。”
赌桌的主持换上许留宗,六福的看场大汉软硬兼施的让围聚赌桌的人让出两个空位子,
予寇仲和徐子陵昂然入座,乔尔等四人则立于两人椅后旁观。
赌客们见是许留宗亲自负责摇骰盅,又见池生春在旁侍候,加上白清儿的美丽,乔尔两
人的官威,均感事不寻常,纷纷家来看热闹。
许留宗先向两人展示盅内情况,又取出一盘十多套骰子任两人挑选,以不没有弄鬼。此
时围观者达百人之众,人人低声议论,嗡嗡作响,倍添紧张气氛。
池生春笑道:“匡大人要赔大小还是点数?”
徐子陵手离赌桌,因已弄清楚赌桌没有机关,许留宗将纯凭手法赢取此局。淡淡道:
“当然是赌三粒骰子的总点数。”
他生春等为之一呆,围观者则以看傻瓜的目光瞧着他。
只有寇仲对他信心十足,笑道:“今趟你定要带契兄弟,哈!”
要知骰宝有多种下注方法,最受欢迎的是赌大小两门,其次是分十六门押注,又或以各
骰本身点数下注,赔注由一赔一随不同赌法增加,而押中机会均恍以三粒骰子总点数押注为
高。
寇仲对赌骰宝并不在行,顺口问道:“赌总点数的赔率是多少?”
许留宗一派赌林高手风范,闻言淡淡道:“是一赔十六。”
寇仲为之咋舌,虽弄不清楚这赔率是如何定出来,亦知中宝率微乎其微,否则六福早关
门大吉。一赔十六,五千两要赔八万两通宝,等若近三千两黄金,是个惊人的大数目。
白清儿忍不住俯身凑到徐子陵耳旁,呵气如兰的轻轻道:“匡大人确够豪气,可是五千
两不是个小数目,足可替清儿赎身,匡大人须下思而行。”
徐子陵晓得她想分自己心神,微笑道:“这样够刺激嘛!”
随手挑出一副骰子,递给许留宗,后者高举骰子,让所有人清楚看到,接着投进盅内,
封盖,倒转平放桌上。
气氛更趋紧张。
徐子陵知道许留宗摇盅在即,忙收摄心神,精神晋入精妙如神的境界,感觉到每一粒骰
子在盅内的情况,虽然他并不能神通广大至知道骰子现时向上的点数,可是当骰子摇晃碰
撞,他可从声音的轻重丝毫不爽的分辨出来。
许留宗目注徐子陵,以充满挑战的语气道:“匡大人肯定是听骰的高手,小人献丑
哩!”
两手前探,捧起骰盅,手法娴熟轻巧,围观者同声喝采,把更多人吸引到这桌来,层层
叠叠,挤得水泄不通。
寇仲首次为徐子陵担心起来,这许留宗肯定是摇骰盅的高手,可令懂听骰的人被愚,而
徐子陵却是挑战,己听骰能力的极限,须把三粒骰子的点数完全掌握。
徐子陵洒然耸肩,道:“许老师请!”
白清儿讶道:“匡大人对着赌桌,顿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寇仲心中大懔,醒悟到他和徐子陵确会在某种情况下回复自己原形,现出破绽。
徐子陵与他交换个眼色,心神丝毫不乱,漫不经意的答道:“这就叫赌徒本色,更是我
乐此不疲的原因,只有在这一里,才能寻回真我。”
“叮叮咚咚!”
许留宗摇响骰盅,在时间拿捏上显出一派赌林高手风范,若徐子陵因说话分神,定着他
道儿。
徐子陵的心神全集中到在盅内疯子般跃跳交碰不休的三粒骰子上,脑海几可现出其中真
像,丝毫不受许留宗忽轻忽重、快缓无度的摇盅手法所惑。
就在此时,他感应到白清儿右手手指往他胁下要穴刺来,劲气敛而不发,错非他这种级
数的高手,休想发觉。到指尖及体,突如奇来的真气,力足可震断他的心脉,以他的功力仍
是难逃死劫。
心念电转下,他明白到自己和寇仲均犯下同一错误,是没把白清儿放在心上,而事实上
她是近乎婠婠那级数的魔门新一辈高手,才智更不会差到那里去。
难道她看破自己是徐子陵?
不会的。
她只是试探,他猛下决心于赌此明的一注的同时却暗里应付另一赌局。
手指在触体前收回去,像从没发生过。
“砰”!
骰盅离手放回桌上去。
徐子陵暗叫糟糕,他因被白清儿分散心神,虽然所料不差,白清儿只是摸他底子,而非
真要杀他,可是却令他听不到骰子“落地”那最关键的一刻。
许留宗信心十足的喝道:“各位请押宝,手快有!手慢无!”
众人纷纷押注,没有人计较徐子陵会押那一个点数,因认为他必输无疑,而徐子陵自家
知一家事,他早输掉此局。
寇仲感觉到他的里一样,知机的哑然失笑道:“赌总是有输有赢的,今趟输不代表下趟
也输,兄弟!押下去吧!”
这么说,池生春等登时晓得这匡文通听骰失灵,功力有所未逮,输个一塌糊涂。
徐子陵明白寇仲的意思,他们既知道香贵藏身处,今晚纵狠胜而回,只是锦上添花。输
掉又如何?有甚么大不了,五千丙他们当然付得起。
想到这里,心中释然,心灵立时晋入晶明剔透的境界。
许留宗催促道:“匡大人!就只剩下你哩!”
桌上满布大小注码,徐子陵成为各人目光的众矢之的。
徐子陵忽又想到另一个新的问题,假若他输掉此局,已生疑心的白清儿会否怀疑他高明
至因晓得她曾施暗袭,故分神下听不到骰子落点。当然,如果他押个正着,白清儿再没有怀
疑他的理由。
池生春可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匡大人可待下一局落注的。”
就在这胜败击于一线的紧张时刻,徐子陵的脑海清晰无误地浮现三粒骰子的点数。
他无暇计较,事实上恐怕、水远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心二用下仍掌握到骰子摇动的
情况,还是预知即将发生的未来。把整篮子筹码放到桌上,笑道:“十二点!赌五千两通
宝!”
众赌客始知他是孤注一掷大手豪赌,一阵哗然。
许留宗喝道:“开宝!”
两手往倒转的骰盛抓去,包括寇仲和徐子陵在内,人人屏息以待,好在第一时间看到骰
盅掀起后三粒骰子的情况。
池生春神态悠闲,对许留宗的手法信心十足,许留宗其中一项独门绝活,是当骰子落地
时,会俏无声息的再翻个转。此着可使任何听骰高手阴沟里翻船,大吃一个哑巴亏。池生春
本身是深懂听骰者,便自问没法听破许留宗的手法,故一点不怕徐子陵可押中。
“哗”!
许留宗也是直至此刻才知道真确点数,脸色骤变。
三粒骰子分别是两个五点一个两点,合起来总数恰是十二点,徐子陵一注全中。
寇仲登榻就寝,心中仍浮现着池生春等人失落无奈的表情。婠婠幽灵般现身房内,毫无
先兆。
寇仲忙一手掀被,另一手夸张的按着胸前道:“想吓死人吗?下趟可否先敲门?”
婠婠笑盈盈的在床沿坐下,凑过来在他脸颊轻吻一口,娇柔的道:“婠儿搅不清楚!你
们究竟在弄甚么鬼?竟把东宫的聚宝殿夷为平地?不怕暴露行藏吗?”
寇仲没有隐瞒,嘻嘻笑道:“确是我们干的。不用转弯抹角来套我们口风。他娘的!该
我问你在弄甚么儿才对,三更半夜的来投怀送抱……噢!”
婠婠竟真个投进他怀一里,紧抱他的腰,娇喘细细的道:“投怀送抱就投怀送抱吧,接
下来不用人家教你怎么做啦?”
寇仲软玉温香抱满怀,心中只有危机重重的怵然感觉,叹道:“婠大姐勿要耍我,小弟
投降哩!请大姐先坐回原位,小弟还有天大重要的事情禀上。”
婠婠摇头道:“人家是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女人吗?我不管,今晚你定要好好怜惜婠
儿。”
嗅着她青春健康的体香,感受着她充盈弹性和活力的动人胴体,听着她满含挑逗性的温
馨软语,说不动心是骗人的。只恨更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只好强压下炽烈的欲火,苦笑道:
“婠大姐仍是找错房间,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小弟绝不会做对不起我兄弟的事。”
婠婠“噗哧”笑道:“胡说八道,奴家是子陵的妻子吗?没胆鬼!”
终离开他的怀抱,坐直娇躯。
寇仲往她瞧去,在温柔的夜色中,婠婠正举起一对纤美的玉手整理稍见散乱长垂似瀑的
如云秀发,其动作优美慵懒,且强调出迷人的曲线,诱人至极点,比适才投怀送抱尤令他心
动。
颓然道:“君子不欺暗室,我并非君子,当然可大欺特欺。只是这并非暗室,我包保陵
少正用他那对小耳朵监听着小弟一举一动,看小弟有否作奸犯科。”
婠婠横他千娇百媚的一眼,狠狠骂道:“没胆鬼就是没胆鬼,不用诸多借口,子陵的房
是空的。你所谓天大重要的事,是否与师妃暄有关?”
寇仲一震道:“你的消息灵通至使人难以置信,怎晓得师妃暄在长安的?”
婠婠哂道:“你这叫少见多怪,师妃暄并不像你们般从地底钻进来,而是以本来身份堂
堂正正的入城,婠儿怎会不晓得?”
寇仲呆瞧她半晌,皱眉道:“你有何打算?”
婠婠微耸香肩,若无其事道:“她还她,我还我,有甚么打算不打算的?”
寇仲大奇道:“你们不是势不两立,定须分出胜负吗?”
婠婠甜笑道:“打打杀杀对大家均无好处,又令你们为难,婠儿没半点兴趣。噢!先告
诉你们一件事,你的老相好来哩!”
寇仲一呆道:“我的老相好?”
婠婠探出玉手,伸指在他脸颊轻刮两记,笑道:“玲珑娇不是你的老相好吗?现在她由
董淑妮接待,在皇宫落脚,须否人家为你安排幽会的时间地点?嘻!婠儿只是说笑,我怎会
便宜另一个女人?”
寇仲听得发呆,婠婠续道:“听说董淑妮与杨虚彦因王世充举家遇害的事大吵一场,董
丫头或许是可用来对付杨虚彦的一着奇招,就看你们如何利用。”
寇仲叹道:“你怎能对宫内发生的事如此了如指掌的?”
婠婠道:“这可是人家的秘密,更是先师最厉害的一着,早晚你们会晓得是甚么一回
事。”
寇仲苦笑无语,直至此刻,他们对婠婠心中的大计,仍没半点头绪,想想也感惧怕。
第 八 章 望天打卦
婠婠去后不久,轮到一身夜行劲装的徐子陵入房。
寇仲道:“你见到婠婠离开吗?”
徐子陵在床沿坐下,道:“恰好见到她逾墙而去,快如鬼魅,她的天魔功愈来愈厉害。
不过她是往城南的方向跑,而非回宫去。”
寇仲皱眉思索道:“婠大姐到那里去呢?长安城还有谁能令她三更半夜的登门造访?”
徐子陵岔开话题道:“云帅有八、九成机会藏身波斯寺。”
寇仲抛开婠婠的事,奇道:“倘若见过他,该是十成十的晓得他躲在那里,因何只有
八、九成的把握?”
徐子陵解释道:“我不敢打草惊蛇,只躲在附近碰运气,却见到薛万彻鬼鬼祟祟的进入
寺内,他不是见云帅见谁呢?”
寇仲不悦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去见封德彝。”
徐子陵道:“封德彝不在家,放着无聊,故到波斯寺打个转,不是蓄意撇下你,少帅明
鉴。”
寇仲失笑道:“小子耍我!”
旋又讶道:“封公因何这么夜仍不回家?定是给李渊召入内宫,脱身不得。唉!先是婠
婠,现在又给你这么闹闹,累得我睡意全消。这时刻有甚好去处?”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去见石之轩。”
寇仲愕然道:“似乎尚非时候,和他有甚么好说的?老石精明得教人心寒,最怕是我们
讲多错多。”
徐子陵道:“明天李世民的信函将送到李渊手上,妃暄虽说过王通可令李渊暂时把事情
保密,但是决定权在李渊手上,至少他会让一众心腹大臣和建成、元吉等晓得此事。直至此
刻,安隆仍没有和石之轩翻脸,倘若安隆在不敢隐瞒下把此事告之石之轩,我们立告完蛋大
吉。”
寇仲一震道:“你说得对,问题是我们可向石之轩说甚么呢?”
徐子陵道:“告诉他我们须暂和李渊修好,以借他们的力量击退塞外联军,这并非谎
话,不到他不相信。至于刺杀赵德言,当然仍依计进行。”
寇仲接下去道:“岂知后来李渊看破我们的诡计,竟邀我们两大小子到长安来示众,弄
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对吗?哈!你这小子,说谎骗人比我还在行。”
两人伏在可俯视石之轩秘巢的邻宅屋顶高处,头皮发麻的瞧着一道轻烟似的人影,从秘
巢闪出,没人暗黑里去,转瞬不见。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那不是婠大姐吗?”
徐子陵也感到整条脊骨凉浸浸的,低呼道:“我的娘!这是甚么一回事!婠婠怎会和石
之轩弄到一起的?”
寇仲全身如人冰窖,道:“他们或许是同病相怜?唉!不理是甚么原因,若他们两人合
力玩阴谋害我们,我们肯定遭殃。你道婠婠会否向石之轩泄露我们所有秘密?”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是婠婠,如何答你这问题?”
寇仲道:“不会的!我敢肯定婠婠不会害我们。因为她对陵少你仍是余情未了。”
徐子陵苦笑道:“亏你还有说笑的心情。”
寇仲回复从容,笑道:“我是认真的,还要不要进去见老石?”
徐子陵沉声道:“现在比之任何时间更要见他,看他的反应。不过待小半个时辰后才进
去,让他不用怀疑我们碰上婠婠。”
寇仲点头同意,道:“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刚才婠婠来找我们,主因是要肯定我们留
在家里,然后去见石之轩,免被我们无意下撞破行藏,岂知鬼使神推的,仍避不过我们的耳
目。”
徐子陵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石之轩在漆黑厅堂临窗而立,似溶入黑暗里去。
两人来到他身后,石之轩出奇地平静的道:“有甚么紧要事?”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邪王原来是不用睡觉的,这是甚么功法?”
石之轩淡淡道:“我在思索,你们因何如此紧张?是否想杀我?”
两人心中大懔,少许心情上的异样,竟没法瞒过他。
徐子陵苦笑道:“邪王法眼无差,不过却有些儿误会。我们之所以心情紧张,是因有事
隐瞒,现在却因事情发展至无法隐瞒的地步,所以不得不向邪王如实说出。”
石之轩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寇仲,最后落在徐子陵身上,出奇地平静的道:“石某
人在听着。”
寇仲歉然道:“我们今趟到长安来,不是要行刺李世民,而是要对付香贵父子。”
石之轩双眉皱起来,道:“香贵父子竟可令你们放下大事不顾,劳师动众的犯险远来,
你们认为我肯相信吗?”
两人暗松一口气,看石之轩的神态,婠婠理该没有泄密。
徐子陵道:“这是我们唯一对付香贵的机会。若我们攻陷洛阳,香贵父子必闻风远遁,
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石之轩目光移到他脸上,微笑道:“既是如此,你们可一直瞒下去,因何选在今晚向我
说实话?”
徐子陵道:“因为我们与李世民私下协定,颉利的威胁一天不除,我们绝不会攻打洛
阳。”
石之轩微一错愕,双目杀机剧盛,目光来回扫视两人,沉声道:“你在说甚么?”
寇仲此时更肯定婠婠没有出卖他们,叹道:“邪王或不会为中上大局着想,我们却不能
如此冷血,中土人关起门来自家斗生斗死是一回事,可是遇上外人来犯,我们却去抽李渊后
腿,让外族人成功得手,我们则无法办到,所以与李世民私下有此协定,请邪王体谅我们的
苦衷。”
石之轩双目凶光敛去,淡淡道:“对付香贵或者是你们到长安来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
目标是我石之轩,对吗?”
徐子陵叹道:“若我们有此打算,早和邪王动手。”
石之轩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又充满冷酷的笑意,柔声道:“赵德言仍在来此途上,因何
你们这么急于把事情揭破?”
寇仲苦笑道:“这叫纸包不住火,李世民必须向李渊禀告此事,而我们则因成功寻得香
贵,只未知香玉山行踪,遂决定暂时离开长安,此来顺道向邪王你辞行。”
石之轩倏地别转雄躯,负手注目窗外,沉声喝道:“滚,给我立即滚!在我忍不住下杀
手前,有那么远滚那么远!”
回到司徒府,两人的心情仍很坏。
在内堂坐下,寇仲摇头道:“我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和老石翻面动手,那样现在便不用有
任其宰割的无奈!天晓得他会有甚么行动,若他在李渊收信前揭破我们,将会破坏一切。”
徐子陵道:“他刚才既没有出手,当不会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我记得他曾说过,绝
不会因愤怒杀人,看来不是随口说的。唉!希望他仍可保持理智。”
寇仲叹道:“我们先让他生出刺杀赵德言以统一魔道的希望,适才则令他希望幻灭,老
石可非善男信女,岂肯轻易放过我们,只因自问收拾不了我们,故放我们走而已!我没有你
那么乐观。”
徐子陵道:“你忘掉婠婠哩!婠婠之所以会去找石之轩,是因我们曾告诉石之轩婠婠也
在长安,所以石之轩以魔门秘法联络婠婠,让她晓得他藏身处,遂有今晚婠大姐登门拜访老
石之事。老石和婠大姐的结盟,代表魔门两代最杰出的两个人物携手合作,等若魔道的统
一,何况婠婠还有振兴魔门的秘密计划。她不肯告诉我们,是怕我们阻挠和破坏,她对石之
轩则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寇仲生出希望道:“对!你的分析有大条道理,婠婠既不想弄砸我们的事,自因我们的
行动对她有利无害,老石没理由破坏婠大姐的好事。”
徐子陵道:“入房休息吧!明天再看天是否会塌下来。由老天爷自己决定好哩!”
翌日两人从皇宫回来后,众人像等待判刑的犯人,留在司徒府苦候消息。
来访福荣爷的富商巨贾,达官贵人仍络绎不绝,雷九指、宋师道、查杰等忙个不休,彤
彤充当小婢,在大厅团团转,剩下寇仲、徐子陵和侯希白三人在内堂望天打卦。
寇仲道:“原来溶雪是这么一塌胡涂的,处处泥泞污水。唉!春天来哩!”
侯希白道:“有甚么好叹气的,至少直至此刻,石师仍没告发我们。”
寇仲对徐子陵笑道:“我们昨晚算漏这小子,人道虎毒不吃儿,侯小子是他爱徒,可算
是半个儿子,加上你这另外的半子,合起来刚好是个完整的儿子,对吗?哈!”
徐子陵没好气道:“亏你有说笑的心情,希望你待会仍可笑得这么开心。”
寇仲挨往椅背,伸展四肢道:“这叫苦中作乐,啊……你道池小子偷鸡不着蚀把米,下
一步会怎办?”
侯希白道:“他还可以干甚么?只好拖延时间以筹措银丙,待总店正式开张后再进行蚕
夺钱庄控制权的阴谋。”
寇仲道:“他唯一的办法是抢去我们开设钱庄的老本,本想由我们两个烂赌鬼入手,现
下则此路不通。哈!池小子怎斗得过我。”
徐子陵提醒道:“小心他会由陈甫处人手,在尹祖文的七针制神下,没有人能保住秘
密。”
寇仲洒然道:“那我们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公然把黄金运到这里来,看池小子
还有甚么法宝?想做便做,横竖闷得发慌,我们立即报请福荣爷由他亲自主持。”
黄昏时份,众人终从沈落雁处接到消息,李渊于正午稍后时间收到李世民的密函后,立
即约见王通和欧阳希夷,闭门密谈整个时辰。王通和欧阳希夷离开后,李渊立即召来建成、
元吉和裴寂、封德彝、李神通等王侯贵族、心腹大臣举行紧急会议,至此刻仍未有结果。
今趟为李世民送密函的人是柴绍,他贵为未来驸马爷,又因李秀宁的关系,向得李渊宠
爱,由他负此重任可说不作第二人想。
据徐子陵和李世民早前拟定的策略,李世民在密函里是实话实说,只漏去往岭南见宋缺
的关键环节。
过程是由师妃暄作说客,劝服徐子陵以大局为重,再由徐子陵穿针引线,安排李世民与
寇仲密会于运河,协议于外族联军压境之际,息止干戈。
因情势紧迫,李世民身为前线统帅,故不得不先与寇仲谈妥,然后禀上李渊,让他作出
最后的决定,整件事合情合理,且因李世民于出征前早表明这方面的心意,更是无懈可击。
从利益去看,这样一个协定对李唐有百利无一害,唯一的问题是会令李世民声威大增,
难以压制。至少无法把李世民忽然投闲置散,又或在回京后立即打入宏义宫,褫夺兵权,且
还要借助他令寇仲履行协议的承诺。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党和妃嫔党的强烈反对可以预见,就要看李渊能否坚持。
在建成、元吉方面,唯一有说服力的反对理由,是息兵之议乃寇仲玩的手段,令唐室与
东突厥因此关系恶化后,寇仲将毁诺出兵攻打洛阳。
徐子陵的妙计恰是针对此而发,不理寇仲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他肯现身长安,与李渊
握手言欢,事件本身已具有无比的震撼性,足可令颉利南下前三思;且可令联军中与寇仲有
共患难生死的兄弟战友如突利、菩萨、古纳台兄弟等三大主力人马生动摇之心。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闷在司徒府内苦候消息,直至零辰时份,沈落雁姗姗而至,在
内堂坐好后,这美女笑道:“事情成功了一半,只待皇上正式向秦王作指示。”
寇仲、徐子陵、侯希白、雷九指四人你眼望我眼,不明白甚么叫‘事情成功了一半’,
不过总知道非是坏消息。
沈落雁微笑道:“在会议上,争论激烈,建成、元吉和裴寂轮番质疑秦王与你们的关
系,更不相信你们的诚意。幸好得李神通大力为你们撑持,指出正因你们与秦王亦友亦敌,
才在塞外联军的压力下谈拢,因为乘人之危乃战场上的常规而非例外。李神通更反问建成、
元吉,能否说出寇仲或徐子陵任何一个背信弃诺的例子,令建成他们哑口无言。嘻!想不到
你这两个小子声誉这么好,好得连恨你们人骨的人也没话可说。”
雷九指道:“李神通的话既然这么有力,事实俱在,李渊为何还不立作决定。”
沈落雁道:“建成等当然不会如此容易就范,反讽因寇仲有义释李神通之恩,故李神通
为你们说好话,令李神通勃然震怒,差点反脸。”
寇仲道:“李渊没提出邀我们到长安,以肯定我们的诚意吗?”
沈落雁摇头道:“是由封德彝提出来,建成等还以为封大人是故意为难李世民,先不说
他们认为你们不敢以身犯险。何况在他们心中,纵使你们敢来长安,他们也可借助突厥人的
力量!一举两得地同时把秦王和你们干掉,这是何乐而不为,争论至此缓和下去。”
侯希白皱眉道:“那事情应就此决定,为何却只成功一半。”
沈落雁道:“因为李渊今晚举行国宴为伏骞王子饯别,所以结束会议,说明早再作决
定。”
这几句话勾起和徐子陵的心事,因为若李渊拒绝伏骞邀他们两人往吐谷浑交流球技的
事,他们将不知以何法脱身。
徐子陵不解道:“李渊因何对邀我们来的事犹豫难决?先有王通和夷老两外人为此说
项,再由较中立的封公提出,他没道理不立即决定。”
众人点头同意,李渊没有立下决定,令整件事蒙上阴霾,大有可能功亏一篑。
沈落雁叹道:“这叫一得一失,还不是东宫火器大爆炸累事,使李渊清楚建成有杀秦王
之心,令事情更趋复杂。”
雷九指冷哼道:“说不定是李渊本身也有杀李世民的心。”
徐子陵摇头道:“气在上头时,动杀机是难免,不过事后平静下来,怎都会香念骨肉之
情。照我猜李渊虽认定是秦王暗害张捷妤,但仍未有要致秦王于死的决心,只会夺他兵权,
流放边疆不毛之地以作惩罚,不过这该是颉利退兵后的事。”
寇仲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若子陵所料无误,我敢肯定李渊最后肯点头,而建成等尚以
为有机可乘,策动诸妃作说客,结果如何,不问可知。”
沈落雁笑道:“奴家要走哩!你们今晚乖乖的不可随处乱跑,明天将会是春阳普照的好
第 九 章 最后决择
翌日清晨,两人离开司徒府,朝皇宫进发。溶雪的长安街道污水流窜,车马过处泥泞激
溅,伟大的都城长安就像高贵的淑女卸下华衣美服,在泥泞打滚耍乐,一直保持的雅洁仪态
荡然无存。
寇仲笑道:“我们以前不是想当大官吗?现在做官却做得这么倒霉,连代步的马儿也欠
奉。哈!我昨晚差点不能人睡,怕的是今早起来,身份被老石揭破,幸好看来非是那样
儿。”
徐子陵道:“石之轩该和婠大姐达致同一目标,婠婠既支持我们,石之轩无论如何不高
兴亦不会横加破坏。这叫尽往好的一面想,除此外我们还可以做甚么呢?”
寇仲欣然道:“说得对!此乃听天由命的绝招,好听点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过此法可一
不可再。我们总不能每晚都求神拜佛希望明天石之轩不去告发我们,在举事前定要解决石之
轩这个难题。”
谈笑间来到皇城安上门,两人抛开诸般心事,人宫见程莫。
程莫见到两人,神色凝重的道:“我要立即领你们去见韦公公,请不要问我,我真的不
知韦公公因何要见你们,只能肯定不是皇上要打马球,因为场地积水尚未清理好。”
两人心知肚明应与伏骞有关,二话不说的随程莫到宫监堂见韦公公。
韦公公正忙着指挥一众人监,三人苦候近半个时辰,方得他召见。
韦公公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恭喜你们哩!皇上对你们真的恩宠有加,指定你们作我
大唐特使,随吐谷浑的伏骞王子回国代表皇上参与他们即将举行的马球节,事后伏骞王子会
派人送你们回来。此事牵涉到我们和吐谷挥两国帮交,事关重大,若能没有错失,皇上定会
重重嘉赏。”
两人心中暗赞伏骞,竟想出马球节这限时限日的藉口,令李渊不得不立即放人。
寇仲装作色变道:一吐谷浑是甚么地方?”
徐子陵亦道:“皇上不是要我们陪他与突厥和高丽人作赛吗?”
韦公公略加解释,显是没有兴趣和他们磨下去,吩咐程莫道:“他们明天得随伏骞王子
起程,你带他们去见外事省的温彦博温大人,让外事音的人教导他们应有的礼仪,免丢上国
衣冠的颜面。”
两人这句真的面面相觑,因没想过还有此附带的福份。
直至日没西山,两人始得从外事省脱身,拖着比激战连场更疲乏的躯体,回到司徒府。
侯希白出迎喜道二成哩!李渊正式发信,邀请你们到长安来共商大事。”
两人闻言放下心头大石,寇仲道:“人内堂诅话。”
徐子陵止步道:“我想去见妃暄。”
侯希白喜道:“我也想见她,请恩准小弟陪你去……”
话尚未完,寇仲一把将他扯着走,笑骂道:“人约黄昏后,要识相点嘛!陵少!记得二
更前回来,我们还要侍候云帅。”
徐子陵来到街上,走没十来步,忽然后面多出个人来,赫然是石之轩,心叫不妙。
石之轩赶过他时淡然自若道:“随我来!”
徐子陵心知肚明他占尽优势,正牵着他们的鼻子走,那敢说不,追在他后方,朝城东南
方穿街过巷的走着。
石之轩放缓脚步,让他赶到身旁,漫不经意的道:“打开始我便晓得你们在骗我,破绽
在你们绝非用这种手段去对付敌人之徒。兼且师妃暄恰于此时抵长安,显是为配合你们,我
敢肯定你们早和李世民结成盟的,欲助他登上皇位,石某人有猜错吗?”
徐于陵心中再叹,今趟石之轩来不是为找人闲聊,而是狠下决心置他于死。因而故意说
出这番话,令徐子陵只剩下一个杀人灭口的选择,故而不会开溜。
徐子陵晋人井中月的至境,整个人空灵通透,生出无所不知,又是一无所知的奇异感
觉,晓得在石之轩的庞大压力下,自己的境界再作突破,微笑道:“邪王可知寇仲最想见识
的,非是李世民的支甲骑兵,而是称雄字内的突厥狼军,那是他梦想遇上的一场战争,一场
可决定中土命运的大战。塞外联军南侵之势已成,只差何时离弦而发,纵使所有人肯罢休,
颉利必不肯罢休,此战不兔。邪王可体谅我们目前的处境吗?”
石之轩讶道:“子陵竟开口向我求情?”
徐子陵笑容转涩,道:“因为我感应到邪王心中的杀机。”
石之轩默然止步,前方有座小桥,渠水穿流其下,朝东南方由江池方向流去,徐子陵这
才醒觉身在普阳里。
桥下隐见小艇,愈令他感到石之轩杀他之心的坚决,眼前的事是他早有预谋的。
石之轩要在曲江池隐蔽的林野区下手,免招来唐军干扰。
石之轩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寇仲欲想令颉利绝了人侵中土的野心,必须胜得
漂漂亮亮的,与突厥狼军打一场原野大会战,而不是长安城一隅之地的攻防战,子陵明白
吗?”
夜空黑云积聚,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石之轩的识见确是高人一等,更明白寇仲英雄了得的性格,知道最后的局面,只能是寇
仲与颉利的公平对决,打一场全骑兵的生死大战。
徐子陵淡淡道:“正因明白此点,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强大的阵容,一支包括大唐军、少
帅军和宋家军精锐的雄师,去迎击塞外史无前例的庞大劲旅。”
石之轩哈哈一笑,道二子陵登艇后,我们尽有闲聊的时间。”
徐子陵知石之轩杀他之意仍是坚定不移,此战难免,心中却是丝毫不惧,因晓得那样只
会坏事,而唯一保命之法,是自己必须保持于井中月最巅峰的状态下。
小艇从桥底缓缓开出,在暗黑的宽敞河渠顺流滑行。
石之轩神态悠闲,道:“你们和伏骞有甚么交易,因何他肯助你们脱身,于他的立场,
最佳的情况莫如颉利因人侵中土致元气大伤,统叶护即乘势攻占颉利的土地,伏骞则趁统叶
护无暇他顾的良机,兼并党项。”
徐子陵差点精神失守,石之轩因与婠婠联成一气,耳目回复灵通,对他们更具威胁。正
如寇仲所言,他们总不能每天求神拜佛希望石之轩高抬贵手不要破坏他们的大计,想到此
点,他首次生出杀石之轩之心,假如他仍没法说服石之轩。
石之轩操艇前进,深不可测的眼神全不旁视的盯着他,瞧他的反应。
徐子陵坦然道:“那并不算交易,只是互相帮忙。我们会为他把云帅迫离长安,此外的
事由他自行处理。”
石之轩欣然道:“子陵令趟诚实坦白,是否对石某人动了杀机?”
徐子陵思索道:“我相心甚么并不重要,那只是在压力下力谋自保的正常反应。我并不
明白邪王,你老人家不是说过没有甚么事情比青璇更重要吗?可是你的行为却不符合此
点。”
石之轩仰望黑压压令人心情沉重的夜空,不答反问道:“子陵认为寇仲有多少成机会,
能在平野的正面交锋下,击败在这类型战争中所向无敌的突厥狼军。今趟可非像当日奔狼原
之役,颉利是倾全力而来,而突利将会站在颉利的一方。”
徐子陵道:“我只可以说对寇仲是信心十足。此战将为寇仲最沉重艰钜的一战,亦只有
这个方法,可把狼军对中土百姓的伤害减至最少。”
石之轩目光回到他脸上,神光剧盛,沉声道:“即使有你们全力扶助,在李渊的禁卫
军、李建成的长林军和突厥高手的支持下,李世民在长安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你们因何舍
易取难?不支持李世民拥洛阳自立,却要以身犯险到长安来?你们可知李渊、建成等邀你们
到长安来,正因有置你们于死地之心,你们的所为实属不智。”
徐子陵听得又惊又喜,惊的是石之轩重新掌握形势,至乎晓得李渊邀他们到长安的机
密,更关键是预知他们将接受邀请,喜的是婠婠并没有出卖他们,向目前盖代魔君透露杨公
宝库的秘密,保住他们最重要的一着险棋。
微笑道:“表面看确是如此,不过邪王该知唐朝内不乏支持李世民的人,加上塞外联军
压境,他们该晓得甚么是明确的选择。”
小艇缓缓注入曲江池,在轻波荡漾的水面滑行,远岸园林隐见,亭殿楼台,水岸曲折,
令人想到曲江得名的由来。
徐子陵非是初来此地,而是曾与胡小仙密会的处所。当时风光明媚,两岸花木繁茂,池
面船桨交错,波光邻邻,水滨建筑倒映入池,虚实相生,如幻似真的海市蜃楼般的绮丽美
景,对比起眼前此刻的杀机重重,不禁另有一番感触。
石之轩朝南岸林木密集处划去,叹道:“石某人之所以提议刺杀赵德言,一方面是测探
你们的反应,更因是仍狠不下心肠向你们施辣手。我当年出道前,曾在历代祖师前立下重
誓,定要振兴厂门,让我们君临天下,而现时或在可见的将来对我魔门最大的障碍非是佛道
两家,非李世民之辈,而是你和寇仲两个从扬州突然冒起的小子。我虽不认为你们有反转长
安的能耐,更肯定寇仲没法在平野战中创出击败突厥狼军的奇迹,但却没有耐性等到那一
刻,这是石某人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究竟以师门为重还是个人的恩怨为重,而我必须在这
两者作出决择。”
徐子陵从容道:“所以邪王经主思后,终于决定取我小命,对吗?”
石之轩哑然失笑道:“确是如此!”
忽然石之轩变成凌空艇上,右脚尖往他前额点至,充满绝不留情的意味。
司徒府的内堂,寇仲、侯希白、雷九指、宋师道、任俊、查杰、彤彤围桌而坐,到各人
清楚眼前形势后,寇仲道:“我和子陵、希白须于明天随伏骞的使节团离城上,这就交给宋
二哥和雷大哥处理,继续进行钱庄事务。我们既不在,石之轩当不会干预你们。”
侯希白道:“石师若要揭发我们,当趁我们离开前发动。如到明天他尚未有异动,他揭
发我们的机会相对减少、风险不大。”
宋师道分析道:“李渊的目标是小仲和小陵,只要你们肯应邀到长安来,他可袖手旁观
坐看毕玄或傅采林对你们的诸多为难,其他均为次要。”
雷九指一呆道:“师道的意思是说李渊对结盟竟是不安好心,亦非借少帅的威望压制塞
外狼军的野心。”
宋师道叹道:“实情该是如此,问题不在李渊,而是在能影响李渊的人里,大部份人均
对小仲和小陵恨之入骨,不论我们是否肯应邀来长安,对建成一方仍是有利。来则令小仲小
陵陷身危机四伏的险境,不来则可怪罪李世民。此正为建成同意此举的主因。”
寇仲欣然竖起指头逐个计算道:“建成、元吉、杨虚彦、尹祖文、宇文阀、独孤阀,
哈!尚有四个指头。他奶奶的熊,以前我已不怕他们,何况今天。我要证明给他们看,历史
是由我们创造出来的。”
雷九指点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李渊不敢公然胡来,我们怕他的娘。”
寇仲沉吟道:“长安势将是连场剧战,不过最艰苦的战争肯定是面对塞外联军的大举南
侵。我必须立即赶返梁都,尽起手上所掌握的力量,除少帅军外,尚有宋家军和老爹的江淮
军,集结最精锐的战士,于情况紧急时,坐船经运河北上大河,逆流人关,结合李唐的力
量,老老实实的和颉利打一场决定中土命运的硬仗。颉利既然最擅长是全骑兵的平原会战,
小弟就在关中平原以其人之道还施被身,以事实证明谁是无敌的统帅。”
宋师道愕然道:“你有把握吗?若输掉此仗,北方极可能重演当年五胡乱华的劣局。”
雷九指咋舌道:“当年颉利借出狼军,助宋金刚攻打太原,大唐军望风披靡,即使以李
世民的军事才华,正面交锋仍屡吃大亏,被迫闭城苦守,改采断其粮道的策略,待宋金刚军
粮尽,始反击成功。今趟则不但颉利倾巢而来,且联结突利、室韦、回纥、契丹诸族,兵力
达数十万之众,你最好三思而行。”
任俊、彤彤、侯希白无不点头同意两人的话,自颉利崛起塞外,突厥狼军的威势如日中
天,谁不闻之色变。
寇仲露出充满信心的灿烂笑容,道:“没有人恍我更清楚塞外诸族的作战方式,更了解
他们的实力。若中土有人能击败塞外联军,那个人定是小弟。塞外话族悍勇成风,我在塞外
游历所遇者,由杜兴到马吉、拜紫亭到颉利,又如菩萨、古纳台兄弟之辈,又或与我称兄道
弟的突利,无不是硬朗强横之辈,要这些人死去再犯我境之心,唯一方法是诉诸武力,且要
在公平情况下令他们败得口服心服。此仗等若高手决斗,刀法就是兵法。从答应小陵助李世
民那一刻开始,此战一直萦绕心头,是我热切期待的最后一场大战,其他的均不放在我寇仲
心上。”
侯希白道:“颉利会否因你们与李渊的结盟,打消南下之意?”
寇仲挨往椅背,摇头道:“你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不明白颉利是怎样的性格,更不明白
塞外民族无惧任何人好勇斗狠的特性,最关键是塞外诸族对我汉族人深刻的仇恨。我们和李
渊联手,只会激发他们的凶性,加上有赵德言之徒在旁推波助澜,又清楚李唐内部的分裂内
乱,颉利不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否则他大汗的宝座势坐不稳。”
宋师道担心道:“我非是对你没有信心,更相信战略才智你是在颉利之上,不过战争可
非二人对决,塞外诸族人人均在马背上长大,骑射技能实非我汉人能及,以己之短对敌之
长,纵使你谋略盖世,仍难有回天之力。何不仍采李世民闭城坚守,坚壁清野的策略。”
寇仲哈哈笑道:“此策今趟可能再不灵光,因为对方有擅于攻城的赵德言,我在龙泉时
曾亲睹金狼军攻城的准备工夫。突厥人最擅以战养战,更令人惧怕是他们打的是消耗战,若
让他把长安重重围困,然后分兵蚕食关中各处城乡,纵使守得住长安,后果仍是不堪想像。
我既肯助李世民登上帝座,当然希望以后天下太平。而这只能由一场史无先例最轰烈的大战
决定,再没有另一个办法。”
宋师道等听他不但言之成理,且曾经深思熟虑而来的分析,纵使担心得要命,再没有话
说。
寇伸向雷九指欣然道:“将来的事将来算,今晚侍弄妥云帅的事后,我们到风雅阁闹到
天明,就当是我们太行双杰被贬谪蛮荒的饯别宴如何?当然由我们的福荣爷亲自主持。哈!
第 十 章 剑心通明
徐子陵的精神一直保持在井中月的至境,置生死于度外,圆满灵通,无有窒碍。
较以往与石之轩任何一趟交锋均截然有异的是他不但要保命,更要抛开所有个人的因
素,为大局击杀石之轩,破他天下无双的不死印法。
“砰”!
徐子陵再不理会是用那一种印法封挡对方在幻魔身法配合下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的
进击,体内真气出乎天然的凝至某一神妙状态,点出完全针对石之轩攻势的一指。
劲气交击。
徐子陵卸去对方一半力道,再借另一半真劲,离开船尾,斜掠往右岸外的池面。
以石之轩的深沉,仍要脸露讶色。
要知他此看来简单直接的一脚,其中隐含吸扯的暗劲,硬要迫徐子陵狠拚一招,以伤他
五脏六俯,大幅削弱它的战力。岂知徐子陵回击的一指,先把他吸扯的劲道泻泄两旁,再正
面迎击他随之而来的后劲,竟全身而退,用劲之妙,大出他意料之外。
石之轩冷哼道:“好!”
腾空而起,迅疾凌厉的跃到徐子陵头顶上,双脚合拢的朝徐子陵头顶直踩下去。
徐子陵感到全身被石之轩的气动锁紧,若他一意逃走,只要顺势降沉到湖水里去,逃命
的可能性可大幅增加,可是眼前形势却绝不容许他作此选择。
从容一笑,气贯全身,再以他为中心的向四方爆发,顿感全身一轻,连忙逆换真气,以
毫厘之差在名副其实的大涡临头前,逸离石之轩的气单,掠往池岸。
石之轩长笑道:“子陵又有长进,确是难得。”
就借徐子陵破他气钻的劲道,如一片随风飘舞的落叶般,如影附形的朝徐子陵追来,不
让处于下风的徐子陵有任何喘息或扳平的机会。
徐子陵感受不到来自身后的任何压力,可是他超人的灵锐感觉清晰无误的告诉他,自石
之轩在艇上突然出手开始,石之轩的精神无形有实的把他锁紧,像蛛丝般把他和石之轩缠绵
起来,透过此无形蛛丝,石之轩可感应到他一切神通变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正为不死印奇功的核心和精粹。
由于本身的进步和突破,徐子陵已从页气接触而知敬的层面,提升至能了解石之轩精神
知敌的入微境界。
通过此玄之又玄的连系和反应,他也能反过来掌握这可怕的对手的心灵变化。
狂风骤起,有如风暴般从四方八面袭至。
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动气只能由石之轩从后方处发动袭来,但是他的感觉确是如此。
不死印法是一种幻术,惑敌、愚敌至乎最终的制敌、克敌。
受愚弄是他低层面接触的感官,却非是他晶莹通透的心灵。
他首次无误地掌握到人侵真气如何令他牛出幻觉,同时知道该如何反击。
足点岸沿,徐子陵再度腾升,急速旋转,双手幻化出以千百计无一相同的手印,精神与
每一个手印结合,浑成一体,变化万千。
这突然变化使彼此的无形连紧中断,顿使石之轩再无法紧蹑他的精神变化。
徐子陵喝出真言“临”!同时迎面一拳击出。
石之轩双目精芒剧盛,两手抱拱前推,凌空迎上徐子陵全力的一拳。
“蓬!”
石之轩应拳一个倒翻,落往徐子陵后方。
乍看是毫无花假的硬拚,事实上徐子陵连施七个变化,勉强挡住石之轩尽力而为的一
击。
当徐子陵转至面对石之轩落点的方向,翻腾的气血在刹那间平复下来,体内真气正反相
生,骤然转势,就那么闪电前扑,右掌奇寒、左掌灼热,当双掌往石之轩背部按去之际,卷
旋而成寒热交缠的螺旋劲气,以宝瓶印的方式,直撞石之轩。
这是连石之轩的不死印也无法卸解、借用或转移,高度集中兼具两种极端特性的劲气,
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乃徐子陵自出道以来的巅峰之作。直至此刻,他成功由完全的被
动下风,抢回战斗的操控权!得来不易,岂敢错失。
石之轩旋风般转过雄躯,两手拢合,一堵气墙在身前凝起。
当螺旋寒热劲袭至,他两手变成合什状,眼观鼻、鼻观心,脸色现出娇艳的血红,神态
却俨如人定高僧,情景诡异莫名至极点。
嘶嘶劲气磨擦激荡的尖音,像骤起的风暴,好半晌忽然止竭停顿。
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徐子陵突感如受雷殛,不但劲气消失无踪,无以为继,难受得要命,更令他惊骇的是生
出往对手仆跌过去如陷深渊的可怕感觉。
骇然下横错开去,心知肚明石之轩终祭出压箱底的本领,以外在的气墙,而非以体内的
经脉,不但化解他惊天动地的一击,还消纳他部份真气。
如若他立施反击,等若石之轩和他徐子陵联手合击自己。
刹那间徐子陵移近两丈,石之轩脸上艳红始尽,大鸟腾空的往他横掠而至,人未到,动
气早把他笼罩。
徐子陵暗舒一口气,知道石之轩不但因化解他凌厉的一击而拚耆受伤亦要全力出击,且
因被他以印法截断精神连系,错估他螺旋寒热气劲的威力,未能因势进击,令他有翻身的机
会。
如石之轩此招能在十步内出手,他徐子陵必死无疑,此刻则仍有保命的机会,唯一的方
法,是避免与他正面硬撼,那将是他徐子陵末日的来临。
徐子陵灵合清明灯澈,不但敌我形势尽现心头,连四周的环境,至乎在林木中和泥土下
扩过冰雪蠢蠢欲动各种准备勃发的生命,亦似能感悟于心,那种境界是他从未试过的。
若依眼前情况发展,他肯定难避出手硬拚石之轩的凄惨结局,除非有能迷惑石之轩的奇
招。
气贯经脉,徐子陵斜掠而起,似缓实快,往曲江池岸最接近的疏林区投即使强如石之
轩,也要对他这看似愚蠢的举动大惑不解,皆因石之轩的幻魔身法,将可在密林处发挥最大
的效用,得尽地利。
果然石之轩的速度立变,精押气劲虽仍把他锁固,却仍缓上一线,好待至入林后始追上
他迫他硬拚过招,其中微妙处,惟有徐子陵饮者自知。
当离最接近的两株老树不到半丈的当儿,眼看下一刻徐子陵将穿过两树问的空隙入林,
但来至离地仅逾半丈的高度,徐子陵本是直线的刺掠生出奇怪的变化,开始往池岸方向弯
去。
在气机牵引下,徐子陵已一丝无误地感到石之轩将他锁紧锁死的精气场正吃力地随他转
移,且因随他不住弯离疏林而减弱,显然石之轩因他这悟自云帅的奇异身法,人感突然,措
手不及。
徐子陵生出与大自然浑成一体的动人感觉,没有生!没有死,生命只是偶然发生于宇宙
问的一场小玩意。
蓦地浑身轻松。
他不用回头去看,超人的灵觉告诉他石之轩在迫于无奈下,改变身法方向,试图往他未
来的落点凭幻魔身法后发先至的杀来。
石之轩终被迫变招,令他再度掌握主动。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石之轩身上的破绽空
隙,终被他成功争取,但机会一闪即逝,如他不能立即掌握利用,当石之轩再次把他锁紧,
破绽反变成它的催命符,箇中玄奥处,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真气逆转。
徐子陵彷若脱笼之鸟,凌虚逆转真气,正反相生,新力贯体,“飕”的一声,反投在林
木深处,到足踏实地,回身一拳击出。
石之轩身法再次变化,穿林而来,虽是速度不减,已无复起初追来痛施杀手时的惊人气
势,会聚从徐子陵借来的页动及本身魔功的一击由盛转衰,而徐子陵却是蓄势以待。
石之轩双目神光剧盛,指撮成刀,迎面戳来。
徐子陵的拳随书石之轩精微的手法不住变化。
“蓬!”
徐子陵断线风筝的往林内抛掷,最后“碎”的一声结结实实背撞老树,煞止退势,喷出
一口鲜血。
石之轩则往后倒挫三步,脸上抹过另一阵血红,瞬又消去。
徐子陵手结法印,不但无视体内不轻的伤势,心灵的境界竟往上提升,那种抽离战场,
同时又是对整个形势以更超然的角度了然于空的感觉,满盈心间。
他生出对石之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玄冥至极点的触感。
那是师姐暄所说的“剑心通明”的至境。
要击伤甚至击杀石之轩,这是被他不死印法唯一的机会,他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主动权全在他手上。
可是他却没法出手。
石之轩也出奇地没有进击,卓立离他两丈许处默然良久,始沉声问道:“为何不出手,
你可知错过这机会,今晚必死无疑?”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卓然站稳,双手垂下,苦笑道:“这于邪王是无关重要,邪王诗继
续赐教。”
石之轩目光灼灼的打量他,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似漫不经意的道:“是否想到青
璇?”
徐子陵道:“邪王不用理我脑袋内转甚么念头,即管下杀手吧!我是不会坐以待毙
的。”
石之轩像听不到它的话般,厉喝道:“你是否因为青璇,放过还击并取得上风的机
会?”
徐子陵默然不语。
石之轩两手收到背后,仰首望天,双目射出莫以名状的悲哀,叹道:“毁去你等若毁去
青璇,等若毁去找石之轩,这一切为的是甚么?到此刻我才深信你能为青璇牺牲一切,包括
自己的生命在内。为何我石之轩却没法为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作出同样的牺牲?”
徐子陵再感觉不到它的杀机。
石之轩目光商住他投来,颓然道:“罢了罢了!子陵可以离开,云帅的事可交给我处
理,只要我向安隆向尹祖文放出风声要杀云帅,包保他立即逃回塞外,我说得出来定能给子
陵办到。”
暴雨骤降。
春雨绵绵中,寇仲、徐子陵、侯希白三人沿黄河南岸疾掠,奉还大地的动人原野,奔流
往东的大河,今他们心胸旷阔。
寇仲领头奔至岸沿高草,极目两岸,猛晃一下大脑袋,长笑起来,状极欢畅。
侯希白和徐子陵分别来到他左右两旁,前者愕然道:“若非晓得你为人,还以为少帅你
忽发酒疯。小弟昨夜的宿醉仍未醒,现在头重脚轻的,飘飘然地分不清楚此刻是现实还是梦
境。”
徐子陵回想起众人昨夜在风雅阁饮酒狂欢,不醉不休的热闹情景,青青和喜儿显出青楼
才女的本色,唱歌行酒令,不亦乐乎。回复信心的雷九指更是放浪形骸,连一向腼腆的彤彤
也胆敢调笑,这一切都含他也回味无穷,人感人生须偶然放肆一下。
寇仲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遥指对岸,以充满憧憬的语调道:“塞外联军将从太原入
侵,穿州过省的直抵大河北岸的关中平原,而小弟则会率领联结中土南北最精锐的部队,枕
军大河南岸严阵以待。这将是由唐替隋最决定性的一场大战,没有一方能负担得起失败的代
价。更为我寇仲最后一场战争,一是战死沙场,一是收手归隐享天伦之乐。”
侯希白被他的信心和热切的渴望感染,哈哈笑道:“小弟虽不喜争战,今趟却是义不容
辞,只好舍命陪君子,看看威慑天下的突厥联军如何强悍无敌。”
大地烟雨蒙蒙,大河横断大地,河浪翻滚,一望无际的平野往四面八方延伸,无有尽
极。
寇仲道:“子陵可知我返梁都后,最想做的是甚么事?”
徐子陵微笑道:“脑袋是你的,教我如何猜度?”
寇仲欣然道:“你只是躲懒不肯去猜,否则以你的英明神武定可猜个正着。”
徐子陵淡淡道:“是否去见楚楚?”
寇仲点头道:“都说没理由你会猜不中,这是我一个心结,楚楚愈不说半句,愈不怪我
对她没有交待,我的内疚愈沉重。她一直默默的等待我,忍受我的冷淡和无情,现在该是我
补偿她的时候。”
侯希白喜道:“原来寇仲竟是这麽多情的人。”
徐子陵心湖却浮现起玲珑娇的玉容,只叹在现今的情况下,玲珑娇不像楚楚与寇仲深厚
的渊源关系,没有与寇仲结合的可能,而他更不会把她对寇仲的爱恋,泄露予寇仲。
人生总不能尽如人意,有得必有失,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寇仲道:“我现在恨不得能胁生两翼,飞到楚楚的身旁,告诉她我曾如何地想念她,心
中是何等的无奈痛苦,而这一切将成为过去。”
侯希白道:“希望天下所有人的苦难,均成为过去,不但中土回复和平,塞内外的民族
从此和平共处,仇恨和战争只会做成破坏,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寇仲道:“我们功成身退,重担子将落在李世民肩上,他该不会令我们失望吧?”
侯希白道:“我忽发奇想,功成身退后我们自是各散东西,何不定下若干年后重聚长
安,看看我们各自的遭遇,瞧李世民有否辜负我们的期望,那感觉会是非常动人。”
寇仲喜道:“好主意!就来个十年之约如何?哈!不若我们结伴去探长江和黄河两大长
河的源头,肯定是难忘的经历。”
徐子陵动容道:“是另一个好提议。”
寇仲忙提醒道:“你休想和我各散东西,我们说过要作邻居的,你对小陵仲也有一半的
责任,对吗?”
徐子陵苦笑道:“缠上你这小子真麻烦。”
寇仲道:“不过出关後我们确要暂时分道扬镖,我和侯小子回梁都,你到洛阳见李小
子,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再打锣打鼓,神神气气的到长安去,面对我们最大的挑战。”
侯希白道:“我想回巴蜀打个转,嘿!你们为何以这种眼光瞧我?”
徐子陵笑道:“我们在鉴貌辨色,看你是否回去会佳人。”
侯希白哈哈唱道:“豆子山,打瓦鼓,扬平山,撒白雨。下白雨,娶龙女。织得绢,二
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这就是小弟的答案。”
第十一章 一片光明
与侯希白分手后,寇仲送徐子陵一程,直抵洛水西岸,正是黄昏时分,彩霞挂天,景色
壮丽。
寇仲道:“子陵沿洛水北上,天明前可抵洛阳,记得着李小子坚持与我们一起入长安,
否则我们尚未到长安,他竟给人宰掉,那时谁都不晓得如何收拾残局。”
徐子陵“嗯”的应他一声,一副心神不属,另有所思的神态。
寇仲讶道:“你在想甚么?”
徐子陵道:“我在想石之轩,那晚我感到有把握杀他,大有可能是他故意诱我出手的错
觉。我因青璇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反令我没有堕进他的陷阱去,且使事情出现戏剧性的转
变。”
寇仲怀疑道:“虽说不死印法是一种高明惑敌的幻术,但石之轩有那么厉害吗?你不是
告诉我当时你有种瞧通瞧这他的感觉吗?”
徐子陵叹道:“真的很难说,上趟在蝠洞旁青璇的小筑,我便因自以为看透他吃大亏,
石之轩是没有人可换通摸透的。”
寇仲奋然道:“石之轩的问题始终要解决,因为你和我都不知他会否忽然发疯。兄弟!
我去啦!”
徐子陵是第一批进城的人,他持有庞玉给他的正式证件,安然入城。
联络上李靖后,直入皇宫见李世民,后者闻得他大驾到,抛开一切事务,在本属王世充
的书斋见他。
李世民欣然道:“昨天傍晚,我接到父皇经我转呈你们的国书,我拿主意拆开看过,父
皇正式邀请你们赴长安商讨休兵结盟的事,且着我亲送你们到长安去。”
徐子陵放下心头大石,至少李渊暂未有除去李世民之意,否则该立即召他返回长安。
道:“塞外联军方面有甚麽消息?”
李世民现出忧色,叹道:“形势相当不妙,集结的军队增至四十五万人,沿太原北疆分
八处地方驻扎,日夕操练,气势如虹,若给他们兵分多路涌入太原,太原将在十五天内失
陷。目前中土尚未有能反击这样一支雄师的力量。”
徐子陵皱眉道:“冬去春来,他们在等甚么?”
李世民双目神光闪闪,道:“若只是攻城掠地,抢劫破坏,他们肯定会在数天内即越界
南侵。不过颉利的野心不止于此,而是希望成为中土的主人,就必须有更精密和有效的部署
和战略。颉利的目标是长安,既得长安,关中不战而溃,稳固关中后束侵洛阳,那时长江以
北将是颉利囊中之物。”
徐子陵点头道:“颉利以前是等待你的死讯,现在则须多付点耐性,坐看我和寇仲在长
安遇刺身亡。毕玄、赵德言等离开长安之日,将是塞外联军南下之时。”
李世民道:“寇仲对这恶劣的形势有甚么看法?”
徐子陵苦笑道:“他正为此企盼雀跃?”
李世民失声道:“甚麽?”
徐子陵道:“我可非夸大,这小子早拟定全盘应付塞外联军的计划,首要条件是世民兄
你坐上帝位,当塞外联军倾巢而至,他会率领集大唐、宋家、江淮和少帅四军精锐的部队,
在关中平原正面迎击以颉利为首的塞外联军,迫对方打一场以骑对骑的硬仗。”
李世民现出凝重神色,道:“寇仲在战场上的表现,我李世民不但自愧不如,且佩服至
五体投他。不过今趟敌势庞大,且塞外诸族毕生在马背生活,少帅这个想法不嫌太冒险
吗?”
旋又苦笑道:“此不失为最干脆俐落的办法,可一举消除突厥狼军对中上的威胁,把破
坏减至最低,重振我华夏的威风,只是如若战败,后果不堪想像。”
徐子陵正容道:“世民兄定要信任寇仲的军事天份,奔狼原之战是铁铮铮的事实。对颉
利的战术他体会甚深,而他更非鲁莽轻敌只懂好勇斗狠之徒。兼之他对联军大部份领袖均有
威慑力和影响力,只要初战得利,即可动摇塞外联军军心斗志。此战我们绝不能退缩畏怯,
闭城不出,只会助长颉利凶焰,加上诡计多端的赵德言,熟悉中上形势的香玉山,其破坏力
不容忽视。为天下的福祉上洹个险不但值得冒,且是必须的。”
李世民讶道:“我还以为子陵会不同意少帅打这样的一仗,岂知恰好相反,可见你对少
帅是信心十足。天下有谁比子陵更清楚寇仲的能耐?既是如此,我李世民就舍命陪君子,放
手让少帅全权处理塞外联军的南侵。”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李世民正是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拖泥带水,当机立断的决定了未
来最关键性的一场生死决战。
道:“寇仲能得世民兄全力支持,会高兴得要命。我们在长安诸事顺遂,争得李神通和
魏徵两人支持,他们还可游说其他重臣。现在只欠常何,若可说服他站到我们这方来,成事
的机会势将大增。”
李世民微笑道:“东宫火器大爆炸这一手确是漂亮,最妙是王兄也弄不清楚是人为还是
意外。幸好那晚风大,否则只是烟毒足可祸及全宫,听说东宫事后有百多人不适病倒,呕吐
大作,要几天后痊愈。”
徐子陵暗呼罪过。
李世民提议道:“子陵可否多留两天,让我们好好聚话。”
徐子陵摇头道:“我尚要去截住跋锋寒,请他掉头返梁都,刻下他该在开封和陈留间的
水道,对付准备突袭琬晶公主船队的杨文干。”
李世民愕然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详细解释后,道:“世民兄可使人把邀请书送往梁都,我们会立即回应,且定下
人长安的日子。此事刻不容缓,愈早抵达长安,我们应付塞外联军的时间意充裕。”
李世民欣然道:“能与少帅和子陵携手合作,是我李世民的福份。我忽然感到中土百姓
前途一片光明,自五胡乱华以来的黑暗纷乱一扫而空,苍生的苦难快要成为历史陈迹。”
徐子陵心中涌起热血,寇仲的牺牲是值得的,何况寇仲本身并不视之为牺牲!统一和平
的契机,从未试过像眼前此刻的实在,这更是他对师妃暄青睐眷宠的报答。
寇仲抵达城门,梁都的少帅军始知主帅大驾回来,立即飞报虚行之、宣永等人,众人大
喜出迎。
寇仲与众得力手下在帅府大门相遇,笔直步人帅府,道:“事情有变,我要在一个时辰
后在主堂开少帅军成立以来最重要的军事会议,鲁叔呢?”
宣永答道:“鲁公到工场看谋公铸制他新发明的改良甲胄,我们立即派人通知他。”
寇仲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是否仍在这里?”
宣永相应低声答道:“大小姐前天起程到山海关,为我们向杜兴买优质契丹马,杜兴现
在给足少帅面子,听说他在人前人后均自夸少帅是他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寇仲失笑道:“这小子真懂看风驶舵,晓得谁对他最有利。嘿!楚楚和小陵仲呢?”
另一边的虚行之答道:“楚楚姑娘和陵仲少爷在内院嬉玩。蝶公子、倩小姐和小鹤儿等
则结伙于运河下游寻幽探胜,怕要黄昏才回来。”
寇仲心中涌起暖意,若天下太平,所有人过的都该是这种安乐日子。
后面的邴元真忍不住问道:“少帅说的事情有变,指的是那一方面。”
寇仲跨步入大堂,倏然立定,追随左右的将领亲兵,慌忙止步。
寇仲再踏前一步,露出灿烂笑容,转身张手道:“和平统一的好日子愈来愈接近,我甚
至感到伸手可触。小弟现在先处理一些私事,不用担心,待会我在这里会有好消息公布,只
有胆小无能之辈,才会认为是坏消息。”
战船从洛阳开出,载的是送邀请书到梁都的李靖夫妇和徐子陵,从洛水北上大河,明媚
的阳光下,战船扬起的风帆闪烁生辉,充盈光明和生机。
舱厅内,李靖和红拂女细听徐子陵所述有关长安的近况。
当徐子陵说到寇仲决定要与塞外联军正面交锋,李靖愕然道:“以当年杨坚的强横,应
付突厥之策仍是外交配合军事,巧采离间分化之策,令突厥四分五裂,自斗不休,始保得疆
土太平,却从未敢与突厥正面硬撼,小仲是否须再想清楚点?”
红拂女笑道:“我对寇仲却有十足信心,打开始小仲便惯于以弱胜强,他更是我们中土
唯一能威慑塞内外的无敌统帅,能人所不能,正是他的写照。”
李靖担心的道:“秦王对此事有何看法?”
徐子陵答道:“秦王全力支持。”
李靖松一口气道:“秦王的襟胸确是异乎常人。”
徐子陵道:“这又叫肝胆相照,识英雄者重英雄,秦王曾在战场上与寇仲多次交锋,比
任何人明白寇仲的过人本领。”
红拂女点头道:“寇仲是天生的统帅,拥有令手下将士甘心效死的骄人魅力,即使是乌
合之众,到他手上也变成敢死的雄师。奔狼原之战,在他指挥下突利军便以少败众,使寇仲
成为战场上的神话。秦王全力追击而不果后,天下间还有何人敢怀疑他的才能。”
徐子陵道:“寇仲是很懂为别人着想的人,故此明言与塞外联军之战是他最后一场战
争,此后洗手退隐,免夺秦王光彩。”
李靖愕然道:“最后一场战争?”
红拂女皱眉道:“小仲这么明智,夫君难道认为有问题吗?”
李靖摇摇头,像要从一个梦里清醒过来,沉吟片晌,目注徐子陵道:“我想请子陵帮我
一个忙。”
徐子陵肯定的点头,道:“只要我办得到,定会尽力而为。”
李靖道:“我想子陵你为我向秦王进言,平定萧铣之战交由我全权负责。”
徐子陵醒悟过来,刚才李靖是因寇仲视与塞外联军之战为最后一战,等若放弃亲向萧铣
报复素素的深仇而错愕。李靖争取对付萧铣,非是争功,而是要完成对素素的心愿,补赎心
中的歉疚。
徐子陵凝望李靖,沉声道:“我保证李大哥可达成此心愿。”
尚未穿过后院的半月门,小孩们嬉笑玩闹的欢笑声潮水般涌出来,倍添初春生气。
在草坪上近三十名年纪介乎三、四岁至七八岁的小孩子,正在玩捉迷藏,欢笑震天。
寇仲跨步入院,聚集草坪的众孩子一哄而散,各寻藏处,没人有空向名震天下的少帅寇
仲瞥上半眼。
草坪旁有座设置石桌石橙的八角亭,七、八名包括楚楚在内的妇女在亭内或立或坐的含
笑旁观。
寇仲来到亭阶,始有人惊呼道:“少帅!”
众女大吃一惊,慌忙起立拜倒地上。
只有楚楚仍安坐石橙,别过俏脸瞧他,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樱唇轻颤,却说不出话来,
最后目光落在她为寇仲亲手缝制饱经劫难的外袍上。
寇仲忙道:“各位万勿如此,快起来,我寇仲是从不拘甚么礼数规矩的。”
众女虽依言平身,只是没有人够胆子留在亭内,躬身退往草坪,剩下寇仲、楚楚两人。
寇仲拿她们没法,晓得自己在她们心中似若天神,先轻按楚楚香肩,感受到她轻轻抖颤
的娇躯,从容在她旁坐下,问道:“那个是小陵仲,何来这么多乖宝贝?看得我眼花缭乱
的。”
楚楚波动的心神稍稍回复过来,轻轻道:“找人的那个不是他吗?”
张嘴要呼唤小陵仲过来见驾,寇仲及时制止道:“不要打断他的兴头,我还有点时
间。”
楚楚垂首低声道:“少帅不是忙于公事吗?为何忽然回来?屠公陪大小姐到山海关向杜
霸王采购良马。”
寇仲瞧着长得粗壮灵活的小陵仲钻进一堆草丛去寻人,心湖浮现素素的玉容,心底一阵
痛楚,更想起背负身上的大任,为了下一代童真的快乐,他们安乐的生活,天下必须有长治
久安的好日子。
凝视她秀丽的侧脸轮廓,想起当年在荣阳龙头府内定情的一记掷雪球!柔声道:“把小
陵仲收为我们的儿子好吗?”
楚楚娇躯剧颤,朝他瞧来,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香唇抖动数次,才勉强说出话来,
道:“宋家二小姐!唉!楚楚怎配?”
泪珠贯盈秀眸,珠串般淌下。
若不是有众人在旁,寇仲肯定会把她拥人怀里,肆意轻怜,重享当年甜蜜的滋味,此刻
只能举袖为她拭泪。
寇仲叹道:“配不起你的是我这粗心大意的人才对,姐姐你务要怜惜照顾我脆弱的心
儿,万勿说出拒绝的话。我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我已放弃争霸天下,改而支持李世民
登上皇位,只要再击退入侵的外族大军,天下回复太平,人人均有好日子过,我们和小陵仲
当然不会例外。宋家二小姐是明白事理兼品性像你般纯良的人,她对你只会爱护有加!再不
会有任何人事可阻碍我们从荣阳开始的爱恋。我以前不敢对你说这番话,是怕没有命回来见
你,现在我再没有这方面的忧虑。我真的不是骗你,皇天可作明鉴,即使在生死悬于一发的
战场上,我从没有忘记我的好楚楚。”
楚楚泪眼模糊的瞧着他,颤声道:“少帅!”
寇仲凄然道:“不要哭啦!哭得我既心痛又心酸,行之他们正在外堂待我去主持会议,
会后我还要立即赶往历阳见老爹。来日方长,我寇仲以少帅的声誉担保,小弟会令你下半生
幸福快乐,少帅寇仲说过的话从没不算数的。”
徐子陵和李靖立在船头,战船转入大河,望东而去。
战舰上全是追随李世民多年的玄甲亲卫,对李世民是绝对的忠诚,不愁有人泄秘。更何
况现在形势有异,即使徐子陵公然来见李世民,太子妃嫔党也没话可说。
李靖欣然道:“想不到我们又可再次并肩作战,素素在天之灵该可安息。”
徐子陵凝目前方,道:“前方有一艘船正全速驶来,我是否须避入舱内?”
李靖讶道:“为何我见不到?”
话犹未已,一艘大型海舟从河湾转出来,现在前方。
徐子陵不知如何回答,定神一看,喜道:“是琬晶公主的东溟号。”
李靖此时才看清楚来船帆桅上飘扬的旗帜,大喜道:“那杨文干必是吃了大亏。”
忙传令手下,着人发出讯号,同时减慢船速。
徐子陵心中苦笑,相见争如不见,单琬晶可是他不想遇上的人之了非是他对她存有反
第十二章 日归日归
寇仲登上帅座。
除高占道、牛奉义、卜天志、麻常、左孝友等人因在外不能出席,少帅军的重要人物共
聚一堂,宋家军由宋鲁作代表。
右席依次是宋鲁、虚行之、陈长林、白文原、焦宏进;左席由宣、水居首,接着是陈老
谋、跋野刚、邴元真、任媚媚等人。
人人屏息静气,晓得事不寻常。
寇仲很想向宋鲁探问宋智的事情,不过时间地点均不适宜,只好暂时搁起,亲切地逐一
向各人问好打招呼。
到他把眼前形势和所起变化交待清楚,众人无不动容。
寇仲总结道:“子陵亲赴洛阳,向李世民传递我要领军与以颉利为首的外族大军决战关
中平原的意愿,以李世民的为人,为我说话的又是子陵,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众人一阵轰然起哄,他们追随寇仲历经灾劫,对寇仲信心十足,且寇仲有奔狼原之役大
败颉利的往绩,故没有人认为寇仲是口出狂言。
宋鲁拈须微笑道:“此仗将令少帅名留千古,为历史写下百世不灭的威名,不但一举粉
碎颉利对中土觊觎之心,且可同时镇慑在西域虎视眈眈的统叶护。”
跋野刚激动的道:“天下间只有少帅敢有此豪情壮举,我们誓死追随左右,全力以
赴。”
众人起立齐声誓师,气氛炽热。
到众人重新坐定,陈老谋长笑道:“天应人、人应天,天人交感。少帅和小陵于李建成
搬走火器前误打误撞巧破火器库,过程如有神助,实乃天大吉兆,对建成一方却是大凶兆
啊!”
众人全体同意。
寇仲欣然道:“由此也可证明李世民是真命天子。江湖流传的‘杨公宝库、和氏宝璧,
二者得一,可统天下’,看来确属老天爷的意旨,我和子陵因两者尽得,故过犹不及,只好
让李小于承受恩泽。哈!我说得有道理吗?”
虚行之欣然道:“只要是少帅金口说出来的,不但有道理,且是天理。”
寇仲哑然失笑道:“行之确是我的好知心。”
宣永道:“潜入关中的行动由麻常将军指挥,该可在短期内完成,我们则聚集在此恭候
少帅指示。”
任媚媚妮声道:“天命既在我们一方,不论少帅说甚么,最后胜利总该是我们的。”
众人一阵哄笑。
鬼神之说,深入人心,既是吉兆频现,众人当然信心倍增,士气大振。
寇仲道:“麻常方面有雷大哥这位人面广的老江湖接应,更得地头虫黄河帮照拂安排,
当不会出任何问题。”
顿了顿问道:“飞马牧场方面有甚么好消息?”
虚行之道:“我们昨天刚接到商场主的飞马传书,五千匹经改良和受严格训练的优质战
马,经由水道运来梁都,船舰由卜镇负责供应。”
寇仲大喜道二竟有五千匹之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宋鲁道:“岭南方面的事情顺利解决,少帅可放心调兵遣将,不用分心。”
堂内只有寇仲明白宋鲁说话背后含意,指的是宋智被宋缺处理妥当,不能为患。
寇仲喜上加喜,笑道:“现下当务之急,是须把大军和舰队集中梁都,俾能迅速调动,
从水路开赴关中。兵贵精不贵多,此战人选者不但要久经战阵的精锐,且必须胆气过人,精
于骑术。”
虚行之提议道:“我军方面可由宣镇全权处理。”
寇仲对他的见地极有信心,欣然道:“就如此决定,其他人从旁协力。”
众人目光落到宋鲁身上。
宋鲁油然道:“我宋家方面更无问题。事实上这步工夫我们早做妥当,只须把军队调来
梁都便成。”
寇仲道:“鲁叔估计有多少人手可用呢?”
宋鲁答道:“我们向以骑兵为主,适合参与者可达四万至五万之众。”
寇仲大乐道:“加上老爹作战经验丰富的江淮精锐,我们可组成一支十万精骑的劲旅,
只要李唐方面多供应十万精兵,我们兵力共有二十万之众。对方虽说兵力达数十万,说到底
仍分属不同族系,予我们离间分化的可能性。加上我熟悉他们作战方式而作出针对性的策
略,对地理形势的掌握更远非他们能及。且敌方始终是劳师远征,深入我境,比较种种优劣
条件,我长彼消,双方势力扯个平手。剩下的就看是他颉利了得,还是我寇仲高明,哈!”
众人齐声呐喊,声震梁柱,士气昂扬。
待平静下来,寇仲发令道:“宣镇得我战术真传,当三方大军在梁都结集,自该由宣镇
指挥操演,练习平原马战之术。装备由陈公花心思筹划,粮草物资供应劳烦鲁叔。务要养精
蓄锐,上下一心,人人均晓得迎击颉利关乎天下苍生的荣辱祸福。当外族联军南下之际!将
是我们振兴中土,尽雪前耻的一刻。”
众将轰然应诺。
两船缓缓靠岸。
出乎徐子陵意料之外,船上不但有单琬晶,尚有跋锋寒、王玄恕和近五十名飞云卫好
手。
李靖夫妇和徐子陵跃上东溟号船首,跋锋寒笑善迎上来道:“这是怎可能发生的,子陵
竟由李大将军亲送往梁都。”
后随的单琬晶欣然道:“我们入舱细说。”
在舱艇分主客坐定,跋锋寒道:“我们先杨文干一步截上公主,暗伏船上待杨文干来自
投罗网,此于果然于两晚后在离开封十里的水道顺流以快艇火箭伏击我们,给我们迎头痛
击,数百凶徒损折过半,当时形势混乱,杨文干是否葬身浑河,没有人弄得清楚。”
跋锋寒以他一贯轻描淡写的风格说出当时情况,但徐子陵可想像其时战况的激烈,而刚
才他们亦察觉到东溟号留有多处被毁和火灼的遗痕。
到徐子陵把形势的变化交代清楚,跋锋寒一对虎眼立时亮起来,长笑道:“毕玄啊!长
安就是我们三度交手的好地方,我会令你后悔山长水远的到长安来。”
宋鲁待寇冲向众将交待清楚,着他到内堂说话,又使人取来锦布包扎的包里,交到寇仲
手上,微笑道:“这是玉致特意使人送来给你的礼物,我不知包着的是甚么束西。”
寇仲拿在手里,触手柔软,心中涌起暖流,忙拆开锦布,现在眼前是一张写有两行清丽
字体的笺条。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日归日归,岁亦莫止。”
寇仲细读两遍,抓头道:“请恕我才疏学浅,这四句似话似诗的东西该作何解,请鲁叔
你老人家指点。”
宋鲁哑然失笑的隔几来看,道:“此为玉致引自诗经小雅传诵千古的《采薇》篇,全篇
分六章,前三章写的是离家远征士卒久戍在外的苦痛,接着两章述说军中情况,末章细诉归
途的苦况。”
寇仲虎躯一颤,至此更深切体会到宋玉致厌战的情绪。叹道:“这四句的意思……”
宋鲁解说道:“这四句是诗篇起始的四句,薇的俗名叫巢菜,惟初生时可食,四句的意
思是不断采摘薇菜,薇菜不断生长,征人不断想着回家,可是一年转瞬过去,仍未有归家之
期。”
寇件差点掉泪,抚着香笺,说不出话来。
宋鲁知他心情,道:“王致与你之间前嫌尽释,是值得高兴的事,只要少帅一切依计划
进行,炎夏来时,不是便可见到玉致吗?这包里看来像套衣服,应是玉致亲手为你缝制
的。”
寇仲强忍心中的激动,先拿起香笺,置于侧几上,打开包里一看,竟是整套行头,包括
红色幞头,大圆领短袖淡青色外帔,白色加裥袍,束腰黑革和黑皮软靴,一时看呆了眼。
宋鲁欣然道:“玉致对你真体贴,从头至脚为你准备停当。”
寇件硬咽道:“我会穿这套衣服入长安。”
宋鲁岔开道:“大哥着我为二哥的事向你致歉,并保证再不会发生同类的事故。”
寇仲担心道:“阀主如何处置智叔?”
宋鲁道:“倘依大哥以前的脾气,二哥难逃一死,幸好见过梵斋主后,大哥的心肠明显
软化,又见二哥坦然认罪,目下只是不准二哥离开居所,并褫夺他的兵权。”
寇仲想起楚楚,道:“我还有一事请鲁叔帮忙,希望玉致体谅。”
宋鲁道:“说吧!”
寇仲把与楚楚关系的来龙去脉,毫不隐瞒的尽告宋鲁。
宋鲁微笑道:“放心吧,相信玉致不会对此有何异议,我会为你修书一封,让她清楚此
事。”
虚行之此时来报道:“往历阳的战船在码头候命,请少帅起驾。”
战船驶经开封。
跋锋寒推门而入,正打坐的徐子陵离床迎接,道:“天明哩!时间过得真快。”
跋锋寒往窗口探头一看,道:“刚过开封,午前可抵梁州。”
说罢坐下,含笑道:“美人儿公主和你有甚么话说?”
徐子陵在他另一边隔几坐下,失笑道:“美人儿公主?哈!美人儿公主。”
跋锋寒道:“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接近你们,所以口吻语调愈肖似你们,只不
知这是好是坏?”
徐子陵道:“当然是好事,趁你心情大佳,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跋锋寒讶道:“我在洗耳恭听。”
徐子陵道:“你老哥挑战毕玄,此事很易理解。可是接着将是随我们正面与塞外联军硬
撼,而说到底你仍是突厥人,心中会否生出矛盾?”
跋锋寒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一个问题!这方面寇仲对我的了解会多一点,即使在突厥
内亦有不同族系之分,我是属于在你们中上北齐文宣帝和南朝梁敬帝时被突厥并吞的柔然族
内其中一个小族,虽被突厥同化,但对横蛮的突厥人始终有深刻的仇恨,只是敢怒不敢
言,」切暗藏心底。兼之我少年时被以颉利为首的突厥人弄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沦为马
贼,我再没法克制对突厥人的仇恨。别人虽视我为突厥人,我却只当自己是无根的流浪者。
今趟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对抗颉利,是我自小以来的梦想和心愿,子陵现在该不用为我是甚么
人而担心。”
徐子陵道:“多谢你肯坦言相告,是否亦因同样的原因,促成你最后和芭黛儿分手?”
跋锋寒双目射出惆怅神色,点头道:“打一开始,我注定和她是没有好结果的。曾有一
段时间,我错觉以为男女爱恋可以超越民族家族的仇恨,岂知这种刻骨铭心的血仇有如附骨
之蛆,不但刻在心头,还在血内流淌。最要命的是我们双方均无法为对方彻底改变自己,因
仇恨展开的爱,因仇恨而结束。”
徐子陵道:“你不是去见过芭黛儿吗?”
跋锋寒道:“我让她晓得我心中仍有她,也让她晓得我们无法一起生活的残酷现实,令
她好过一点。唉!我还能够做甚么呢?”
历阳城总管府内院偏厅。
杜伏威听罢寇仲的话,皱眉道:“从军事战略的角度去看,说得好听点叫一战定江山,
难听的是孤注一掷。我儿获胜,当然天下从此太平,一日一败北,李唐、少帅和我江淮军同
受重创,北方势将沦入外寇之手。南方萧铣与林士宏已结成联盟,若形势逆转至此,宋缺将
无力反击,只能据地固守,萧林将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天下肯定重演昔年五胡乱华的乱局,
你的计划是否太冒险?”
寇仲微笑道:“爹请信任孩儿,孩儿有必胜的把握。”
杜伏威仰天长笑,豪气狂涌道:“我儿英雄无敌,爹该是过虑哩!一切依我儿所言。”
寇仲叹道:“自离开扬州,没有一刻孩儿像此时般感到未来全在我掌握之中。”
杜伏威道:“爹也从未见过你这般神气,顾盼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慑人风范。”
寇仲思索道:“全是拜能目睹宋缺与宁道奇一战所赐,武学上的得益固是难以估计,回
想细思当时的情况,宁道奇虽没和我直接说过半句话,但有些话似乎都是针对我说的,例如
‘创造却不占有,成功而不自居’这两句话,正是我目下最精确的写照。至于最关键的三句
‘自以为尚迟,疾走不休,绝力而死’,更是发人深省。”
杜伏威赞叹道:“不愧中原第一人,字字珠玑,满盈禅意。此事就这么决定,依我儿的
选兵条件,我至少可提供三万精骑,到时我会亲自领军,在我儿全权指挥下向外寇大显颜
色。”
寇仲忽然又想起宋玉致亲手为他缝制的恩赐。
船泊码头。
宋鲁亲率众人来迎,小鹤儿见到王玄恕,乐极忘形,扯着他到一旁说私话儿,害得王玄
恕大为尴尬,又不忍拂逆她的兴头。
徐子陵让宋鲁等招呼接待李靖夫妇,偕跋锋寒和阴显鹤漫步回城。
跋锋寒见到王玄恕和小鹤儿的情况,笑道:“我提议玄恕留在梁都陪小鹤儿,两位有甚
么意见?”
徐子陵道:“可让寇仲去劝服他,他会听寇仲的话。我愈来愈感到个人恩怨不足为重,
最重要是天下的和平统一。”
转向阴显鹤道:“纪倩也最好留在梁都。”
阴显鹤神情古怪道:“我已把她说服,子陵不用担心。”
徐子陵和跋锋寒听得你眼望我眼,难道纪倩转性?否则谁可说服她,即使阴显鹤也不
行。
前者奇道:“你凭甚么说服她?”
阴显鹤忸怩道:“我可以不说吗?”
跋锋寒斩钉截铁的插入道:“不行!快从实招来。”
徐子陵点头同意,含笑表明与跋锋寒同一阵线的立场。
阴显鹤老脸一红,无奈道:“放过我吧!唉!她有了身孕。”
跋锋寒大乐道:“阴兄真本事!”
徐子陵忙恭喜他。
跋锋寒道:“那阴兄也不宜随我们去冒险。”
阴显鹤坚决摇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你们是我的恩人和兄弟。”
跋锋寒微笑道:“我不是为你好,而是为我们好,更为你的孩子着想。试想你随我们拿
性命去拚搏,嫂夫人则日夕在家担心你的安危,多少会影响孩子,更会影响你。到长安后,
将是连场剧战,谁够狠谁才能活下去,而你则肯定不够狠,皆因有所牵挂。听我们的劝告
吧,没人会因此小觑你,同时也可令我们更能毫无窒碍的放手而为。”
阴显鹤默然不语,显被打动。
徐子陵心中涌起暖意,当他初识跋锋寒之时,发梦仍没想过跋锋寒可说出这么有情有义
的话。
在乱世中,像阴显鹤这种情况,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家庭里,做成生离死别的惨剧。
天下的老百姓受够哩!该是结束苦难的时候。
探手搭上阴显鹤长胖少许的肩头,笑道:“你这叫以身作则,令玄恕没话好说。来!我
们好好喝几杯,预贺嫂夫人将来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宝贝儿,那时天下再没有战争,每一个人
都可安居乐业,不用与亲人分离。”
跋锋寒长笑道:“我们现在去喝的是喜酒,阴兄就索性在今晚与纪小姐正式结为夫妇,
第十三章 踏上征途
战船驶离梁都,在夕照中北上运河,目的地是大唐国的首都长安。
舱厅内,寇仲、徐子陵、跋锋寒围桌用膳,以酒助兴。
跋锋寒见寇仲一副另有所思,魂魄出窍的云游样儿,奇道:“你昨天回来后,直到此刻
仍是神魂颠倒的样儿,究竟发生甚么事?”
寇仲裂齿笑道:“大家既成兄弟,小弟当然不敢有丝毫隐瞒,我正在恋爱。”
跋锋寒和徐子陵立即哄然大笑,前仰后合。
寇仲毫无愧色道:“所以人不该那么坦白,只恨我说不出别的理由。哈,念四句爱的咒
语你们听听,好让你们能分享我的感受。”
徐子陵喘笑道:“终忍不住哩!”
跋锋寒笑道:“子陵竟晓得是甚么一回事?”
徐子陵道:“是鲁叔告诉我的。”解释清楚后,跋锋寒兴趣盎然的道:“看看是甚么咒
语能那么厉害,把我们少帅的心完全俘虏。”
寇仲摇头晃脑一面陶醉的念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日归日归,岁亦莫止。”
徐子陵和跋锋寒听得你眼望我眼,后者道:“这四句十六个字,确像咒语多一点。”
寇仲遂以专家姿态,逐字解说。
徐子陵道:“确道尽致致对你的爱意和思念。你不是说这只是诗篇的起首四句,那接着
是甚么?这么优美的诗文,我有兴趣知得多点儿。”
寇仲抓头道:“我怎晓得接着是甚么,你当我是王通吗?”
徐子陵向跋锋寒打个眼色,后者知机地故意皱起眉头佯作不悦道:“这是少帅不对,表
示少帅对玉致小姐的爱不够深,不够彻底,否则怎会不去把整篇诗弄清楚。”
寇仲错愕下往跋锋寒瞧去,目光随即转向徐子陵,见两人苦忍着笑的辛苦样儿,恍然
道:“原来你们两个小子在耍我,还说是兄弟!”
两人终忍不住放声狂笑,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陪他们笑弯了腰,喘着道:“他娘的!很久未尝过笑得如此辛苦的滋味。”
旋又不解道:“鲁叔乍心会泄漏我的秘密,他不像这种人。”
徐子陵道:“因为我关心你,见你今早起来硬要把我拥有的夜明珠要去,知必是与楚楚
和王致有关,否则何须两颗?可是你又不像这么懂讨好女儿家的人,遂忍不住向鲁叔查询,
看是甚么刺激令你转了性子。”
跋锋寒欣然道:“两珠定情,少帅日后艳福无边,请保重贵体。”
三人再度大笑。
笑罢,寇仲叹道:“玉致以诗文遥传心意,当然令我心花怒放,亦使我生出很大感触,
首次体会到征战的残酷和可怕。”
徐子陵道:“以往你没有这种感受,是因无数的战争在前路恭候,令趟却是最后一场战
役,若于此役阵亡,份外不甘心,因为只要能平安渡过,可回家安享妻儿之乐。”
寇仲点头道:“故此我格外感到肩负的重任,誓要以最优良的战术,让今趟追随我的儿
郎,尽可能活着享受胜利的成果,才能不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和爱戴。”
跋锋寒摇头道:“这只是痴心妄想,能有一半人活着回来实相当不俗啦。”
寇仲露出充盈信心的笑容,淡淡道:“我们走着瞧吧!”
载着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的战船,先抵洛阳,与李世民的船队会合,
共赴长安。
随寇仲往访长安者,还有王玄恕和三十名亲卫,前者坚持亲雪家族血仇,寇仲和徐子陵
拿他没法,只好从他心愿。三十名亲卫是飞云卫中的精选,均曾得寇仲悉心栽培,人人身手
高强,有胆有识。
十八艘战船,浩浩荡荡的逆流开往关中,李世民改乘他们的船,表面是代表李渊显示主
人家的诚意,事实上是争取多点时间与他们商量人京后的大计行动。
这天清早起来,寇仲爬起床第一件事是到甲板右舷,观看两岸平原的地势。
李世民来到他旁,与他并肩而立,微笑道:“少帅心内想的可是未来与塞外联军的一
战。”
寇仲点头道:“秦王真知我心。”
李世民肃容道:“少帅准备怎样打这场仗?”
寇仲欣然道:“难得秦王肯开金口垂询,小弟当然言无不尽。”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听少帅语气,竟是不敢和我谈及此战,而要待我开口。”
寇仲若无其事的道:“多多少少有点这样的意思,怕的当然是功高震主,日后来个狡兔
死走狗烹那才不值?”
说此番话时,他目光往李世民投去,恰巧李世民往他瞧来,目光相触,两人忍不住放怀
大笑,生出水乳交融,惺惺相识下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动人感觉。
李世民道:“少帅真会说笑,要我怎样配合你?”
寇仲双目神光大盛,扫视对岸远近的平野丘陵,沉声道:“首先我要在每一条敌人会经
行的路线布下精灵的探子,让我能精确把握敌人的情况,我曾吃过狼军来去如风的亏,令趟
绝不可重蹈覆辙。”
李世民点头道:“少帅放心,这方面我筹划准备多年,不但有熟悉地理的探子队伍,更
可以飞鸽迅速传递消息,达到少帅的要求。下一步如何?”
寇仲道:“我会令颉利发觉这段路并不好走。”
李世民剑眉轻蹙道:“来自大草原的敌人一向灵活如风,机动性强,昼伏夜行,要偷袭
和伏击他们将会冒上非常大的风险,甚至动辄难以脱身,少帅请再作考虑。”
寇仲微笑道:“偷袭截击他们的人由我寇仲亲自率领又如何?”
李世民愕然道:“那当然是另一回事。唉!少帅的心思教人意想不到,竟是由主帅亲自
上场。”
寇仲道:“我袭击的只是颉利的金狼军,只要够快够狠,不断令敌人伤亡,可令对方如
履薄冰,步步惊心。当他们抵达大河对岸,将是师劳力竭,疲不能兴。”
顿了顿续道:“沿途突袭的另一个作用,是扰敌军心。因我袭击的对象集中在金狼军的
部队,等若向其他领袖如突利、古纳台兄弟、菩萨之辈发出警告,暂时我仍顾及兄弟情份,
不去碰他们,要他们好自为之。”
李世民一震道:“妙绝!战争之道,攻心为上,少帅此着,不但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
来者。少帅认为这支突击部队需多少兵员?”
寇仲肯定的道:“五百精骑该足够有余,但必须是百中挑一、骑射皆精的高手,其中部
份人当然还须熟悉地理环境!更要尽量利用河道,让我少帅军的飞轮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哼,今越神出鬼没、来去如风的是我们。当颉利越过北疆后,会发觉优势尽失,完全处于被
动捱打的劣局。只有如此,我们可把伤亡减至最低。”
李世民道:“我现在开始明白少帅为何坚持要打这样的一场硬仗。”
寇仲道:“这盘棋如何下,主动全在我们手上。我们先设法气走毕玄和赵德言,断去他
们对长安的情报,倘能令颉利认为长安政局不稳,必起军直扑长安,我们则枕兵大河南岸,
同时沿河多处集结舰队,不断予以偷袭冲杀,保证敌人不敢越大河天险半步。”
李世民道:“若颉利转攻北岸各城,建立据点,我们岂非亦被大河天险因于南岸?”
寇仲笑道:“这是绝不会发生的。他若敢调兵他攻,我们可用舰队迅速送兵过河,加以
截击,尽由当时形势决定。你老哥记紧要把洛阳的超级武器八弓弩箭机和飞石大炮运来,装
在船上,配合我们的飞轮船,把大河和沿岸一带牢牢控制在手上,包保敌人应接不暇,疲于
奔命,空有比我们强大多倍的兵力,且平均质素更是他们优胜的大军,也有力难施,被我们
牵着鼻子走。他奶奶的熊!到敌人军心不稳,就是我出动去和突利他们逐一谈心的时机,当
只剩下冥顽不灵的颉利,我会教他一尝惨败的滋味。”
船队转入渭河,望长安南下。
李世民赞叹道:“能与少帅并肩作战,而非与你成为誓不两立的死敌,是世民的福份,
更是天下百姓的福份。以前是由我千方百计去振起手下士气,使将士用命,今趟却掉转过
来,由你今世民充满必胜的信心,我真不知说甚么才充份表达我对你心中的钦佩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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